從宮殿裡出來,曹操和曹丕一同下著台階。
「今天丕兒說的很好。」曹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看來為父的意思,你都懂了。」
曹丕沒有放鬆,他斟酌著道,「兒擔心方纔的一番話,非但不會令聖上疑心潘國,反而會懷疑起父相。畢竟潘國他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了。」
「天家的信任,不過旦夕之間。旦在夕亡。」曹操似乎很有自信,「丕兒要知道,事在人為,未雨綢繆。到了最後一擊的時刻,從前那所有看似不經意的鋪墊都會成為最後的絕殺。」
「所以,今天父相只是在鋪墊。」
「從讓你接旨娶潘月開始,就是鋪墊了。」曹操瞥了一眼在他身邊無比恭敬的曹丕,「我知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你和宓兒那孩子這麼多年之間的感情,為父都看在眼裡。」
「上次父親已經說過了,兒也甘心了。若能為父親分憂,委屈一點沒什麼。」
「為父不會讓你白白委屈。聖上出其不意地送咱們賀禮,咱們也得同樣著回禮不是?」
曹操瞇起了眼睛,加快了步子。
曹丕在他身後,看著父親偉岸堅定的背影,又回首看了看身後的大殿。
陽光之下,父子兩人的剪影投在地上,直指身後的皇宮。
長階漫漫,走了許久,才走了一半多點。銅雀台上,崔含攙著成姿,正在散步。
「真是所言非虛的高台。」崔含感慨著,盯著還要一會兒才會走到的平地。
「妹妹其實不必扶著我。」成姿本想一個人出來透風,卻不想被崔含纏住,此刻只能尷尬的一起走。
崔含卻似乎不覺有什麼尷尬,「子建哥不在家中,含兒也覺得悶,咱們姐妹兩個說說話多好。其實,含兒一開始並不喜歡成姐姐,這幾晚子建哥都是在凝陽庭吧。我是真的很嫉妒……可子建哥不在家的時候,我們也只剩彼此了……」
崔含雖然說著話,卻在向下走的同時認真數著台階。
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
就快到了,崔含緊張地手心冒出了汗。
成姿見她話音委屈,一時也為難起來,只得安慰道,「其實子建他來我這兒,也沒有什麼……」
九十七!
成姿已經跨上了那個台階,甚至跨過了那個台階,為什麼什麼都沒發生!
崔含停在了第九十六階,不可置信地盯著九十七階上的一處青磚,她明明看見了磚上的裂紋,那是她叫叔父事先安排好的……
為什麼……
成姿見她不再走,便回身問她,「怎麼了?」
連台階都在跟她作對嗎!她瞪著雙眼接連苦等了幾個夜晚都不見曹植回白溪洲!
不是去了凝陽庭還能去哪!這個女人懷了孕,竟然還有辦法勾引曹植!現在又要裝作無辜地跟她解釋什麼!
這就是她比不過的地方嗎!比不過這個狐媚的妓女!
崔含心中一堵,憤恨之下竟然伸手就是一推。
「啊!」成姿失了平衡,被崔含生生推下了台階。
這聲尖叫十分淒慘,崔含也嚇得傻了,她的雙手直顫,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
高殿前的侍衛聽見了女人的慘叫,都紛紛向長階跑了過來。
崔含雖然愣了一瞬,卻也不忘立刻猛踩了幾下身前的台階。上面已有很大縫隙的石磚這才裂開,幾塊殘渣也一同滾落了下去。
她此處與平地之間,不下三十級台階。
成姿就這樣滾了三十級台階,崔含倒吸了一口涼氣,無法抑制渾身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