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戌時已過,人潮三三兩兩地自曹府散去。
曹丕攜著甄宓,一一別過司馬懿、賈詡等人後,正欲回蘭皋堂。然而,不遠處,曹彰架著一個人,艱難地走了過來。
「二哥!」曹彰先喊了一聲,勾起了曹丕和甄宓的注意。
「二哥來幫個忙!」曹彰喊著,停下了腳步。
曹植的頭垂著,低聲嘟了句,「彰弟,彰弟——別——叫二哥——」
「別——叫她——」或許只有曹植自己才知道,是「她」而非「他」吧……
曹彰根本沒聽見,他還在伸著手向曹丕搖晃著。
甄宓望著曹彰身邊那穿著一襲玄色婚服已經爛醉如泥的男子,「子建他竟醉成這樣——」
「宓兒,你先回去,我去看下植弟。」曹丕鬆開了牽著她的手,甄宓的手倏地滑下,他才發現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他身上。
甄宓看著曹植已經完全癱軟無力的身體,自己的心不知為何也亂了起來。
曹植混沌中聽到了曹丕在耳邊的聲音,雙臂被兩個哥哥撐住,他勉強地抬起頭,視線朦朧處,是他夢中的閒花淡香。
他緩緩地,對著她,笑了出來。千里凝望處,唯有笑對卿。
甄宓失神了一瞬,他的笑那麼的……
待她穩住,才注意到曹丕也在看著她。不知是夜色太過濃重,還是他的眸子太過幽深,他們相互對視了良久。甄宓怔住,她明顯察覺到了這一次的不同,曹丕沒有像平常一樣柔和下來,而她也沒有像平常那樣溫柔。
她是什麼時候起了稜角。曹丕整顆心都揪了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叫他的宓兒變得如此遙遠……
喉嚨一陣酸緊,他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
「子——」她忍不住想喚住他,聲音卻只留在了唇邊。
三個男人轉回了身,他們要將曹植帶回到白溪洲去。
看著曹丕已經走遠,甄宓還是輕輕吐出了另一個字,「桓……」
很多年後,每當她回想起今時今日的光景,總會心痛難當。
或許恰是這一個轉身,才讓兩個人之間開始越走越遠。
如果她早有預料,她一定大聲地喊出他的名字,攔下他。
攔下了他,或許,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世上沒有先知的人,於是一切在最終,都被歸於宿命。
宿命,成姿對此的感受也尤為深刻。她本以為她此生都不會再遇見蕭遠,她為了躲著他,不惜隱姓埋名度過了六年。而如今,居然就在這樣的場合下,不期然地重逢。
她該說這是一場重逢麼,重逢二字總是帶著一絲喜悅,而她並沒有喜悅。
所有參加婚宴的人都已散去,唯有他還沒有走。
兩個人就像是對峙了起來,誰都不要先起身。
又這樣靜靜過了好久,夜裡寒氣很重,成姿是真的感覺到了寒冷,她顧及腹中的胎兒,不得已先放下了骨子裡的倔強。
蕭遠見她離開,快步就追了上去。
「沈妍!」
成姿加快了步子,沒有理他。蕭遠便幾個箭步上前,鉗住了她的手腕。
她終於慍怒地轉回身,「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這麼糾纏著我!」
蕭遠逼近了她,甚至整個人都要貼了上去,「你為什麼躲著我!為什麼!」
成姿被他拽的掙扎不得,只能由著他貼近自己。蕭遠卻突然察覺到了成姿身上的異常,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震驚瞬間灌滿了他的整個身體。
「姘兒——姘兒你——竟然——」他磕巴起來,只直直地盯住了她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