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燕歸時節,一場宴席之上,她初次見他。
他坐在側席的首位,一襲玄青色的衣袍,散發微亂,眸色如墨,身前的案幾上置著溫酒花樽。
她在宴席的正中央站定,伸手輕調了調弦音。再看向他時,他已是換了一個姿勢,手中執著挹酒的勺子,正漫不經心地燙著酒。
她用食指輕捻過幾根琴弦,清越之聲響起。
滿座之人皆聞聲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欣賞起她奉上的箜篌曲。
唯有他依舊自顧地斟上了燙好的溫酒,又一飲而盡。
見他無動於衷,又見正席之上的人目光幽沉似在暗示自己,她不禁心中一慌。
她本是彈奏箜篌的好手,今日卻格外緊張,甚至手心都沁出了一層細汗。
曲已至正中,他卻絲毫沒有投來目光的跡象,她心急,一時沒了對策。
幾近曲終,她忽然指下加了力,只聽「啪」的一聲弦斷,滿座嘩然。
連他,也頓住了舉起的酒卮,終於將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她及時收了手才不致被傷到,心中暗自放鬆,向眾人作揖賠了不是。
再起身,正與他的目光相對,她報以莞爾一笑,神態自若,好似方才誤曲之人並不是她。
他頓時覺得好奇,便饒有興致地多打量了她。
正席之上的人見了,暗沉的眸色逐漸恢復正常,盡興般地乾了一杯溫酒後,斥責她道:「還不快向郭大人賠罪?」
她忙又深深作了揖,未敢起身,卻聽得他說:「罷了。」
「竟敢在郭大人的歡迎宴上出了弦斷之事,回去後自行領罰。」正席之人依舊聲色嚴厲。
「嘉以為此弦斷的恰到好處,激越之聲戛然而止,更有餘味。況且此女琴藝出眾,主公切莫重責了她。」
見他為自己出言相救,她暗想:這第一步,總算是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