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更是一驚,她注意到曹丕袖袍間暗攥的拳頭,心疼不已。
曹丕雖有想到自己會遭到父親責備,卻不想如此直接徹底。他強忍著掩面盡掃的屈辱,淡淡笑了出來。
甄宓看著他上揚的唇角,不免感慨,他的笑,竟然那麼自然。
「兒自知才疏學淺,今日父相指點實在及時。日後,兒定不再憊懶。至於愚鈍,怕是難以改正,只求勤能補拙,好不叫父相失望。」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說的那樣誠懇。
甄宓心中酸楚。他每日早出晚歸,又伴燈夜讀,已是勤勉之至,還如何愈加勤勉?不過是沒讀過這篇《鬼谷子》,主公他竟出此言,實在叫人傷心。她更是清楚,此刻曹丕一定也是萬分難受。她愈是能體會他的真心,便愈是心疼他的鎮定。
曹操盯了曹丕半晌後,才道,「回去仔細研讀,三日後到星漢閣找我。」
「兒記下了。」曹丕抬眉,與席中曹植四目相對。
兩兄弟都面無表情,目光交接後,又都平淡地移開了視線。恐怕只有彼此心中,才知道是怎樣的餘波未平。
曹丕坐下後,甄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靜靜地陪著他。
楊修看著這一切,恐怕只有他心中所知最多。數日前,曹操向他私下提起設雙宴一事後,又向他徵詢王詡的捭闔之術對年輕人來說是否過於高深,彼時楊修就猜出了曹操欲對兩個兒子的試探之意。
如今看來,這試探之下,曹植似是完勝了曹丕。
方纔,曹操對曹丕的責備太過嚴厲,令原有的氣氛冷卻下來。許褚見狀,又拿起酒杯磕了磕桌角,故意咳嗽了一聲,「丞相,賓客的酒杯可是都空了啊。」
「就數你能喝。」曹操無奈地搖搖頭,他又叫下人為許褚端上了幾壇陳釀。
「許某最愛丞相的藏酒,多喝些,丞相可別計較。」許褚見酒杯再度滿上,心中歡喜,舉杯敬了敬曹操。
如此,氣氛才又暖了起來,眾人都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聊起來。
甄宓為曹丕斟了一杯酒,遞到他的面前,溫柔著道,「子桓若是難受,大醉一場,也無妨。有我在。」
他伸手握住酒杯,連她還未抽離的手一同握住。
「父親他在看著,我不能顯有怨艾。」
「話雖如此,我實在怕你痛心。」她迎著他的視線,凝神注視,無限深情,溢於言表。
曹丕摩挲著她的手指,輕道,「還是宓兒在乎我。而我有你在乎,就足夠了。」
隔壁席的曹彰對著旁邊的曹植舉起了酒樽,道,「植弟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雖然你三哥粗陋,聽不懂植弟一番言論。不管怎樣,還是要敬一杯。」
曹植謝過,笑著舉起酒樽,回應曹彰。目光卻是不由得落在了她的身姿之上。
她正與曹丕說話,於是他只能看到她的青絲墨發,但從曹丕面上的溫柔中他似乎可以察覺,她也必是同樣溫柔和深情。
心中愀然,他落寞地喝下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