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見她似乎要休息,剛想起身走開,手腕卻被她握住。
「沒睡嗎?」
「子桓——」她睜開雙眼,他愕然,她的眼中竟含著閃爍的淚光。
「宓兒怎麼了?」見她流淚,他十分慌亂。
「如果有一天,我的身邊只剩下你了,你會一直守著我嗎?」
「你在想什麼,怎麼如此傻?」他伸手將她扶起,擁在懷裡。
她也覺得自己很傻,不該去想這些事情。可是袁熙、單寧、甚至包括袁紹、袁譚、袁尚,他們都死了。她終於十分清晰地認識到了這個事實。似乎,似乎她本該置身的環境被齊齊搬到了另外的世界,獨獨把她丟下。如今,陌雪出嫁,與過去的聯繫裡,她只剩下容漪在身邊。
「鄭郎中他似乎對容漪有意,我看的出。如果有朝一日,兩情相悅,我不能阻攔她的幸福。」
只是到了那一天,她的身邊,就真的不剩什麼人了。
「宓兒可是因為陌雪要出嫁,傷感起來了?」
「方纔鄭顯出去,我還叫他順道去了容漪那兒。可我的心裡,似乎又不想放容漪離開。」甄宓從未有過如此矛盾的心情,她對自己的這份私心很愧疚。
聽聞鄭顯方才去了容漪那裡後才離開蘭皋堂,曹丕舒了口氣,看來他是為此耽擱,而不是聽到了自己和延康的對話。
「就算世人都離你而去,我也不會。」曹丕安慰著她,摟緊了她的腰肢。他也決不允許任何事情影響到她,尤其是袁熙的那件事。她對他的愛,是他能體會到的所有溫暖,絕不許因為任何人而摻進雜質。
到了午後時分,崔含才回到崔家別院。雖然此去曹府路途遙遠,一個來回就要將近一天的工夫,她也絲毫不覺得累。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剛推開門,就看見屋內一個男子的背影,著實嚇了她一跳。
下一刻她卻是舒了一口氣,笑從心生,聲音清爽,「子建哥怎麼會在這裡?」
曹植沒有轉身,目光鎖在正堂之上懸掛的墨畫。層層疊疊的紫紅色,女子溫婉淑雅的背影,映在他的眼裡,映進了他的心裡。
「子建哥在陶醉於自己的畫作?」崔含解開披風,擱置一旁,走上前。
「你將它掛了起來?」他問。
「我還沒問你為何闖進我的房間,你卻先問起了我。」崔含偷偷在他的背後做了一個鬼臉。
曹植瞧著畫的左下角自己的紅印,沉默了片刻後,道:「摘下來吧。」
「什麼?」
「這幅畫,不要掛在這裡。」
「不要!」崔含一口氣回絕了他,「子建哥你怕被人看見?」
曹植不說話,只是盯著畫上的那抹背影出神。為了隱瞞,他不得不將她那日的淡紫色衣袍改成了崔含喜歡的胭脂色。可他每次看著這幅畫,眼前浮現的,卻都是她,那樣真切。
崔含受夠了他的沉默,一步跨上前,伸手將他扳向自己,「曹子建!對我的喜歡,就那麼令你難為情嗎!」
有時候,一個人或許平淡無奇,在他的身邊只有安穩和踏實的感覺,卻依舊值得她托付一生。
而另一個人,他或許有著無窮的魅力,以至於奪走了她的整顆心,卻無法給她歲月靜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