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巹。
同牢共食,合巹以酳,尊卑一體,禍福與共。
喜娘先端來兩盞尋常模樣的酒樽,裡邊已是盛滿了自釀的甜酒。
曹丕與甄宓各執一杯。
甄宓知道,這是酒只是用來漱口,便只喝了一點,留在口中。
喜娘眼見著曹丕要仰頭一口飲盡,連忙伸手按住了他。
「丕公子,這可使不得!這合巹而酳,取意乃是食畢進酒清口。需酳得三次,這第三次才用的是合巹杯。」
眾人聽了,有了家室的不禁笑出聲來,沒有家室的也跟著長了見識。甄宓也禁不住笑意,順勢將口中的酒吐在了面前擱好的甕裡。
兩次漱畢,甄宓將瓦甕遞與曹丕。
曹丕接過,聽著喜娘的吩咐,也簡單漱了漱口。擱了酒樽後,他自嘲道:「這成婚真是件講究的事,我竟無知了。」
「丕公子還這麼年輕,又是第一門婚事,不知道嘛也是情理之中的。」喜娘笑盈盈地跟著解釋著。
須知這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眾人聽了這話,免不了都將目光放在了甄宓的身上。卞夫人更是如此,她禁不住歎了口氣。
曹丕心中很是氣惱喜娘的這番話,他看著喜娘,目光逐漸變得凌厲。他同時也懊惱自己,怎就多了話,給了別人可乘之機,白白讓宓兒受了委屈。
甄宓定了定神,似是什麼都沒聽見過一般從曹丕的手裡拿回了瓦甕,交還到喜娘的手裡,「麻煩了。」
喜娘見眾人如此反應,才知道是自己說錯了話,一時嚇得噤了聲。她接過瓦甕的手不禁微微顫抖。
曹丕見她如此平淡,心中疼惜。
見氣氛尷尬下來,倒是曹植先開了口,「這怎還不見合巹酒呀?我輩可都等不及瞧瞧了!」說完揮了揮手,示意喜娘趕緊去拿。
眾人也跟著起哄,一時氣氛又熱鬧了起來。
曹操一直沒說話,剛剛的岔子讓他瞧見了甄宓沉穩持重的一面,他不禁打心眼裡心疼起這個孩子。
他清了清嗓子,眾人便知曹操是有話要說,就都靜了下來。
「宓兒,是我曹操認定的兒媳,過往一概誰若敢拿來發難,那就是不認同我曹操的眼光。」
擲地有聲,毋庸置疑。
「大哥說的是,我瞧這孩子確實是個穩妥的主兒。」是隔壁席裡的曹仁開了口,這曹仁是曹操的弟弟,跟隨曹操出征數次,軍功赫赫。
曹操爽朗一笑,道:「各位兄弟今日要喝的盡興,戰事告捷,犬子新婚,雙喜臨門啊!」
曹操的一干將士兄弟在席間紛紛響應。
談笑間,喜娘已經將合巹酒杯端了來。
這合巹酒杯並非工秀之物,既非青銅,也非瓦瓷,乍看上去甚至有些粗陋。
「以一瓠分為兩瓢謂之巹,婿之與婦各執一片以酳,故曰合巹而酳。」曹植在席間向眾人解說了起來。
「你這孩子,淨學些亂七八糟的。」卞夫人瞥了他一眼。
「子建只是碰巧近日在書中瞧見了合巹禮儀,便忍不住信口說說,是子建炫耀了,特向母親賠不是。」
卞夫人見他賠不是賠的倒是挺勤快,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由得他去了。
曹丕和甄宓各執這瓠瓜的一半,中間以線連柄,瓠中已斟好了清酒。
甄宓用袖子遮住雙唇,啜了一口,又吐回瓠中。
與此同時,曹丕也重複著同樣的動作,他的舌尖感受到了酒中的苦澀。
他舉起這合巹酒杯,道:「古人取至苦的瓠瓜盛酒,在當時只是因為生活貧寒,信手拈來。到如今,人們仍不願改變這一習俗,為的就是這酒中苦澀。合巹而酳,雖苦尤甜,當真是無限深情在酒中。」說罷他將目光輕輕落在甄宓的身上。
聽了他這番話,甄宓的心中有了一絲異樣。遙想和袁熙進合巹酒時,袁熙就不曾說過這樣的話。合巹酒的來歷與寓意是眾人皆知曉的,曹丕敢於在如此場合道出,定是多了一份真心。
她如此想著,心頭已是一暖,口中的苦澀之感消失不見。
她喜歡這個寓意——合巹,甘苦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