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了五更天,甄宓便睡意全無,她和著被,靠在了床頭。
夜光隱退,曙色降臨,黑白更迭之際,似有一種時光融合的錯覺。
這是一日之中最為黑暗的時候。
而黑暗,最容易讓人迷離。
今兒應該是容漪守夜,她清了清嗓子,低低的喚了喚容漪。
容漪聞聲,掌著燈進了屋子,「小姐,怎起的這麼早?」
「把蠟燭都燃亮吧,睡不著了。」甄宓欠了欠身子。
「這天才剛要亮,正是最冷的時候了。若是這時候起來了,當心受了涼。況且,小姐昨晚就歇的晚,今兒可是萬不能累著的。」容漪好心叮囑著,她的心中,甄宓已然是她要盡心的主子了。
「乏是乏了些。」甄宓也覺得肩上酸酸的,想來是昨晚確實沒有睡好。
容漪點亮了屋子裡的蠟燭,擱了手裡的燭燈,走到甄宓的身邊:「小姐就是不睡,也閉著眼睛躺著歇會兒吧。今天這一忙,是要鬧騰到晚上了。」
甄宓體恤了她的用心,便沒有反駁,她躺了下來,「容漪你過來坐坐,陪我說說話。」
「小姐,奴婢這衣服怪髒的,怎能污了小姐的閨床。」
「從前,剛進袁府的時候,每個晚上都是自己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好在後來認識了單寧,她就總來陪我消磨時間。」甄宓幽幽地說。
「可不是嘛,那時候每次單主子一回來,就會跟我說小姐你這兒好那兒好,讓她很是喜歡。」容漪也回憶起從前的事。單寧一直待她很好,一直把她當成體己,她也對單寧盡心盡力。
「快來坐,別跟我生分了。」甄宓又招呼著她。
容漪只得應了。
甄宓挪了一下身子,給容漪空出了好大個地方,容漪見了,心裡很是溫暖。
「那時候單主子就說小姐你性子好,值得深交。」
「是嗎?她都不當面跟我說,這個吝嗇的丫頭。」就好像單寧還在身邊一樣,甄宓真想當著她的面好好拿這話揶揄她一番。
「單主子說小姐你待人處事心裡拿捏的很有分寸,表面上看上去和和氣氣、與世無爭的,實際骨子裡有一股別人不及的堅強勁兒。」
甄宓聽著,笑的同時,酸了眼眶。單姐姐竟這般瞭解自己。
容漪見了,還以為是說錯了什麼,懊惱著:「唉,當時單主子說了好些個有關小姐的話呢,容漪嘴笨,也學不出什麼來。小姐怎麼傷起心了?」
「容漪,你們主僕二人好相像,都是心思純簡的。我這個心思多一些的,卻沒能替你們算計好一切,到底讓劉夫人害了她去。說到底,終究是我對不住她。」說到傷心處,甄宓垂下了眼簾。
「小姐哪裡的話。容漪不敢騙你,單主子臨去的那幾日,總是念叨,若不是你,她斷不會堅持那麼久……」容漪想起那時候的事,也覺得低落了起來。
甄宓默然。會有那麼一天的吧,劉夫人得到她應有的懲罰。
「小姐還是別多想了,今天是個吉日,別一早上哭壞了眼睛。單主子肯定也希望你今兒開開心心的。」容漪瞅著她還含在眼裡的淚水,掏出帕子,遞給甄宓。
會麼。
她會希望我開開心心的麼。
她回想起那日單寧逝去之前在自己耳邊說的:去找袁熙。
那時候,她心心唸唸的也是袁熙。
甚至半月前她朝思暮想的還是袁熙。今日,就要嫁給曹丕了嗎……
這個世界,怎就瞬間,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