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一個佩刀侍衛強行按住甄宓的肩膀,生生將她按的屈下膝來。
此處,是袁紹生前宴會賓客的聚思堂,堂在,椅在,燭燈在,卻獨獨故人多不在。甄宓壓低了下頜,將頭垂著,身旁同樣跪著的陌雪正嚶嚶的哭泣。甄宓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附近,袁家的親眷幾乎都被曹兵抓來了聚思堂,卻獨獨不見劉夫人。
「見過公子。」絡繹不絕的問候從堂內的諸多侍衛的口中傳出。
被稱作公子的身影從自己的眼前閃過,因為跪在地上垂著頭,甄洛只瞧見了他的黑色緞面鞋子上繡著暗紅色的絲線。
待他停下腳步,便聽見他問:「人可是抓全了?」
一個領頭的侍衛作答:「回公子,袁家的家眷差不多都在這兒了,只是袁尚的生母劉夫人意欲逃跑,不過已經被擒住,正在送來這裡的路上。」
「既是袁尚的生母,定不能放過。」聲音雖然沉和,卻有不可違逆的力道,「且等著她。」
甄宓深舒了一口氣,她久久地合上了雙眼,好在沒有讓劉夫人脫逃。
很快,劉夫人便被兩個侍衛押進了聚思堂。撲通一聲,甄宓側目,真是冤家路窄,她竟跪在了自己的身邊。
劉夫人嘴角滲著血絲,似乎是剛被掌嘴,甄宓瞧見了,略微冷笑。
劉夫人偏偏聽見了甄宓的這一聲冷笑,便壓低聲音問道:「你有什麼可笑的?」
「洛兒只是納罕,母慈子孝的夫人您竟也有淪落到這般田地的一天。」甄宓輕聲回應。
「哼。」劉夫人也隨著冷笑,「我瞧你蓬頭垢面的,你又比我好到哪裡去?」
「劉夫人別錯怪了我的自願,這是和你的被迫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跪於人前也是你的自願?不論你是否承認,我們此刻就是唇齒相依,我若受辱,你斷不能好到哪去!」劉夫人實際是被甄宓戳到了痛處,自己極力維護的親兒子在如此要緊關頭還不來救自己,怎能不是心中一痛?她不免抬高了聲音。
「誰在說話?」領頭的侍衛厲聲責問,聲音帶著不滿,「都是將死之人,還想串通什麼!」
「延康。」沉和如玨的聲音再度響起。
「公子有何吩咐?」剛才說話的侍衛畢恭畢敬的拱了拱手。
「說話還是注意些,父親旨意沒下,他們也未必是將死之人。」
「是。」這就是延康看不穿的地方,有時候他覺得曹丕有著超越年齡的冷漠決絕,有時候他又覺得曹丕的內心溫潤如玉。
「說到可憐,你又強我幾分?你也不過是被拋棄的可憐女人!袁熙他可曾為你犯險?他可曾想過救你?」劉夫人心中的禁忌被觸發後,她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情緒,她全然不顧侍衛的叱問,雖聲音不高但其中情緒幾近爆發。
站在不遠處的曹丕聽見女人說話時尖刻的聲音,終於皺了皺眉頭,轉過身,望向劉夫人這邊。
「袁大哥他惦記我,我知道,他有難處,我也知道。」甄宓絲毫沒有聽進劉夫人的隻言片語,自顧自地說給自己聽。
那雙繡著暗紅花紋的黑色緞面男靴,此刻兀地又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衣袍下擺的紫金色麒麟圖案隨著衣袍而動,甄宓壓低了頭,屏住了呼吸。
劉夫人見狀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什麼話都不敢再說,只是軟綿綿的屈著腰。
「抬起頭來。」幽幽的聲音,讓人摸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