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百四十七章、何來亡國之憂——
第三百四十七章、何來亡國之憂
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國家,西齊國也曾有過無數輝煌。
最盛時,西齊國曾擁有五個州府之地,雖然持續時間不到一年,但那也足以讓人無比懷念。可西齊國現在不僅只剩下兩州之地,更是一個狹長的腸狀地形。
在生產力比較落後,並幾乎維持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的古代社會,如果沒什麼內憂外患,要維持一個國家發展並不難。可由於西齊國同時接壤北越國及大梁國兩個侵略性極重的國家,問題也就來了。
因為,除了新年這段時間,西齊國幾乎每個月都要遭受兩國劫掠。
沒等國家真正發展起來,剛剛做出的投入很快就化為了泡影,又得進行新的投入。
這就變成了西齊國好像是在養育兩國,或者好像是在為兩國養育國家一樣。
由於除了國都外,西齊國沒有任何可以說是安全的地方,所以在各地子民為了避免侵擾,紛紛向國都遷移的影響下,西齊國的國都幾乎集中了西齊國現有人口的八成,近日還正式超過了百萬人。
百萬人的城市在現代社會還不算什麼,但在古代社會那就是一個臃腫的龐然大物。
為什麼說臃腫?
想像一下,如果百萬人居住的都是前院後屋的平房小院,附近還要有相應的市場等生活設施,這樣的國都需要有多大就行了。
幸好,古代社會對生活品質的要求並不高。
儘管前院後屋是居民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但就是佔地面積大一些,對國家的表面負擔並不大。
為什麼說是表面負擔?因為要養活百萬人需要多少糧食?西齊國國都附近的耕地面積又有多少?如果所有糧食供應都要由西齊國國都自己供應,那就需要至少國都面積五倍以上的土地。可以西齊國地形,以西齊國國都所處的地理位置,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而為了容納更多被北越國、大梁國的侵擾所逼迫遷來國都的人民,西齊國國都附近的土地面積也是越變越少。
當然,如果沒有北越國、大梁國的爭相侵擾,西齊國就可將耕地面積延伸到國都以外地方,所面臨的糧食困窘就可立即解決了。然而,這世上並沒有那麼多如果,所以為了維持國都的龐大消耗,西齊國在被北越國、大梁國侵擾的同時,卻還得高價購買兩國的糧食。
因為只有這樣,他們購買糧食的車隊才不會在境內被兩國所劫。
「眾卿,你們對北越國朝廷為何要讓浚王圖浪出境立國的事情考慮如何了?我們要如何抵禦這次變故。」
與北越國皇帝圖韞相比,西齊國皇帝賈浹的年紀要稍大一些。
可賈浹的身體即便比圖韞好多了,看起來卻蒼老許多,這主要也是因為國事困擾的緣故。特別是知道北越國朝廷即將讓浚王圖浪出境立國之事後,賈浹就覺得自己的精力是越來越不夠用了。
因為可以想像,即便浚王圖浪的最初攻擊目標可能不會是西齊國,但為了增加更多國土面積,浚王圖浪也遲早會將目標盯在西齊國身上。
甚至由於沒有了北越國朝廷「支援」,為了籌集戰爭經費,浚王圖浪也會加大對西齊國的侵擾。
但是,沒人想做一個亡國之君,這也是最讓賈浹不甘心的地方。
「陛下,可以想像,北越國朝廷之所以讓浚王圖浪出境立國,乃是為了太子順利登基之故。或許我們是不是可與那浚王圖浪虛與委蛇,許諾將來助他反攻北越國,這樣也可為朝廷爭取一些時間。」
為了解決浚王圖浪出境立國一事,除了新年首日外,賈浹幾乎每日都要在朝議上與大臣討論應對之法。
可突然聽到鴻臚寺卿姚兆的建議,賈浹還是怔愣了一下。
但如同往常一樣,不管鴻臚寺卿姚兆的建議是否有可取之處,身在武將行列的都司琮兕就大聲不滿道:「這怎麼行?這不是與虎謀皮嗎?我西齊國現在還有誰不知那浚王圖浪野心的?你即便助他反攻北越國,將來他還不是一樣會攻打我西齊國。」
「即便這的確可將浚王圖浪進攻我國的時間延後,但也等於讓我國失去了與其他國家共同抗敵的大好時機。等到其他幾國都被浚王圖浪吞併後,我國才是真正沒有後退之路了。」
武將就不懂政治嗎?武將不懂政治,又怎知道什麼仗該打,什麼仗不該打。
這可不像現代社會,一個手機就可通達天地南北。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在面對北越國和大梁國的無時無刻侵擾下,為了更多的保障本國利益,至少在西齊國,武將的政治覺悟都要比那些文臣高得多。
由於兩人往日嫌隙太深,雖然鴻臚寺卿姚兆和都司琮兕都不是朝內的真正頂樑柱,但想到左丞相的授意竟會被琮兕不知輕重地頂回來,姚兆頓時大怒道:「住口,琮兕你這匹夫,你懂什麼政治。」
「等到我國協助浚王圖浪進攻北越國時,自然可將大量平民散入北越國境內,現在國都所遇的糧食困境也立即可解。」
聽到這話,朝議上的眾大臣全都一臉怔然,甚至賈浹也驚訝了一下。
將平民散入北越國境內?雖然這的確可解西齊國國都的糧食之危,但不等於將自己國民全都賣出去了嗎?
西齊國實行的是雙丞相制,由左相、右相一同掌理朝政。
沒想到鴻臚寺卿姚兆竟會將自己的主意說出去,還說的這麼沒頭沒尾,左丞相陸中正立即不滿地望了望鴻臚寺卿姚兆,出班說道:「陛下,現在對我朝來說,最重要的不是緩解浚王圖浪的侵攻之策,而是如何緩解國都的糧食危機。」
「只要糧食危機得到緩解,軍中將士都能吃上飽飯,士氣高漲。相信浚王圖浪即便再想攻打我西齊國,卻也沒那麼容易。」
「畢竟我朝歷史遠在北越國之上,雖然一直受北越國侵擾,何嘗又真正被北越國滅國過?即便那浚王圖浪確乃一時之雄,卻也只是一時之患,只要能夠稍稍釋放糧食壓力,相信我朝定能再度重新崛起。」
再度重新崛起?
聽到這話,朝上大臣立即全都明白了。這主意竟然不是鴻臚寺卿姚兆所出,而是受左丞相陸中正授意所出。
雖然西齊國一直企圖併入北越國或大梁國以改善國內處境,但出於對權勢的**,卻也不是什麼人都一心如此。例如左丞相陸中正,一直都是反對西齊國朝廷想要併入北越國或大梁國的想法,而是主張繼續獨立建國。
當然,這也不僅僅是左丞相陸中正的主張,還包括那些皇室宗親的主張。
因為,西齊國不併入北越國,他們還是皇親國戚,民間再苦,與他們又有什麼關係。但西齊國若是併入北越國,得益的是人民,或許那些朝廷官員也會有應才適用機會。可對於這些皇親國戚來說,那就是立即什麼都沒有了。
不是說針鋒相對,已經年過六旬的右丞相杜龜也顫巍巍出班道:「陸大人此言差矣,不說我朝並非僅有一個糧食之危,然北越國朝廷都視浚王圖浪為洪水猛獸,我朝又豈能與那狼子野心之人暗通款曲。」
「與其同浚王圖浪以虎謀皮去設計北越國朝廷,我朝更應該同北越國朝廷合作,先除去浚王圖浪這個大患再說。」
「這樣與北越國朝廷有合作先例,不管我朝是否能併入北越國,相信北越國朝廷都不至於在最後對我朝落井下石。」
「這個……」
雖然右丞相杜龜反對自己的意見讓左丞相陸中正很有些不滿,可他卻說不出反對右丞相杜龜的話語。因為,右丞相杜龜的意見即便是脫胎於左丞相陸中正的最初意見,考慮得確實周全多了。
甚至於西齊國皇帝賈浹也一臉喜悅道:「右丞相此言大……」
「陛下大喜,陛下大喜……」
賈浹的話還沒說完,殿外就傳來一連串的高呼聲。
在眾人都驚然望出外面時,卻見兩名官員已經撲倒在殿門前跪倒道:「陛下大喜,陛下大喜。」
「你是鴻臚寺官員,喜從何來?」
看了看兩名官員袍服,知道一名官員乃是軍機章事屬下的副丞密探,賈浹就望向了另一名負責外交事務的鴻臚寺官員。
鴻臚寺官員抬手奉起一封折子道:「陛下大喜,內閣學士嚴大人從北越國京城傳信,北越國皇帝已於慶新年天下告書中正式宣佈我西齊國併入了北越國一幹事宜,並由嚴大人折中,我朝皇室及所有朝廷官員都得到了最為妥善的安置,此乃詳折。」
「什麼?北越國皇帝已宣佈西齊國併入了北越國?他們都未曾與我朝及陛下進行過任何商議,這事怎可由北越國一國單獨宣佈?」」而且人人都知道內閣學士嚴大人只是個掛名,平日根本就沒上過幾日朝,怎可為我朝與北越國談定此事?「
雖然姚兆乃鴻臚寺卿,也是鴻臚寺最高官員,但突然聽到鴻臚寺官員話語,不是驚喜,而是立即激怒起來。
不過,不等鴻臚寺官員回話,聽到姚兆置疑嚴松年身份,同在殿外跪著的軍機章事副丞就說道:「姚大人,內閣學士嚴大人不僅是受陛下密令前往北越國京城,更是直領軍機章事的專任之權。不上朝,只是為了方便軍機章事的公務。」
方便軍機章事公務?一聽這話,不僅姚兆立即啞了下來,其他大臣也不再說話了。
因為,軍機章事雖然各有其職,但所有人都知道,眼前這名軍機章事副丞就是個密探。
而由密探嘴中所說的公務,自然就是密探公務了。
沒想到看似風度翩翩的嚴松年身上竟還掛著軍機章事的密探頭目之職,眾人都有些吃驚,也不知自己有什麼行跡落在嚴松年眼中沒有。
只是不像那些大臣一樣緊張,西齊國皇帝賈浹說道:「你說嚴大人已經與北越國朝廷談妥了安置事宜,他是怎麼談的。」
「有關各種朝廷官員的安置,北越國朝廷說品級可以暫時不動,但至於後置安排,那還得看具體情況而定。」
「至於說西齊國皇室,則降格為本地王族,而且北越國朝廷只接受國家公庫,卻將皇室內庫留於現西齊國皇室用於對王族賈氏的安排與整頓。至於說陛下要如何安置現有的本地王族,北越國朝廷及皇室原則上不予干涉。」
聽到品級暫時不動,那些西齊國大臣都鬆了口氣。
因為,他們只要在日後表現出才幹,自然有獲得重用的機會。但什麼人如果連這都不能接受,那就好像是對自己的才幹沒有自信一樣。
而在聽到北越國朝廷只接受國庫卻不會伸手皇室內庫時,包括西齊國皇帝賈浹在內的皇室宗親都鬆了一大口氣。因為,比起皇室宗親原本就沒有多少實權,西齊國併入北越國後,賈浹肯定也不能繼續自己的皇帝美夢來說,能保有皇室內庫,這絕對是對他們的最優厚待遇了。
不過遲疑一下,同在朝內的東王賈垣就說道:「難道嚴大人就沒設法讓北越國皇室直接接納我西齊國皇室嗎?」
「這事嚴大人也在奏折中說了,說是賈氏真想併入北越國皇室,那就必須將所有皇室內庫交出,並且接受北越國皇室以後的一切規矩與安排。考慮到此事的將來有些難以保證,嚴大人不敢妄自擅專,只有先談好不併入北越國皇室的條件。」
「把嚴大人的奏折拿上來,朕要親自看看。」
不像東王賈垣那麼得隴望蜀,聽到北越國朝廷允許賈氏繼續保有皇室內庫,賈浹就已經很滿足了。
知道一些事情恐怕不適合在殿上說出,賈浹也不會在這裡多問。
而在鴻臚寺官員和軍機章事副丞一起進入殿中後,在太監上前收取嚴松年的奏折時,軍機章事副丞卻又從懷中另掏了一封奏折,一起讓太監送上去。這種行為雖然在平時有一些出格,但在今日卻沒有人會多說一句。
因為可以想像,另一封密折中的內容肯定關係到皇室宗親的安排,那是誰都不可能交給普通大臣觀看的。
先將兩封奏折看了看,賈浹才一臉興奮地將一封奏折遞給旁邊的傳旨太監道:「念給眾卿聽聽。」
「陛下,難道我們真要放棄國家,將西齊國併入北越國嗎?這可是朝廷之恥,皇室之恥啊!」
雖然在軍機章事副丞及鴻臚寺官員帶來西齊國併入北越國消息時,左丞相陸中正就一直都沒說話。但他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找到合適的說話時機。
但在看到賈浹臉上露出興奮之色時,陸中正就知道北越國朝廷給賈浹,甚至是給西齊國皇室的條件開得非常優厚了。
擔心北越國朝廷給朝中大臣開的條件是不是也「特別」優厚,陸中正根本不敢讓太監將嚴松年的奏折念出來。
望了望左丞相陸中正一眼,賈浹也知道朝中有不少官員反對將西齊國併入北越國,或者是因為不想自己手中的權力喪失,或者乾脆就是自視清高的「憂國憂民」。
放下手中給皇室宗親的密折,賈浹說道:「陸丞相,那你認為將西齊國併入北越國,對西齊國子民來說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這個,……但也並非什麼西齊國子民都甘願成為亡國之民吧!」
「亡國,何為亡國?」
賈浹一臉慨然道:「雖然以後西齊國的大部分境內都將歸北越國朝廷所有,或者說是歸朝廷統治。但整個西齊國國都範圍,北越國陛下及朝廷都已答應交給適時降為親王的朕來管理。而國都內的西齊國子民已達整個國民的八成之上,統治者依舊是朕,他們何來亡國之憂?」
「所以,在朕都能為西齊國子民的長久安危放棄皇位的狀況下,若是任何官員不肯為子民犧牲自己的權位,那不是朕對子民不關心,而是卿等不關心子民,莫怪朕不敢用你們,便是北越國朝廷也不會繼續任用不會為子民擔憂的官員。」
「陛下聖明。」
聽到賈浹話語,不僅左丞相陸中正臉上一寒,右丞相杜龜更是領著眾臣高呼一聲。
也不去看在那裡僵住的陸中正,賈浹繼續說道:「雖然待會你們都會知道,但朕也不妨在這裡提前告訴你們一聲。」
「雖然在西齊國併入北越國後,朕就成為只管理都城一個城池的王爺。可由於都城中擁有的上百萬人口,北越國朝廷也允許朕在都城中實行府治,繼續沿用原本官員管理整個都城。」
「當然,在無法得到朕的任用,或者說是你們另有想法的狀況下,同樣可以向北越國朝廷要求適當官職。」
「因此,只要你們繼續忠誠於朕,現在你們所擁有的一切依舊不會失去。」
「畢竟以現在的西齊國來說,我們就與只治理一個都城又有什麼不同?所以不管將來的西齊國歸屬如何,朕都相信我們再也得不到如此好的安置了。至於將來,朕當然也希望與眾卿共同努力下去。」
「陛下聖明。」
隨著賈浹的宣告,那些西齊國大臣就幾乎是以歡呼般聲音開始慶賀了。
因為,正如西齊國皇帝賈浹所說,在北越國和大梁國的反覆侵攻下,雖然西齊國好像仍有兩州之地,但實際也就等於只擁有一個都城。所以一直以來,他們並不是在養一個國家,甚至就是在養一個都城。
而在西齊國併入北越國後,北越國還允許賈氏以王族身份繼續治理現在的都城,那就等於在有了北越國外援下,不是他們在養西齊國,而是整個都城在養他們這些官員了。
這種與往日幾乎沒有任何改變的生活,不管是否得到北越國朝廷任用,只要他們能繼續得到賈氏王族任用,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