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百六十一章、先是以巧制力,再是以力破巧——
第二百六十一章、先是以巧制力,再是以力破巧
古代沒有防彈背心,也沒什麼好鋼鐵,所有鎧甲全都是由生鐵一錘一錘打造出來。而為了堅固耐用並增強防護力,所有鎧甲都是又厚又結實,一般都是由馬上將領穿著,不然步將穿不了多久,恐怕就已經不能動彈了。
知道焦瓚身上鎧甲有多重,如果真砸上易嬴身體,易嬴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所以,小心翼翼扶著焦瓚在階梯上站直身體,焦淥也不敢對丹地的抗議有任何不滿。
這事情別說是武林高手,普通人也忍受不了。
不過,焦瓚的身體剛被焦淥扶著重新站好,耳中忽然就聽到「砰!」一聲脆響,然後身上各處就開始傳來「……嘩啦啦!」聲音,無數鐵塊盡都從焦瓚身上脫落下地。
這些鐵塊全部都是焦瓚身上鎧甲的組成部分。
在丹地將焦瓚交出去時,甚至在焦淥扶正焦瓚身體時,焦瓚身上的鎧甲還全然無事。
可等到焦瓚站穩,從丹地先前扶住焦瓚的護心鏡開始,焦瓚身上的鎧甲就全都碎裂、蹦碎開了。
幸好,焦瓚在鎧甲裡還穿著一件白色長底衫,不然當場就會在大庭廣眾下變成一個赤裸裸的裸男。
可焦瓚即便身體沒事,心中卻異常驚怒,一臉憤恨地望向了退在一旁的丹地。
面對焦瓚目光,丹地卻蔑視一笑,甚至還伸出手掌拍了拍焦瓚肩膀道:「老爺子,即便你要出門迎客,也不要穿一件快要報廢的鎧甲吧!傷了別人不算什麼,但若是傷了自己,你們焦家還有什麼人能撐得起大場面。」
「你?」
丹地這話說的不僅毫無掩飾,更是沒有壓低聲音,不僅焦瓚氣怒得說不出話來,甚至那些圍觀的人群也是一片嘩然。
可丹地卻還嫌不夠勁,伸手彈下掛在焦瓚衣服上的一快鎧甲碎片,重新壓低聲音道:「行了!老爺子。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吧!別總在門外丟臉了!你可以丟臉,焦家可以丟臉,但焦家子孫可不該由老爺子來丟他們的臉!」
看著丹地表現出的態度,焦瓚哆嗦著雙唇就說不出話來。
因為很明顯,易嬴不可能早早就知道焦瓚出來後打算幹什麼,所以也無法對丹地做出事先吩咐。而在沒有易嬴任何吩咐下,丹地自己卻做出了羞辱焦瓚的事情,這就說明不僅易嬴並未將焦瓚這個兵部侍郎放在眼中,天英門也同樣未將他放在眼中。
知道事情不能這樣繼續下去,焦淥連忙扶住氣得已經有些顫抖的焦瓚身體,對易嬴說道:「易知縣,你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易知縣還是快快請起吧!焦府受不起易知縣這樣的大禮。」
受不起?受不起你們還將我關在外面?
心中腹誹一句,易嬴雖然也沒料到丹地竟然再次自作主張,口上卻也沒閒著道:「焦兄此言差矣,現在不是本縣要跪焦府,本縣也沒有跪焦府的必要,本縣只是代人向焦府下跪示歉而已。至於本縣是代誰向焦府下跪,那並不重要。焦兄可明白?」
代人向焦府下跪示歉?
在與易嬴相關的眾人中,有誰需要向焦府下跪示歉的?不可能是大明公主,更不會是穆奮這個晚輩,只可能是……
沒想到易嬴竟會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不管易嬴這話是真是假,不僅焦淥頓時給嚇得滿臉蒼白,老於世故的焦瓚也從憤怒中立即回復過來。
不敢再堅持,輕輕推開焦淥,焦瓚就一臉發青走下階梯,攙向易嬴說道:「易知縣嚴重了!老夫怎當得如此大禮,易知縣快快請起。」
「不然。」
易嬴卻沒有輕易接受焦瓚攙扶,依舊跪在坐墊上說道:「焦大人似應先向皇宮方向磕幾個頭,以謝其罪再說吧!否則本縣可保不住焦大人日後不被人秋後算賬。」
「易知縣所言甚是,老夫愚魯。」
臉上苦笑一下,焦瓚卻不敢再糾纏。一抖袍袖,直接就在易嬴旁邊的地面跪下,朝著皇宮方向「登登!」磕了九個響頭。
易嬴真是在代什麼人向焦府下跪道歉嗎?
焦瓚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
但不可能歸不可能,只要易嬴這樣說了,誰都知道他是在代玷污了焦玉的北越國皇帝圖韞向焦府下跪道歉。
只要易嬴不怕這樣胡扯,焦府也不能不順勢接下來。因為他們不接下易嬴道歉,就不是在對焦玉和穆奮不滿,也不是在對育王圖濠表示忠誠,而是在對北越國皇帝圖韞不滿,對北越國皇帝圖韞不忠。
一邊朝皇宮方向磕頭,焦瓚心中就後悔無比。
因為他如果不是多事將易嬴關在門外,早將易嬴封在焦府裡面,不管易嬴折騰出什麼事情,都不會對焦府顏面有任何影響。
可焦瓚的頭這麼往下一磕,不僅等於承認了穆奮身份,也等於同育王圖濠徹底告別了。
但不磕行嗎?不行,這就是焦瓚的無奈之處。
在焦瓚磕完頭後立起身時,易嬴也不去折騰他了,而是招了招手,讓春蘭將自己扶了起來。而焦淥也趕緊扶起了焦瓚。
揉了揉微麻的雙腿,易嬴也不去理會焦瓚,望著焦府大門說道:「焦大人,有什麼話我們還是進去再說吧!反正本縣不是為了大人下跪,大人也不是為了本縣磕頭,這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易知縣所言甚是。」
臉上一陣苦笑,焦瓚現在還能說什麼?
他可沒想到易嬴根本就不用《三字經》來壓焦府低頭,而是用北越國皇帝圖韞來壓焦府低頭。所謂的《三字經》和遺臭萬年,不過就是易嬴為焦府準備的敲門磚,以及向北越國皇帝圖韞討好的鋪路石。
鬧來鬧去,焦府也只得乖乖接下易嬴的請君入甕之策。
等到易嬴終於進入焦府,焦府難得開一次的大門才在易嬴身後轟然關上了。
接著穿過焦府前院,易嬴和焦瓚都沒有多說什麼,因為他們都不會急著將事情在這裡就扯開。但跟在兩人後側的焦淥卻有些沉不住氣,一臉不滿道:「易知縣,怎麼你先前會允許天英門那樣說話,難道易知縣對天英門就一點管束力都沒有嗎?」
「焦兄想要本縣管束天英門?焦兄不是在同本縣說笑吧!本縣若能管束得了天英門,那也不會還是個六品知縣了。」
看看焦瓚對焦淥的責難沒反應,易嬴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借題發揮,依舊是一臉與己無關的樣子。
因為這不僅是易嬴要表示與己無關,而是丹地做的事情的確與易嬴不關。
沒人向焦府介紹過丹地、春蘭的身份,焦淥就望向丹地,一臉憤懣道:「易知縣為何還要推托?難道易知縣管束不了天英門,也管束不了自己妻室嗎?」
「妻室?本縣什麼時候管束不了自己妻室了?」
先是裝出一副不明白樣子,易嬴很快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模樣,拍了拍挽著自己的春蘭說道:「哦!焦兄誤會了,丹地姑娘可不是本縣妻室,本縣妻室中的天英門弟子就只有春蘭一人。」
「丹地?她是丹地?她是從余容身邊過來的丹地?她也是天英門弟子?」
沒想到丹地竟然不是春蘭,沒想到丹地竟然是丹地。
雖然焦淥的確看過春蘭、丹地兩人先後出手,知道她們都是武林高手,但也沒想到易嬴身邊竟會有兩名天英門弟子守護。而且丹地的身份對現在的朝廷來說已不再陌生,那就是易嬴從余容手中扒拉下來的女人。
看到焦瓚也是一臉愕然樣子,易嬴立即歉然笑道:「讓焦大人說對了,關於這事,本縣卻不敢自攬功勞,還要感謝余容余大人將丹地姑娘給本縣送來了。不然別說今日,便是那日白府門前之局,本縣也未必逃得出去。」
「易知縣過謙了,易知縣能得到兩名天英門弟子相助,實在是外人難能想像的。」
不是佩服,而是不得不佩服,望著根本沒正視過自己一眼的丹地,焦瓚也知道易嬴根本管不了她,自己先前純是輸給天英門了。
先是以巧制力,再是以力破巧。
同時擁有力與巧勁,自己去與易嬴做對,不是白費勁嗎?
一路往焦府內宅走去,焦瓚卻沒將易嬴帶到一般用於官員議事的書房中,而是問明了焦老太太所在,直接將易嬴帶到了焦家祖宗祠堂裡。
沒想到焦瓚竟會將自己帶到焦家祖宗祠堂,易嬴心中就有些犯嘀咕。
因為,焦瓚如果真是想認輸,有必要將自己帶到焦家祠堂嗎?隨便找個地方囫圇說兩句就成了。何況還有先前焦府門外的事,焦瓚就是不想認輸都不可能。
但在隨著焦瓚進入焦家祠堂後,易嬴也只得在焦瓚介紹下,朝著正在為焦家祖宗上香的焦老太太一躬身道:「下官見過老太太。」
「易知縣,你要不要也給焦家祖宗上幾柱香。」
手上拿著幾柱長香,焦老太太卻面色不變地瞧著易嬴。
「這是應該的。」
知道自己沒有理由推辭,恐怕隨著今日之事,焦家真的會隨自己一起名流千古,易嬴也不去看焦老太太充滿厲色的雙眼,接過焦老太太手中長香,畢恭畢敬在焦家祖宗牌位前跪下,老老實實給焦家祖宗磕了幾個頭,上了幾柱香。
看到易嬴一副老實的樣子,原本還沒想到該怎麼發難的焦老太太和焦瓚就全怔柱了。
他們不是沒想過易嬴應該不會輕易再來鄙薄焦氏祖先,卻也沒想到易嬴竟會對焦氏祖先如此恭敬。
當然,他們是不知道,易嬴早與焦玉有私情。
別說跪幾個焦氏祖先,就是在外面跪焦府大門都對易嬴一點沒影響。
等到易嬴給焦氏祖先上過香,焦老太太就說道:「易知縣,你有什麼話就在這裡同我兒說吧!也省得跑來跑去的。」
「下官謹尊老太太抬命。」
老老實實在焦淥謙讓下走到牆邊椅子上坐下,易嬴也不管焦老太太為何要讓自己在焦家祠堂中與焦瓚說事,直接就朝坐在身側的焦瓚拱手談道:「焦大人,不知焦大人幾歲啟蒙?」
「啟蒙?」
沒想到易嬴開口竟然問自己這事,焦瓚稍一沉凝,還是謹慎道:「焦府雖然不能說貧寒,但一直以武立家,所以老夫直到十歲時才開始啟蒙,不知易大人所問何事?」
「十歲啟蒙,焦大人已不算晚了。但在焦大人還只是為啟蒙感到困頓時,可曾想過小公子已在為自己性命與命運抗爭了?」
「那是小公子命運如此,旁人自不能多言。」
不用易嬴多說,焦瓚都知道皇室為爭奪皇位引發的種種腥風血雨。要不是當年育王圖濠遭受了不堪忍受之痛,最後也不可能放棄對皇位的爭奪。而現在穆奮作為北越國皇帝圖韞的獨子,必將走上同樣的道路。
但焦瓚只承認這與穆奮的身份有關,卻不承認與焦家、與自己有關。
易嬴點頭道。「是,這的確是命運,可同以十歲之幼齡,焦大人自認比起小公子如何?高還是低?」
「若以十歲之齡,老夫確不如小公子甚多,可是……」
從沒想到易嬴竟會拿自己與穆奮比較,焦瓚雖然一臉尷尬,但也只能自認不如穆奮。
沒等焦瓚繼續辯白,易嬴就說道:「焦大人不要再說什麼可是了,再說可是,焦大人可就是在說老太太教子無方了。」
「易知縣,老身不敢說教導犬兒的能力還在易知縣教導小公子之上,但易知縣認為輪得到我們焦家來教導小公子、為小公子操心嗎?」
易嬴既然已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焦老太太也不再躲在旁邊看戲了。
但對於穆奮,焦老太太依舊報著敬而遠之的心態。
易嬴不是沒想到事情還會有波折,一臉輕鬆道:「老太太說的好,但老太太能厚愛遠比小公子遜色的焦大人,卻又為何不能厚愛小公子。還是老太太想說,二公子體內沒有焦家血脈?」
聽到易嬴說焦瓚比穆奮遜色,焦老太太心中就一陣發堵,但卻依舊滿臉平淡道:「小公子體內確有焦家血脈,但能決定小公子身份及將來的,卻並不是焦家血脈。」
「那老太太是說要與小公子斷絕關係了?」易嬴似笑非笑道。
看到易嬴表情,不僅焦老太太,甚至焦瓚心中也有些發緊。咬定牙關道:「易知縣此言差矣,我們焦家今日既已承認小公子身份,又怎能說與小公子斷絕關係就斷絕關係。只是,往後小公子的事情再與我們焦家無關罷了。」
「無關?焦家是想棄幼孫於不顧而讓天下唾棄嗎?」
「皇家之事從來都與外人無干,也不容許外人插手,易知縣又何來拋棄之說?」
「那焦家又何必多管育王爺蠢事,老老實實做個與皇室無爭的大臣不好?或者說焦家幫助育王爺,又不是在向自己幼孫下手?既如此,焦家還要什麼家傳血脈?直接殺光便是。」
一邊說著,易嬴就望了望正在旁邊束手而立的焦淥,丹地也適時瞪了焦淥一眼。
在焦淥面色一嚇時,焦瓚說道:「易知縣莫要妄言,育王爺對焦家有恩,焦家自當全力支持育王爺。如果小公子自承焦氏血脈,自當與焦家一同進退。便若是小公子不從,焦家也可從中周全,保下小公子一命。」
自當與焦家一同進退?
聽了焦瓚說法,易嬴不禁感到一陣可笑,斜開嘴角說道:「不與親人共進退,卻要親人捨棄性命與你們一起隨仇敵共進退,原來焦家列祖列宗就教出了這樣一些畜生,難怪,難怪……」
「易知縣,請慎言。」
易嬴的話雖然很重,焦瓚卻不慌不忙道:「但老夫卻要問問,小公子若自承焦家血脈,又憑什麼不願隨焦家共進退。育王爺仁義……」
「仁義?白府門前的事情也叫仁義?本縣在芳香閣前禁人不孝又叫不仁義?育王為維護芳香閣不孝之舉而刺殺本縣又叫仁義?你這話居然也敢在祖宗祠堂上說出來,你這畜生根本就沒有資格姓焦。」
被易嬴罵成是畜生,焦瓚立即氣得滿臉鐵青。
可他卻無法否認芳香閣正是因不孝而被封,更不能在焦家祖宗祠堂中說白府門前的事情不是育王所為。
因為,易嬴不知道刺殺自己的什麼人,京城中不知道他們是育王圖濠豢養的武林高手的人卻並不多。
同樣一臉尷尬,焦老太太說道:「易知縣,小兒他只是一時錯言?」
「錯言?」
即便焦老太太遠比自己的年紀大,易嬴仍是毫不客氣訓斥道:「荒唐!難道你們在祖宗祠堂中也能說育王刺殺本縣是一種仁義、一種孝道的象徵?一個不仁不義的不孝不徒,你們卻要用舉家性命去追隨他,並將自己幼孫的性命送到他面前,這就是你們焦家的孝道?」
猛然被易嬴訓斥,焦老太太並沒有辯白,而是望向了真正的一家之主焦瓚。
焦瓚可以堅持對育王圖濠的信義,但卻無法在祖宗祠堂中辯駁育王圖濠刺殺易嬴正是將孝道踩在了腳底。
舉家追隨一個不孝之人,還妄想他能留穆奮一命,焦瓚自己也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以前焦瓚沒這樣想過,是因為從沒在祖宗祠堂想過問題。
前面對育王圖濠的堅持,更是習慣和慣性使然,當然還有為焦家的顏面考慮。可對於北越國這樣的古代社會來說,固然忠孝節悌的忠字還擺在孝字前面,但所忠之人如果亦是個不孝之人,那就很讓人困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