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百零八章、仁慈又能成為借口嗎?——
第二百零八章、仁慈又能成為借口嗎?
易嬴來到雲興縣第一天,接下官印第一天,上任第一天就遇上了擊鼓鳴冤,這的確算不上好事。
可比起易嬴的少許不解,看到中年人,趙直等人臉上卻都露出了萬分不解的驚疑之色。
隨著易嬴詢問,中年人就拱了拱雙手道:「回稟大人,草民乃是洵王府外府管事柯三,特來請大人做主,責罰惡奴。」
「你說自己是洵王府外府管事?」
不管柯三來縣衙擊鼓鳴冤想幹什麼,一聽柯三身份,易嬴就感到有些不舒服。難道洵王也想像萬大戶一樣試探自己?可有這種必要嗎?以昨日洵王的表現,易嬴本以為洵王應該是個很好相處之人,可現在的事情卻讓易嬴有些大失所望。
但那柯三卻不慌不忙道:「回稟大人,草民正是洵王府外府管事柯三。」
依照北越國上堂規矩,原告與被告同時上堂,原告並不一定非要在堂前下跪,特別這並非拉扎糾纏的不明官司。
所以,易嬴也沒去管自顧站著的柯三,望向已經跪在地上的小少年道:「少年郎,你又是何人、何名?」
「回,回大人,小人三剩,乃是洵王府家奴,今日……」
「等等,你說什麼?你是洵王府家奴?已經賣身的家奴?」沒等三剩將話說完,易嬴立即打斷了三剩話語。
三剩的名字雖然難聽了些,但家奴就是這樣,除非他們做下什麼大功績,很多時候都只有名、沒有姓。真要有姓,那也得是主人的姓。好像易嬴當初也是因為沒有其他家奴,這才將買來的奴隸全都冠上了自己的姓。
不然家中奴隸一多,更像是洵王圖堯這樣的貴胄,又豈會輕易給那些低賤家奴冠上王家的姓氏。
臉上帶著驚慌,眼中帶著躲閃,三剩顫抖著肩膀說道:「回大人,小人,……小人的確是洵王府家奴。」
「來人吶!」
確認了三剩身份,易嬴就長喝一聲。然後想了想,「啪!」一聲拍下驚堂木道:「把這個刁奴柯三給本縣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威武……」
隨著易東帶領衙役長喊一聲,易山、易海已經虎視眈眈衝上去,揪住柯三肩膀就往外拖。這一幕不僅震驚了站堂的雲興縣衙役,包括趙直等人,甚至柯三都滿臉驚然。
「大人,你先等等,柯三不能打。」
在大明公主嚴訓下,趙直等人的反應並不慢。在柯三被拖出去前,立即就將易山、易海叫住了。
「不能打?憑什麼不能打。」易嬴一挑眉毛道。
趙直從大堂側旁的桌案站起道:「大人,請問大人要以何名義打這柯三。」
趙直等人雖然來雲興縣時間並不長,但為了輔佐好易嬴,早就依大明公主命令,將雲興縣裡裡外外摸了個透。雖然他們不可能弄清洵王府中有多少下人,也不可能認識三剩,但對於經常代表洵王府出門辦差的柯三,趙直還是有過幾面之緣。
聽到趙直代自己詢問,原本已被易嬴的悶棍弄得差點暈掉的柯三也說道:「對啊!大人。草民乃是來堂上請大人做主,責罰惡奴。大人怎麼一不問詢、二不求證,卻要將前來控訴的草民先給打了。」
「想知道真相?打完再說!」
嘴中高喝一聲,易嬴卻只是橫了柯三一眼,「啪!」一聲再次拍下驚堂木。
打完再說?
雖然易山、易海等人並沒在興城縣跟易嬴上過堂,但卻也聽說過易嬴在興城縣縣衙唯一一次的過堂情形,自然清楚什麼是打完再說。
換個衙役可能未必敢動手,但易山幾人原本就是易嬴的家奴,而且都有家人仍在易府中做家奴。想起易嬴當初吩咐他們做事的規矩,頓時不再猶豫,拖著柯三就去到大堂外的橫廊上。
按住柯三,舉起大杖,「啪啪啪!」打了起來。
「啊!啊啊,……不要,啊!……你這個昏官,我要稟告王爺知道,……啊……」
聽著外面傳來柯三的痛叫聲,趙直等人立即滿臉煞白,頓時有些驚慌失措道:「大,大人你怎麼能……」
易嬴一撇嘴道:「怎麼,你們都不知道本縣為什麼要打完再說嗎?」
「正,正是,還望大人給臣等解疑答惑。」
打都已經開始打了,趙直等人也知道再勸阻也是無用,只希望易嬴能有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知道趙直等人不僅不明白自己打柯三的理由,更是害怕因此得罪洵王,易嬴卻滿不在乎道:「這有什麼不清楚的,因為他該打,所以本縣才要打他。如果你們想知道本縣為什麼要打他也不難,還是那句,打完再說。不僅你們,本縣也是要給洵王一個交代的。」
「那,那是……」
易嬴都已說到這份上,趙直等人也知道再怎麼阻止都沒用。面面相覷間,卻又有些極為忌憚。
不是忌憚易嬴竟敢打完再說,而是忌憚易嬴真敢打洵王府家奴。
因為,易嬴如果給柯三一個解釋的機會,相信易嬴再想以什麼理由打柯三都會很困難。因為開打之前,只要柯三將洵王府搬出,一來二去的糾纏一番,易嬴也未必真敢打下去。
但一個「打完再說」卻也說明了易嬴的跋扈囂張,囂張得洵王府的面子都敢不賣。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在更多人眼中都只是句笑話而已。但換成了易嬴的打完再說,卻沒有一人敢說這是笑話。
因為打都打了,是否同罪還有必要考慮嗎?
二十大板並不需要多少時間,柯三很快又被拖了回來。因為易嬴並沒有留情的習慣,柯三的雙腿附近也都被鮮血染紅了。
「昏官,你就是一個昏官。」
被拖進堂中趴在地上,柯三仍是張口大罵著。看著柯三的淒慘樣子,三剩都在一旁哆嗦起來。
易嬴卻不管柯三如何謾罵,冷哼說道:「柯三,想知道本縣為什麼打你嗎?很簡單,就因為三剩是洵王府家奴。洵王府家奴犯了錯,自然有洵王府家規來處置,憑什麼你要將這等家事拖到本縣公堂上來折騰。」
「難道你是想故意耽擱本縣公務,讓本縣為了洵王府家事荒廢了為民做主、荒廢了朝廷恩典嗎?真是這樣,你豈不是在冤枉洵王在與朝廷為難,故意將家事與國事不分?」
強詞奪理?
聽到易嬴辯解,談寒腦中就只有這一個念頭。可即便如此,他卻仍舊無法挑出易嬴話中的毛病。因為,易嬴這個雲興知縣的工作即便再怎麼清閒,他也犯不著去為了洵王府的家事窮攪和浪費時間,耽誤了其他更重要工作。
如果人人都像柯三一樣拿著家事到大堂、到朝廷上胡扯,朝廷就不用再管其他事情了。所謂家奴、家法,也就再沒有存在的必要。
這不是有理沒理的問題,而是事情根本就不該這麼辦。
「你,你強詞奪理,這明明是三剩不滿王府責罰,這才想到大堂上評理,你又怎能將責任推托到王府身上?」
事情被易嬴牽扯到洵王圖堯身上,不知怎麼答話,柯三也只得趴在堂前拚命爭辯著。
易嬴卻一瞪眼道:「他不滿家中責罰,你就要將事情推到本縣頭上,表現自己的公正及不偏不倚?既如此,那你們還要家法幹什麼。直接將家法廢了,將家奴全都解放成雇工,本縣自然可以給你們一個講理的機會。」
「本縣可以審案,但不可以為家奴審案,洵王府想要表現自己的仁慈,那就不要再收家奴。」
訓斥兩句,易嬴就轉向趙直道:「趙縣丞,立即給三剩開具贖身文告,既然洵王府不願管理下人,那他們就不消再用下人了。」
「謝大人開恩,不過小人不是為自己不滿王府責罰,而是為了……」
沒想到易嬴竟會給自己開具贖身文告,雖然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三剩又在堂下高喊了一聲。
「行!本縣也不消聽你多說。」
易嬴一臉乾脆地打斷三剩話語道:「趙縣丞,你自去聽聽三剩都是在為誰求饒,一併給他們開具贖身文告。本縣也給洵王府來個乾脆,免得日後再有什麼人因為家事鬧到本縣大堂耽擱時間。」
「仁慈?仁慈又能成為爾等耽誤本縣辦公時間的借口嗎?」
嘩嘩嘩說了一陣,易嬴就用力一拍驚堂木道:「退堂。」
「……你,你你你,洵王爺不會放過你這個昏官的。」
從沒想過有人會這樣斷案,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在斷案。柯三趴在地上氣得直哆嗦,抬手指著易嬴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哼,昏官?到底誰才是昏官,想表現自己的仁慈,那就不要對下人太苛責,不要收什麼家奴。」
再是叱責柯三一句,易嬴才揚眉吐氣走出了大堂。
當然,易嬴不是沒想過這樣會得罪洵王。但洵王既能將家事、既能容忍下人將家事鬧到易嬴堂上,這本身就是不想易嬴得到安生的行為。換一個知縣,恐怕立即會按照洵王府意思來辦案,這就等於在某種形式上的「投效」洵王。
可以易嬴現在的身份,他又怎能真去「投效」洵王。
口頭上的奉承,易嬴並不在乎。可真要易嬴以行動去向洵王靠攏,易嬴又怎會這麼蠢。
雖然沒有易嬴反應這麼快,但趙直等人本就是大明公主安排到雲興縣輔佐易嬴。
不管真輔佐還是假輔佐,比起易嬴,他們更不可能投靠洵王。
所以這事儘管有些匪夷所思,但只要有易嬴命令在,趙直等人還是很快給三剩開具了幾份贖身文告,然後才派遣易東帶著幾個衙役將柯三抬到洵王府去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