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鬟在北越國是幸運又是不幸的。她們不僅要在府中隨主母一起在床上伺候老爺。萬一家中有什麼貴客臨門,通房丫鬟還必須在老爺命令下用自己年輕的身子去伺候貴客,甚至有些喜好獵奇的老爺還喜歡在相互間用通房丫鬟來進行交換。
不過,這也並非完全都是壞事。
因為通房丫鬟如果懷上老爺骨血,那就可以立即升格入妾,成為正式的姨娘。
即便通房丫鬟懷不上老爺的孩子,只要她們能被那些貴客看上,或是乾脆被老爺送給某位貴客,那也可以立即升格入妾,成為貴客家中的姨娘,這都是通房丫鬟最好的歸宿。
萬一碰不上這種好事,在通房丫鬟人老色衰後,她們也會被老爺當做賞賜嫁給家中能幹的僕傭,作為一種籠絡下人的手段。而由於她們曾做過通房丫鬟,也算老爺的半個枕邊人,那些得到賞賜的僕傭也都會將她們當成家中一寶,輕易不敢怠慢。
所以比起一般丫鬟,通房丫鬟的命運已經好多了。
在萬大戶露出想要送個通房丫鬟給知縣易嬴做妾的意圖後,除了阮紅身邊的通房丫鬟紫蓮,正房何氏與幾個姨娘的通房丫鬟全都鬧開了。
看到紫蓮從下人房回來,阮紅就撥弄著熏香手爐中的香灰道:「紫蓮,那些丫鬟怎麼說,有人願意嫁給知縣大人做妾嗎?」
「回夫人,只有正房何氏身邊的尤姐願意,其他人都嫌知縣大人太老了。」
與阮紅身上的綾羅綢緞相比,紫蓮這種通房丫鬟只能穿著長綢這種比粗布稍好,卻又遠遜於綢緞的中檔衣料。而由於紫蓮的身子還未完全長開,萬大戶也沒急著摘去紫蓮的紅丸。所以說起這種事情,紫蓮一直嘟著小嘴,眼中滿是不屑的情緒。
「哼,她們居然敢嫌知縣大人年紀大,難道她們覺得自己比花花姐還漂亮嗎?」
紫蓮今年僅僅十三歲,仍是有什麼說什麼的花樣年紀。並不認為知縣老了與年紀大了有什麼不同,卻也沒那麼多心機。
所以阮紅並不會懷疑紫蓮說瞎話,只是在鼻中哼了一聲,也沒對那些通房丫鬟的選擇表露出更多不高興態度。
紫蓮的小嘴卻突然咧開道:「讓夫人說對了,她們正是因為花花姐太漂亮了才不願嫁過去。她們又不是黃花閨女,哪爭得過花花姐。再加上知縣老爺年紀確實大了些,她們覺得將來沒奔頭,還不如嫁個年輕力壯的小廝,所以都不願嫁給知縣大人。」
「那尤姐呢?尤姐怎麼又願意?」
「撲哧!」
紫蓮忽然笑開道:「夫人,尤姐都快三十了,再不出門就沒任何指望。不說嫁給知縣大人已是尤姐最後的機會,萬一知縣大人過身了,尤姐可不又成了自由身。而且以知縣大人現在的財產,說不定尤姐從知縣大人那邊出門比從老爺這邊出門還賺得多。」
「這可是尤姐自己說的,不是奴婢說的。」紫蓮跟著又補充一句。
阮紅卻沒在乎紫蓮的最後聲明,因為就憑紫蓮歲數,她也不可能想那麼長遠。
雙眼瞬間彎成月牙狀,阮紅嬌笑得肩膀都顫抖起來道:「咯咯,尤姐可真是的,還沒嫁人居然就開始念叨知縣大人過身後的事情了。那其他人就對尤姐這話沒一點說法?沒動心?」
「她們也說尤姐已經壞到骨子裡,不過卻沒人敢像尤姐一樣豁出去。畢竟比起知縣大人,老爺的身子骨可是強多了。」
「這些死丫鬟,就知道嘴饞。那就只能等老爺來決定了。」
對於尤姐和那些通房丫鬟的小心思,阮紅知道自己沒資格多說什麼。抿著嘴唇輕啐一句,卻把熏香手爐丟給紫蓮去滅掉,自己斜斜靠在床頭錦被上閉下了雙眼,思索著指不定到時又會出什麼風波。
與此同時,易嬴也在衙門大堂上打盹。不僅易嬴在打盹,甚至那些衙役同樣在打盹。
有勁使不上,有力無處使。易嬴根本沒想到放告日竟會沒有一人上衙門來告狀。
不過這也難怪,除了發生什麼殺人放火的驚天動地大案,易嬴怎能指望那些鄉民、縣民敢跑來衙門找自己告狀?
古代人與現代人不同,骨子裡根本就沒有打官司意識。若是真有什麼小糾紛、小爭鬥,在村長、裡正那裡就可以得到順利解決。知縣雖然只是七品官,但在縣民眼中卻已經有如頂了天一樣,何況興城縣還有一個更大的萬大戶。
『說不定這些人真有什麼事,也會先去找萬大戶的管家商議解決?』
一邊在心中嘀咕,易嬴就一邊懊惱不已。
人生在世,最大的無奈不是當官沒事做,而是易嬴難得已準備好為民做主,但卻沒有任何縣民需要易嬴為他們做主。這就好像準備好的重拳卻打在了棉花上,怪不得那些穿上官服不久的古代縣官都能大膽審案,原來他們根本就沒有多少案子可審。
洗冤錄不是不存在,但那畢竟是人家洗了一輩子冤屈的精華,說不定一年還碰不上一件值得洗冤的案子。
「殺人,殺人了,救命啊!」
易嬴剛在堂上睡得昏昏沉沉,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易嬴聞聲抬起頭來,卻立即看到兩人已經一前、一後闖入了大堂。
「大膽,你們想幹什麼,還不把刀放下。」
在易嬴看清一切前,衙門班頭鮑英已經大喊一聲,排列兩旁的衙役也同時「……威武!」一句。
好像他們等的就是這時候,易嬴也被突然精神起來的衙役們給完全嚇醒了。
闖進大堂的是兩個油皮小子,前面一個戴著頂瓜皮小帽,賊眉鼠眼的看就不像好人,不過身上卻穿了件鮮亮的長綢短褂。後面一個長相也頗為粗橫,手上拿著柄砍西瓜的圓刀,氣勢洶洶不像要砍前面的傢伙,而是雙眼直瞪瞪望著堂上的易嬴,身上同樣穿著件長綢靠衫。
突發事件?
易嬴知道,不管這兩人如何跑上大堂的,他們身上肯定沒有為告狀準備的狀紙。
沒有狀紙就不能告狀,這在現代、古代都適用。
只是,這兩人究竟怎麼跑到大堂上來的?難道門外衙役都吃屎去了嗎?易嬴並沒急著詢問兩人,反而望了望衙門入口處,果然沒在外面見到任何衙役身影。
「大人,你不問問他們要做什麼嗎?」看到易嬴在堂上一直不吱聲,班頭鮑英小聲提醒了一句。
易嬴現在還沒配師爺,到也不介意鮑英提醒。不好在這時責問門外衙役去處,只是隨意點了點頭。
然後橫目掃了一眼堂下兩人,易嬴卻發現不僅前面的鼠眼小子,後面拿著瓜刀的粗橫小子竟也變得興味索然起來。好像他們的目的就是衝到自己堂上,剩下就沒什麼事了一樣。
這雖然是易嬴第一次升堂,但瞅這兩小子態度,易嬴總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又沒有開口。
鮑英卻沒想到易嬴又陷入了沉默中,覺得有虧職司,只得再次提醒道:「老爺,要不要我將他們轟下去。」
轟?
聽到一個轟字,易嬴突然想起來:「對了,這是**,這分明是自己最熟悉的**!雖然現在只有兩個人在衝擊公堂,可就憑他們在公堂上的無所謂態度,肯定是受人指使的**。這也是**的基本特徵。不然一般縣民哪有這麼大膽,肯定是受人指使。」
「所以他們才不在乎堂上會怎樣。因為只要衝到自己堂上,他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啪!」
指使一百個人是**,指使兩個人同樣沒區別,至少也是個偽**。
易嬴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放告日就碰上這種事,知道怎麼回事後,易嬴不是惱火,而是有些興奮起來。
彷彿又回到自己熟悉的現代官場,易嬴抓起驚堂木往桌案上用力一拍,大聲喊道:「呔!還有什麼好問的,一個是咆哮公堂、一個是持刀衝擊公堂,通通給我拉下去各打十大板再說。」
「……啊?」
突然聽到易嬴命令,堂下眾人全都傻眼了。
不僅粗橫小子手中的瓜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鼠眼小子的臉色更是「唰!」一下變白,扭頭望向了鮑英。
鮑英的雙臉也變了變,望向易嬴說道:「大人,你問都不問就要打嗎?要不還是先問一問吧!」
「問什麼問?你看他們有像帶狀紙來嗎?」
「沒有狀紙卻持刀衝擊公堂,這還用問?這就是本縣打他們的理由。再不打,本縣可就要上枷鎖了。」易嬴也看出來了,這事雖然不一定是鮑英在背後指使,但他肯定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直接就開始威脅鮑英。
反正這縣衙是萬大戶的縣衙,不是自己的縣衙,易嬴自然可以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狀紙?小人有狀紙,小人要告張二牛偷了小人的二十兩銀子。」
聽到狀紙二字,身著靠衫的粗橫小子立即反應過來,從懷中抓出一份狀紙。
「呈上來。」
易嬴並不意外他們是不是真有狀子,因為沒狀子,也就不會有**。
憑著現代官場經驗,易嬴就知道那些**從來就不是真正的突發事件。因為沒人能在突發事件中真正組織起足以引發**的眾多人手,這肯定是事先已經有了什麼徵兆,然後才藉著突發事件,趁機將**搞起來。
所以,**表面上雖然很折騰人,事實上往往都能通過私下談判來解決。
只要官員有誠意、有魄力,**就和一次大型歌舞晚會沒什麼區別。反正都是安排好的,不管是誰安排的,所求是什麼,挑戰性真的不是很大。
沒處理過**的官員不是好官員,真正的官員從不會在**中怯場,這幾乎已成了現代官場中人所眾知的政績來源。
所以真碰上什麼殺人案,易嬴或許沒辦法,但如果只是小小的**,還是只有兩個人的偽**,易嬴根本就不當這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