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酈縣通往宛城的官道上,一彪軍馬浩浩蕩蕩緩緩而行,隊伍之中,一魁梧將軍跨騎黑馬,一身鐵葉明光甲,一柄開山大斧倒提於手上,國字臉,濃眉鳳目,眼中精芒閃爍,不怒自威。
此人正是晉軍關中軍團的主將徐晃,身邊則是他此次從長安帶來的五萬關中精銳。
自從被派去鎮撫關中,徐晃已經有六七年沒有踏足過關東地區,這些年他在關中協助鍾繇鎮守關中,北御羌族,協同馬超擊破韓遂,立下赫赫戰功,儼然成為最受文遠仰仗的西疆之壁,而此次又奉文遠詔命攻打南陽,半月前從武關殺入,一路長驅直進,如今終於距離宛城不過百餘里。
「弟兄們,都給我把眼睛放亮一點,眼下咱們已經過了酈縣,明天日落之前就能趕到宛城,這裡已經是南陽兵隨時可能出現的地帶,誰也不能給我有任何大意。」徐晃在馬上大聲叫著,七年獨當一面的統帥生涯,早已將徐晃性子中的粗莽磨去,現在的他比起當初文遠初遇之時,成熟穩重了不知多少倍,雖然明知擁有兵力上的優勢,可是依舊沒有存著絲毫的鬆懈心理。
「諾。」身邊軍士齊聲應諾。
命令傳到前軍,前軍將軍烏蘭古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道:「嗨,都督就是這般小心,張繡要是趕來打咱們關中軍的主意早就來了,何必還要等到咱們到了宛城邊上才動手的,有司隸軍團的趙雲都督在那壓著,估計張繡敢不敢出門都是問題。」
烏蘭古身邊的親衛附和道:「將軍說的是啊,以烏將軍的武藝,那張繡要是不開眼敢來,正好讓將軍一斧頭砍下他的首級拿去請功去,只可惜他不敢來呢,聽說趙都督這幾天攻打宛城正急,指不定張繡能不能撐得過去呢。」
另有一個親衛也接口道:「所以依我說啊,咱們還是加快腳步趕緊趕到宛城去,萬一被趙雲攻下了宛城,咱們連點湯水都撈不到,弟兄們豈不是白白從大老遠的跑了這千把裡地。」說到這,那親衛眼中露出一絲熱切,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宛城去。
晉軍軍律中早有規定,士卒的餉錢其實並不高,之所以那麼多的人還削尖了腦袋往軍營裡擠,是因為戰後繳獲的豐厚賞賜實在是令人欣喜,尋常人只要能在戰兵隊伍中混上個幾年,運氣好的又能僥倖打上幾場勝仗,就可以美美過上自己的小日子,完全不必擔心下半輩子的生計問題,因此在這種豐厚的物質誘惑之下,將士們當然會聞戰而喜,那兒一有戰事,就爭著搶著去前線殺敵。
「就是就是……烏將軍,咱們得趕緊到宛城去,別去晚了好處都給司隸軍團的人得去。」之前那親衛的話顯然說到眾人的心坎裡去,話音一落,眾人紛紛贊同。
烏蘭古看看天色,大概還有兩個時辰太陽就要落下山去,便道:「前方二十里是什麼地方。」
「回稟將軍,前面地名叫做坎子坡,沿著山路走上二十里就是白水,等過了白水再走三十幾里地,就是宛城了。」身邊親衛看了看地圖回答道,只是從口氣中就能聽出來想要趕緊趕到宛城的急切之意。
烏蘭古也被這種急切感染到了,想了想道:「讓弟兄們加快速度,今夜就在白水邊上紮下營地,爭取明日午後,就能趕去宛城和司隸軍團會齊。」烏蘭古此次統領的是前軍,不僅要逢山開路,遇水搭橋,還要安營紮寨,給後面的大軍歇息,兩個時辰跑上二十里,還要趕在天黑之前把營寨紮好,這進度確實夠緊迫的。
「弟兄們,加把勁兒啊。」幾個烏蘭古的親衛大聲的吆喝著,關中軍士也是轟然應和,對於加快行軍速度,沒有一個軍士嘟囔喊累,因為他們知道,走的越快,到了宛城就能得到更多的功勳,在這種急切的氣氛中,前軍探路的哨騎也只是對道路兩旁匆匆巡視一番,並沒有更深入的搜尋。
坎子嶺位於白水中上游區域,雖然不算太高,中間也是山嶺起伏,地勢崎嶇,尤其是因為這裡人跡罕至,生長著蔥鬱的密林,若是想在此地伏上一支軍馬,要想發現卻是很困難的。
就在烏蘭古領著五千軍士風風火火在山路上疾行的時候,這些關中軍士並沒有想到,此時山路旁的一處山峰之上,正有人眼神不善的注視著他們。
「軍師您看,是徐晃的兵馬到了!」山峰上,大將文聘眼睛最尖,遠處的山路盡頭剛出現一點動靜,文聘就給身邊一個身形瘦小、長相古怪的青年文士指了過去。
「嗯,走的倒是挺快的呢。」看著山路上疾行的這支軍隊,那瘦小文士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戲謔之意。
這支兵馬,正是劉備撥給龐統渡江救援張繡的荊州軍,而那身形瘦小,長相古怪的青年文士除了龐統還能是誰。
從襄陽出來,龐統一過江並沒有徑直前去救援張繡,而是抄小路悄悄來到此地,因為龐統知道,晉軍為提防荊州有兵來援,大路眼線密集,而龐統一路抄小路而來,為的就是隱藏形跡,趁著還在暗處的時候給晉軍一次沉重打擊,而目標,龐統就選的是路途最遠的徐晃,而伏擊地點就選在在坎子嶺這片丘陵地區。
從武關到宛城,沿途數百里,這坎子嶺可說是少有的險峻之地,中間又只有一條山路通往宛城,徐晃兵馬要向趕往宛城,必然經過此地,龐統帶荊州三萬精兵一天前便潛行至此處,就在此埋伏下來等待從關中遠道而來的晉軍。
看到晉軍果然從此經過,護軍將軍文聘佩服道:「軍師果然神機妙算,您看咱們要不要……」說著文聘以手掌做了個劃脖子的動作道,這樣一支軍馬掉進軍師事先布設好的陷阱裡,只要山上令旗一動,埋伏在道旁半山的黃忠、王威就會立即出擊。
龐統擺了擺手輕笑道:「急個什麼,這不過是晉軍的前哨而已,大部兵馬和糧草輜重都還在後隊,等徐晃的大隊到了,咱們再作計議。」開玩笑,費了那麼大功夫,怎麼可能只抓到晉軍的前軍這條小魚。
「遵命。」文聘恭聲應命,不在言語,不過眼睛卻死死盯著道路的盡頭,等待著大隊人馬的來臨。
果然沒過一會,遠處就行來一彪大軍,文聘起初還一陣欣喜,不過旋即眉頭一皺,似乎有些擔心。
「怎麼了,文將軍。」龐統察覺文聘的異樣,隨即問道。
「來的兵馬不少啊。」文聘慨歎一聲道:「軍師你看,這彪兵馬少說也有四五萬人,你是不知道晉軍士兵野戰的戰力,正面交兵,如果沒有一倍於晉軍的兵力,末將都不敢說一定能取得勝利,而且你看他們把輜重護在中間,士卒可見徐晃的謹慎,如今咱們雖然是出其不意,可如果冒然出擊,非但未必能一口吃的下他們,說不定咱們自己還要吃虧。」
文聘面色凝重,之前在官渡之戰,他曾有過和晉軍交手的經歷,對晉軍的戰力印象極深,本來他是想著如果晉軍的輜重和兵馬分開,就一口吃掉晉軍的輜重或者重創晉軍的主力,可是現在徐晃把輜重和主力都集中在一塊,伏兵來得倉促又沒準備太多的引火器具,以三萬兵伏擊晉軍四五萬大軍,一個不好不但勝仗被撈著,說不定還要還把自己倒貼進去。
看著蝟集在一起的徐晃大軍,文聘也是無計可施,他只能寄望於此次被主公委以重任的龐統,此人名氣極高,說不定能想出來更好的注意。
被文聘目光灼灼的看著,龐統淡然自若,微微一笑道:「呵呵,這個徐晃倒是個將才,文將軍說的也確實有理,既然打不過,那就讓他們過去吧……」
「什麼,軍師要放他們過去,咱們這麼辛苦在此埋伏,難道到頭來成白忙活了嗎。」文聘聞言一愣,面上有些怒色道,他本來還指望著龐統能想出什麼好主意,結果卻聽到放這支晉兵過去,那他們這麼辛苦的一路潛行過來算什麼,還不如直接去宛城免得白費了這麼多力氣。
龐統攤攤手笑道:「那有什麼辦法,文將軍都說不一定能從這幾萬兵馬身上討到好去,咱們又何必和徐晃硬拚。」
文聘有些控制不住火起,道:「那你總該想想辦法吧,你是軍師,難道就沒個對付他們的主意,莫要忘了,若是敗了,我等倒沒什麼,軍師可是在主公面前立下軍令狀的,到時候若是主公怪罪下來,我等可不敢給軍師說情去。」
龐統輕搖折扇,自若一笑道:「文將軍放心,到時候不勞文將軍在主公面前說情,只等著領賞就行了。」
文聘被龐統這不著調的話弄糊塗了,訝異道:「軍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龐統神秘一笑道:「我放這支兵馬從坎子嶺過,可沒說一定任他順順當當的到宛城去,既然文將軍說三萬兵不夠,那咱們就再添兵就是了,反正這五萬晉軍,我是不會讓他輕易前去宛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