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跡?什麼神跡?」曹操不禁動容問道。這個時代的人絕大部分都相信天地鬼神,求占問卜,祈禳凶吉都是尋常之事,一聽說出了神跡,曹操頓時一陣驚異……
那親衛思考了一下道:「是……我嘴笨,也說不出那是個啥東西,就聽說昨日深夜,主公突見一道金光由地而起,今晨主公命人挖開放出金光的那片地面,先生你猜怎麼著?竟然挖出了一個一丈多高,銅的、大鳥一樣的東西!」
「銅鳥?」曹操聞言一愣,終耐不住心中好奇,顧不上洗漱,對親衛隊長道:「走,帶我去看看……」
一入中軍帳內,曹操就看見裡面早已圍滿了大大小小的河北軍文武官吏,曹操還沒來得及和眾人行李招呼,立即就被帳中一件高大的物事吸引了注意力!
「銅雀?」曹操眼神一滯,脫口驚呼道!只見那一件物事大概是青銅材質,高一丈五尺許,鑄得是鳳凰展翅的形象,舒翼若飛,神態逼真。曹操心中本能的咯登一下,古時候稱鳳凰為雀,鳳凰是鳥中至尊,如果張遼身邊出現了這等神跡,那豈不是說張遼便是真命之人,又大富大貴之相?而且張遼挖出來什麼不好,挖出來銅雀一尊,這難道是說……
曹操陡然想到書上流傳的一個典故,心中如同泛起驚濤駭1ang!
再看帳中主座上,張遼似乎也興奮異常,對身邊謀士郭嘉問道:「奉孝,我昨夜夢遇營外地面生出金光,結果挖出這尊銅雀,你可知道這是什麼預兆?」
郭嘉喜笑顏開道:「主公,昔年舜母夜夢玉雀入懷而生舜,今主公得此銅雀,實乃大吉之兆呢!」
曹操心中如同壓上一塊大石般陳玉無比!他剛才想到的典故就是這個!舜是什麼人?當年聖主堯因為舜的人品德行天下頌揚,便在年老的時候主動將自己的位置禪讓給舜。舜母夜夢玉雀入懷而生舜,如今張遼又得了個銅雀,這預示著什麼?不就是說文遠是真命之人?這天下的正統遲早有一天會從漢室禪讓到他的手裡?
這時候郭敬在一旁諫道:「主公,天降祥瑞,定是上天對主公平定海內功績的肯定!主公何不鑄高台慶賀,以彰顯主公之威德!」
「哈哈哈!這倒是個好主意,立即著人破土動工興建高台,彰顯我河北軍威!」文遠瞇眼若有深意的掃視了一番帳中眾人,這些人中,大多數人臉上帶著近乎狂熱的興奮!看看,主公的功德讓上天都降下吉兆了呢,主公就是當今天下的真命之主!跟著主公,建功立業,封妻蔭子那是遲早的事!他們多半是文遠麾下的武將,或者心腹的謀臣,還有一些對漢室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人。
但也有一部分人神情凝重,似乎在沉思出神。這些人就像曹操一樣,表面沉默,內心卻如驚濤駭1ang般起伏震盪!他們顯然也想到了曹操所想到的那個典故,正在承受著巨大的思想衝擊!
這正是文遠想要的,前幾日郭敬向他來匯報工作的時候,文遠突奇想想到了原本這個時代曹操應該經歷的這件事情,歷史上曹操就在佔據鄴城之後,從地底掘出了一尊銅雀像!
為什麼曹操會在擊敗袁紹一統中原的時候掘出一尊銅雀像呢?為什麼這件離奇的事情在一向公正嚴謹的史書中都能有所記載呢?聯想到這銅雀特有的寓意,文遠就覺著可能這並非是一場偶然事件了!說不定就是歷史上曹操的故弄玄虛,以此證明自己才是順應天命之人,以此為自己獲得更高的權力掃清阻力!
曹操這樣做無疑是聰明的,把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借天意來昭顯,順天者昌,逆天者亡,誰敢嫌命長與上天做對?還不得乖乖的前來歸順,即便是對他不滿的人,也會在潛意識裡覺得不可能戰勝天命之人而心生氣餒。
更絕的是曹操這一手幹的讓別人就是有所懷疑也摸不著把柄。我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不過是挖出來個銅雀而已,反正這一切都是天意,你能怎麼滴?如果有人敢說曹操意圖篡位,對不起你想多了,身為丞相曹操當然不會手軟赦免你的誣蔑之罪!
因為曹操這一手玩的實在漂亮,文遠也禁不住想借用此計,看著帳中這些文武官員各種各樣的神情,文遠相當滿意。他的目的達到了!等銅雀台的事情傳遍天下的時候,自己的威望將上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相信所有想對自己不利的人事先恐怕都要想一想,跟自己做對是不是自尋死路!
聽文遠要建高台慶賀,眾人紛紛熱切的上前出言道賀,果然如文遠所想的那樣,因為這一次銅雀事件,眾臣對自己更加恭敬了,連曹操看向文遠的目光都有些異樣!文遠心中暗暗好笑,這一切只因為自己身上已經披上了一層天命的光芒!
等文遠回到鄴都的時候,大將軍夜夢地生金光,在漳河邊挖出銅雀的事情已經在鄴城傳得沸沸揚揚,百姓們無不歡喜莫名,紛紛慶祝這是預示著天下太平的吉兆,大將軍隨後大將軍府又在鄴都四門外張貼招募青壯修築銅雀台的佈告,如此一傳十十傳百,相信很快就會傳遍天下,四海皆知了!
鄴城內外一片喜氣洋洋,一時就如同過節一樣,只不過所處的位置不同,難免有人歡喜有人憂,居住在禁城內的天子劉協聽到這個消息就開心不起來了!
後殿之中一處隱秘的書房,劉協聽了國丈伏完的回報,失聲驚叫道:「國丈,外面的人真的是這樣傳言的,都說張遼是舜帝轉世嗎?」
伏完道:「千真萬確啊陛下,我聽了坊間風傳,又去看了城門外貼的告示,這才冒死告知陛下的……」邊說還邊看四周,自從董承事件之後,天子身邊的守備就嚴密了許多,侍衛、宦官幾乎時刻不離劉協左右,想單獨見一面更是不容易,如果不是伏完身份尊貴是皇后之父,他也絕難有機會出入禁宮!
劉協將書案上的一摞巨鹿紙撕得粉碎,低聲咆哮道:「張遼匹夫,難道他真的把自己比作是舜,想讓朕將天子之位禪讓給他嗎?休想!絕不!」撕碎之後,劉協仍不解氣的將那些散碎在面前的紙張撥下桌面,連筆墨硯台鎮紙異類的也一同打翻在地上!劉協就不見陽光的白皙皮膚一陣潮紅,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得不輕!
除了憤怒,其中更多的還是心驚!聽到伏完帶來的這個消息,劉協下意識的將這件事情歸結成張遼為了給自己造勢而策劃的陰謀!可是他的心裡還是有一絲不可掩蓋的恐懼的!他不敢讓自己去想卻不能不想,難道這真的是上天降下的昭示,張遼才是真命之主!難道自己的天子之位真的遲早有一天會被張遼奪走?想到這劉協強迫自己不去往下想了,可是一團恐懼已經厚厚的籠罩在他心中!
因為恐懼,所以劉協驚怒的有些歇斯底里,甚至忘了自己身邊可能到處都是張遼的耳目!
伏完忙跪伏勸諫道:「陛下切勿動怒啊!臣冒死前來,就是想先讓陛下知道後心裡先有個底,免得日後聽到動怒失態讓張遼看出,陛下,眼下還需隱忍為上,一切以大局為重!」
劉協憤怒道:「忍忍忍……為了苟全性命,我一直在忍辱負重的退讓!可是我還要忍到什麼時候?現在我就像籠中鳥一樣,處處受到董昭、董昭這些張遼爪牙的監視,只能在這禁宮之中號施令,出了宮城,所有的事情都要有張遼做主!天下人可還知道有我這個皇帝?可還知道這天下還有個大漢朝廷?」
說著說著,劉協真情流露,語轉悲聲,上前攥著伏完的手痛哭道:「國丈,求你告訴朕該怎麼做,該怎麼做才能脫此困境,求求你,救救朕……」說來劉協還真夠可憐的,上一次的董承事件,董承、種輯、王子服這些企圖兵變扳倒文遠的大臣都文遠一鍋端了個乾淨,連帶著劉協身邊親信的宦官也一個沒有留!現在劉協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每天龐大的壓力和對未知的恐懼積壓在心中得不到傾吐,長久下來,劉協的精神都會有些恍惚!
「陛下……」看到劉協這副可憐無助的模樣,伏完也是老淚縱橫,君憂臣辱、君辱臣死,陛下眼下如此境遇,伏完愧疚的無地自容!可是理智告訴他現在陛下根本沒有能力和張遼硬碰硬!而且伏完的性子有些謹小慎微,他也不敢和權勢如日中天的張遼抗衡!
伏後也在旁邊勸道:「父親,求求你幫幫陛下吧……」
伏完瞪了女兒一眼,卻也無奈的歎了口氣,女兒的性子伏完清楚,說來正是從小受了自己的熏陶才養成了這副脾性。古時候講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伏完一直是這樣教女兒的,伏後嫁入帝皇之家後,也確實一心一意為天子籌謀,一切都以皇室利益為重,對於其中所冒的風險更是義無反顧!甚至連自己的宗族利益都不管不顧!
伏完歎了口氣擺手道:「罷了,老臣就是豁出一條老命也為陛下盡力謀劃就是……只是現在陛下還需從長計議!不可激怒了張遼!一定要將他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