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塢堡之內,早已經亂成一鍋粥,私兵青壯們倉促集結,很多人都是剛剛驚慌失措的爬起,連衣甲都沒有套上,五百餘人拿著亂七八糟的兵器一窩蜂湧向西門方向。
因為是私人部曲,所以楊家堡私兵裝備的強弓極少,手裡拿的武器也不及張頜屬下的精良,更何況文遠四個月來給這幫寶貝兵疙瘩好吃好喝,養的一個個人高馬大,膘肥體壯!還沒交戰,私兵的氣勢就先弱了三分。而張頜的部隊以槍戟為前驅,身邊各有持牌手為其遮擋,他們邁著堅定的步子,整齊劃一的向前退去,但有抵抗,只是平平一槍刺出,槍尖所指,俱是心口、咽喉、小腹等要害地方!
這一槍看似平平無奇,只有抬槍,刺殺,收槍三個簡單的分解動作,但文遠麾下槍兵每天刻苦訓練的就只有這一招,每人刺出的數量,早已達到了數萬次!雖然他們面對面容扭曲猙獰的楊家堡私兵時心裡也特別緊張,但長期訓練使他們早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伴著軍中富有節奏的鼓點,隨著身邊什長伍長的嘶聲吼叫,他們如同一台冰冷的戰爭機器,手中長槍依舊整齊劃一的向前送出!直指對方要害方向!
「抬槍!刺殺!收槍!」
面對咄咄逼人的「黑山軍」,剛一照面,私兵就開始節節敗退,每一次槍林刺出,就會有人痛苦的手捂要害緩緩栽倒。
近乎嚴苛的訓練此時發揮了作用,短短幾息之間,張頜手下槍戟兵就刺殺百餘人,而己方僅有數人傷亡,私兵根本不是對手,肝膽俱裂,崩潰四散而逃!
不過這些首次出戰的士兵也不好受,許多人一見敵兵潰散,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跌坐於地,臉色蒼白,俯身乾嘔不止。
「起來!都給我起來!」張頜撥馬出陣,揮槍喝道:「槍戟兵保持陣型前進,牌手出陣,跟著我追上去!反抗者全部殺盡!一個不留!」
張頜領百餘名牌手連殺百餘人,直奔出二百步,突聞一陣弓弦響動,張頜忙舞槍遮蔽,身邊幾個牌手猝不及防,中箭跌倒。
張頜忙令步卒後退,定睛看去,只見一座佔地頗廣的莊院橫亙在前方,莊院圍牆高聳,上百私兵倚牆而立,神情緊張的守著院牆。
張頜叫來焦觸低聲道:「速調一百弓手前來!圍住莊院,不可使一人逃跑!」
「遵命!」焦觸點頭應命。
雙方對峙片刻,突然院牆上人頭一陣攢動,一個鬚髮皆白,身穿深衣的矍鑠老者上了院牆,他滿臉憂懼悲憤之色,拄著枴杖語氣激動道:「爾等何人?吾乃此間族長楊嘯,吾族與爾等有何冤仇,非要攻我塢堡,殺我族眾!」
張頜縱馬上前,槍尖一指道:「我乃黑山張將軍麾下部將張雋,今奉我家將軍將令,特來此地借糧!汝既為族長,若肯乖乖放下武器,交出錢糧便罷,如若不然,待我大軍踏平莊院,雞犬不留!」
矍鑠老者眼前突然生出了一絲希望,有些不可置信的連連追問道:「張將軍?可是黑山飛燕張將軍?爾等當真是他的部曲?難道張將軍未曾和汝等提過我巨鹿郡的楊家堡?」
「是又如何,你是何人?都到了這個份上,還套個什麼近乎?我大軍如今已將此塢堡團團圍住!識相的快快開門交出錢糧,否則休怪我槍下無情!」
「哎呀呀,誤會!真是誤會啊!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矍鑠老者激動道:「吾兒楊奉,乃白波軍首領,平日素與你家張將軍有舊,這位小張將軍何以不知其中內情,莽撞來攻!」
「當真!?你當真是我家將軍長常提起過的楊老太公?」張頜故作驚訝道。
矍鑠老者捶胸懊惱道:「這如何做得了假,就是你家將軍這幾年也曾來我堡中小聚,我騙汝作甚!只可惜我一族老幼遭此無妄之災,不知有多少人慘死於你小張將軍手中。」
「啊呀!張雋闖下滔天大禍矣!」張頜故作悲憤,捶胸頓足仰天長歎道。
矍鑠老者本是心思堅忍之人,否則也不能成為一族之長,見氣氛漸漸緩和,且張頜似已真心悔過,忙出聲安慰道:「哎!小張將軍莫要自責!不知者不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將軍可即刻收束兵馬,不讓部卒為亂,小老兒合族上下就已經感激涕零了,張將軍如不嫌敝處簡陋,可入莊一敘,兩家化干戈為玉帛,亦可成一時之美談。」
「正當如此!」張頜在馬上拱手答道,轉身對部卒道:「爾等先退開百步。」卻又暗中囑咐焦觸:「我獨自前往,賊人必不虞有詐,等我進了莊子,汝便引兵衝殺,如此裡應外合,賊人可滅。」
「將軍獨自一人,太凶險了!」焦觸諫道。
「區區百餘人耳,某視之如草芥。」張頜傲然笑道。
焦觸滿眼崇拜,引兵退開。
張頜單槍匹馬,驅馳向前,果然牆上守衛看他獨身一人,警戒之心頓減。
待張頜到了牆下,楊老太公親自開門迎接,對於今晚的這場變故,這個年近六旬的老太公當真是悲喜交加,悲的是楊家堡遭此兵禍,不是堡中親族多少人死難,喜的是這場兵禍幸虧只是場誤會,否則恐怕今日全族上下都有難逃滅頂之災!
因此他不敢有絲毫大意,亦悲亦喜的出門迎接這個莽撞的小張將軍,只想著待會酒酣耳熱之際,再好好數落他一番。
楊老太公先是拱手為禮,請張頜進莊,按道理說客人應該下馬還禮,和主人步行,可文遠卻似渾然不覺,策馬徐徐而來。
楊老太公心中不悅,暗自責怪這個小張將軍無禮,可突然心中一陣劇顫,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他睜大雙目,指著張頜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幹什麼?」
張頜朗聲笑道:「楊老太公,末將奉張將軍將令,若籌不到糧草,須軍法從事,得罪莫怪!」說著,長槍一挺,將楊老太公刺個對穿!
驚逢此變,莊內所有人一時都反應不過來,直到張頜直入莊內,連殺十數人,餘眾才反應過來,頭腦簡單的都嚎叫的衝殺上去,心思靈活者則悄悄逾牆離開。
但是逃跑的人並不意味著就能活的更久,張頜早令一百弓手悄悄圍住莊院,遇見逃跑的私兵,就地射殺勿論。
而焦觸聽到莊內喊殺聲起,忙領數百步卒進莊接應,僅一盞茶的功夫,負隅頑抗的私兵就被全部剿滅!
而就在塢堡內激戰正酣的時候,文遠正帶著自己一曲人馬守在塢堡以東的各條道路上,他雖然表面平靜,卻頗有些神思不屬,不時看看天色,或者眺望西面是否有人傳信來。
「主公,輜兵到了!」此時張南近前道。
文遠聞之,面色稍緩,點頭淡淡道:「速派人去塢堡詢問情況,告訴張頜,還有半個時辰!」
張南忙命人前去,不一時,竟是焦觸親自趕來,一見文遠,焦觸大喜拜道:「主公!成了!」又大致將戰鬥過程說了一遍。
文遠眼中精芒閃過,讚道:「雋義有勇有謀,真上將之才也!」
而後便道:「張南!」
「在!」張南忙躬身道。
「我令汝速引吾部五百兵於連夜返回下曲陽營中,天明照常操練!」
「遵命!呃!主公這是!」張南本能的答應,不過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味,怎麼這五百軍士連夜奔襲百里,不動一刀一槍就要返回,這是什麼道理。
文遠拉過張南低聲道:「此次隱秘出兵,某不欲為外人察覺,汝若能領兵與天亮之前返回營中,當記頭功,回營後可如此這般,切記,茲事體大,不可怠慢!」
「屬下遵命!」張南見文遠說的鄭重,心中肅然,躬身一拜後便領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