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靜夜
「嗯，我知道了，我想一個人再待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欣悅語氣十分平靜地說道。
現在，她已經可以很好地壓制住心裡的那份悲傷，以平靜的狀態與別人對話。
如果是外人見了，一定會以為，沐辰的死，她根本就不傷心。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裡，究竟有多麼的痛。
那種痛，已經痛到撕心裂肺，痛到麻木。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就是給沐辰報仇。
冰涼的夜風吹打在她的臉龐上，她的髮絲隨風飄舞，她的臉龐在這漆黑的夜裡，越發白皙清冽。
這種冰冷徹骨的感覺，卻讓欣悅覺得渾身上下一陣舒爽暢快。
似乎，現在，只有這樣，她才能感到舒服一些似的。
拂柳見狀，心裡無奈歎息一聲，只得轉身回房去了。
欣悅又在長廊上吹了一會兒風，這才轉身，朝著隔壁孩子們的房間緩步走去。
如今，天陽已經一歲半了，小傢伙不僅能走路，口中也開始可以發出一些亂七八糟的音節了。想必，再過上半年，應該就能開口說話了吧。
推門進去的時候，紅巖正坐在邊上獨自垂淚。
見她進來，連忙擦乾了臉上的淚水，說道：「小王妃，您還不睡啊。」
「嗯，下午睡太多了，有些睡不著，奶娘呢？」
欣悅見床上的幾個小傢伙都在安穩睡著，便盡量壓低了聲音說道。
紅巖說話的聲音自然也是極輕的，不想驚動小世子和小郡主。
「奶娘見他們都睡了，便回去歇息一會兒，畢竟半夜裡小世子和小郡主肯定會肚子餓的，少不了又要奶娘忙活了。」
紅巖連忙回答道。
欣悅聽後，想了想，道：「紅巖，你也先去一旁的榻上歇會兒吧，這裡有我看著，等我要走的時候再去叫醒你。」
「這……」紅巖看了看仍在沉睡中的孩子們，心下思索了一下，便點頭應了，「那好吧，小王妃，您也早點兒睡。」
說著話，她便走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下歇息了。
紅巖畢竟是習武之人，一晚上只需睡上兩個時辰便足夠了。
欣悅則是來到三個小床邊上，滿目愛憐地看著幾個孩子。
在燭火的映照下，三個孩子的睡顏都很是安穩。
一個個的小臉兒上那睡著的表情都是甜甜的，香香的。
這兩個小的，至今仍未取名，本來是想等沐辰回來之後一起取的，現在看來，是沒希望了。
欣悅的眼眸，在想到這個的時候，陡然間黯淡下來。
可是，看著孩子們的目光，卻仍然是那麼的柔和。
這對龍鳳胎，這樣看起來，長得真的是非常的像。
尤其是女孩兒，像沐辰的地方更加多一些。
欣悅貪戀地沉浸在睡夢中的孩子，漸漸地，沐辰那張熟悉的容顏好似浮現在眼前一般。
令她著了魔似的看著，渾然不覺時間一閃即逝。
直到，深夜的寒意毫無預兆地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才從早已飛遠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看看外面的天色，好黑……好黑……
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這夜，兩個小傢伙睡得竟是難得的出奇的安穩，竟然沒有一次哭鬧。
彷彿知道他們的娘親陪伴在身旁一般，睡得安心，而又恬靜。
「紅巖，紅巖……」
天亮之前，欣悅輕輕出聲，將紅巖從睡夢中叫醒。
「我回去睡了，接下來你幫我看著吧。孩子們要是餓了，記得去叫奶娘。」
「嗯，奴婢知道了。」
紅巖是練武之人，本來睡覺的時候就警覺性很強，所以，欣悅只是輕聲叫了一下，她就醒過來了。
「那我回去睡了。」
欣悅語畢，便轉身，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又輕手輕腳地將門關了起來。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整夜中，最為黑暗的時刻。
欣悅才一接觸到床榻和被褥，困意便鋪天蓋地地席捲而來。
很快，她便沉入夢鄉了。
可是，即便如此，睡夢中的她，依舊睡得很不踏實。
風清楊前來看她的時候，老王爺已經進宮上朝了。
而以他的武功，除非是十八鐵騎中的頂尖高手，像紅巖和拂柳的工夫，都是察覺不到他的出現的。
所以，當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床前，看著欣悅那睡得並不安穩的模樣之時，心裡只覺得一陣揪捅的感覺突然間一擁而上。
甚至於，欣悅的眼角，竟還有幾滴淚水流出。
風清楊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只見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併攏，快速在欣悅身上點了幾下。
那原本睡得很不安穩的人兒，便突然間安靜下來了。
似乎是進入了沉沉的睡夢當中。
欣悅的心情，風清楊完全可以理解。
可是，也正是因為他理解，所以，他的心更痛。
一方面，是為自己好兄弟的死而痛。
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欣悅的痛而痛。
又在床前矗立了一會兒，風清楊這才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辰居。
不管怎麼樣，至少現在，他看到欣悅似乎並沒有他想像的那般脆弱。
他的心裡就放心多了。
他真的怕，欣悅會因為沐辰的死，而想不通，甚至於尋短見。
眼下看來，似乎，是他想得太多了。
欣悅，還不至於那麼脆弱得不堪一擊。
的確，欣悅是堅強的。從她在現代時，十五歲，父母雙亡，她獨自一人撐起了整個江氏企業開始，她一直都是堅強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當沐辰說出不要總是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撐著，要記住，撐不住的時候，她的身後，還有他這一句的時候，欣悅的心，便在這一瞬間，被打動了。
的確，再堅強的人，也會渴望被一片溫暖所籠罩，也會希望有一個港灣，可以讓自己累了的時候，停下來，休息休息。
然後，再繼續前進。
也正是因為明白這點，所以，沐辰才會能夠打動欣悅的心。
雖然，或許，這顆心，並不是那麼的完整。但是，對他來說，卻已經足夠。
他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份量，所以，他不會苛求更多。
睡夢中的欣悅，開始覺得很不安穩，沐辰的面容，以及那面目全非的樣子，時常浮現在她的夢中。
可是，沒過多久，她便覺得整個人都安穩了。
夢中，什麼都沒有了，只有自己一個人，似乎被籠罩在一片溫暖之中，安靜，而又祥和。
而她，也終於得以沉沉入睡。
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午時。
睡了一個好覺，欣悅的精神也好了許多。
可是，心裡的悲傷，卻仍舊不曾散去。
沐辰，那個承諾要在身後守護著她的男人，就這麼死了。
只要一想到這裡，她便會覺得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那種鼻間酸澀的感覺，令她忍不住想要哭出來。
可是，哭了又有什麼用呢？沐辰能復活嗎？不能，不可能的。
所以，她竭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而後從床上起身，穿衣。
這邊，她才穿好衣裳，那邊紅巖就已經端著洗漱用品走進來了。
「小王妃，您趕快洗漱一下，去前廳用膳吧。老王爺正在前廳等您呢。」
「嗯，我知道了。」
欣悅點了點頭，的確，今天起得太晚了些。
她跟皇甫文濤說好了的，今天，她還要去說服他，讓她出征。
簡單洗漱了一下，她便往前廳去了，臨走之時，她先去看了一下三個孩子。
前廳裡，午膳早已上桌，一盤盤菜都還冒著熱騰騰的白色熱氣。很顯然是剛剛上桌不久。
欣悅才走進來，老王爺便沉聲說道：「快吃吧，吃完我們就進宮。估計皇上這會兒都等急了。」
「嗯。」欣悅一邊答應著，一邊就著椅子坐了下來，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老王爺也是一直等著欣悅來了才開始動筷。
兩人都是安靜地吃著。
沉悶而又悲傷的氣氛，籠罩在餐桌周圍。
沐辰的死訊才剛傳來的第二日，想也知道王府裡現在四處都瀰漫著愁雲慘霧了。
直到，欣悅放下碗筷的時候，老王爺早已經停下多時。
「欣悅，既然你嫁給了沐辰，我想，作為父王，我還是應該再勸你一下，這去邊關打仗，畢竟不是兒戲，依我看，你還是不要去吧。」
欣悅想出的計策，的確非常的好，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
可是，即便如此，她要去邊關打仗，老王爺心裡多半兒還是不贊成的。
剛剛失去了一個兒子，他著實不希望，連這個兒媳婦也戰死沙場。尤其是那三個孩子，這麼小就沒了父親，可不能再讓他們連母親都沒了。
「父王，您放心，我心裡有數的。再說，我只是一個軍師，也不是真的要上陣殺敵。您就儘管放心吧。」
欣悅知道老王爺是不希望自己出事，但是，這一次，她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去的。
所以，不管老王爺如何相勸，她都已經打定了主意。
老王爺見狀，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得無奈道：「那，我們進宮吧。」
「嗯。」
欣悅點了點頭，便從座位上站起身來，與老王爺一同向王府大門口走去。
大門口處，馬車早已等候多時，駕車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王爍。
見老王爺和欣悅一起走出來，他連忙躬身行禮道：「屬下參見老王爺，參見小王妃。」
「嗯。」
老王爺負手點了點頭，而後也不多話，率先上了馬車。
欣悅見到王爍，想起沐辰的死，心裡便是一痛。但是，她亦是連忙隨後跟上。
馬車很大，老王爺與欣悅各坐一邊，一路無話。
欣悅坐在馬車裡，只覺得此刻，她的心非常的沉重。
那是一種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馬車一路兜兜轉轉，沒多久就在宮門口停下了。
老王爺掀開車簾，與宮門口的侍衛打了個招呼，便放行了。
同樣是前往御書房的路，欣悅今天隨著老王爺彷彿走了好長一段路，才來到御書房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