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相比朝堂上的較量,這樣陰私的手段,注定上不了檯面,而且過於下作,所以擱在平日,非是死仇大敵,斷不會出此下策……
但如今朝堂動盪,這個時機耍弄一些手段,得到的效果,卻不是平日可以比擬,也就成了足堪改變朝局的一種手段。
比如說晉國公府這裡,晉國公趙石頓時便改了之前的心意,而在他這個位置,於大事之上的心意一旦變了,其實朝局也就改了方向。
其實,不管趙石心中有多惱火,平靜下來之後,也都會發現,自己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了。
如果此時還存著什麼退一步,海闊天空的想法,那麼,結果只能是威望受損,最為可怕的是,軟弱之態一旦暴露出來,很多不懷好意的目光,必然會紛紛聚集於晉國公府內後宅,也許麻煩便會接踵而來了。
宦海沉浮,身不由己之處,在這個時候,已經顯露了出來,即便是到了趙石這個地位,也不能免。
所以說,許多時候,朝爭與戰陣之上的拚殺並無什麼兩樣,手段總在其次,最終看的還是結果罷了……
這不是陽謀,但時機把握的對了,效果上便與陽謀無異。
實際上,很快,趙石便在與幕僚們商議的時候,便意識到了這一點。
雖然,被人算計的滋味如同吞了蒼蠅般讓人膩歪,但最終,趙石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他娘的還真沒什麼轉圜的餘地了。
而他心性想來堅韌。一旦意識到這一點。便也不做他想。
但他做的頭一件事,也不再是追究此事的細枝末節,那沒有多大的意義,所以也給了天妖等人自行其是的機會。
所以,在第二日一早,趙石便修書一封,送去了長安城外的公主府。
而在這一天的午後,大長公主殿下便匆匆入宮。當著皇帝陛下的面,直接拒絕了長安李氏聯姻之議。
這不是意氣之爭,這也非是你打我一拳,我便踹你一腳的報復,這只是一種姿態,表明晉國公府心意的一種姿態。
身陷其中的人自然會瞧的明白,看不明白的人也就看不明白了。
實際上,這樣的一個姿態,比千言萬語還要重要,為的也不是旁的。而是為了穩固晉國公府盟友們的心思……
因為這些時候,趙石一言不發。雖說讓自己處於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境地,但無疑,也讓唯他馬首是瞻的人們,有些無所適從。
而在長安府衙之事發生之後,趙石頭一件事,便是穩定人心,與作戰之前,穩定軍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而這麼做的結果便是,已是約略感受到了趙石起了退讓之心,帝心難測,自覺無法倖免,本已準備好了請辭奏疏,只求最終體面離朝的樞密使李承乾。
在聽聞大長公主殿下堅據李氏聯姻之議的時候,在樞密院中,不顧儀態的哈哈大笑幾聲,一把撕碎了自己的請辭奏疏,隨即便召來張承,種燧兩人,密議良久。
當晚,大將軍種燧便登了晉國公府的門兒,兩位大將軍相談多時,種燧這才告辭離去……
而這一晚,趙石也接到了明遠司和天妖這邊的密保,
其實,到了這個時節,長安府衙之事,已經只能算是一個插曲了。
密保之上說的再是觸目驚心,相比於事關朝局的朝爭而言,都只能說是無足輕重了,最重要的是,無論從哪些書生,還是其他人等的嘴裡,都無法確切知道,主使之人到底是哪個……
當然,抽絲剝繭之下,藏在再是隱秘,也定能抓住些尾巴,但時間上,趕不及了。
而在趙石和他的一班幕僚想來,也不用再查下去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而已,能夠把腦筋動到晉國公府,又能在長安府安插人手,時機選擇的如此恰當的人,也就那麼幾個。
無非就是長安鄭氏中人,或者折氏這樣既與趙石深有間隙,又相爭日急的世家大族罷了,當然,也不排除有人眼紅長安府府尊的高位,而行險一搏的根由。
這一晚,晉國公府書房重地,又是一晚燈火不滅,晉國公府主婦有孕的喜意,也早已消失殆盡,剩下的,都是風雨欲來的沉重和壓抑。
待到天明,幕僚們紛紛疲憊的散去。
晉國公府長史陸敖在晉國公府府衛的簇擁之下,隨即出府,在城西轉一圈,後面便多了形形色色的一大隊人。
之後,為長安百姓津津樂道多年的一幕便出現了。
這一隊人招搖過市,逕直來到長安府衙門之前,一紙訴狀,直接將這些人送進了長安府衙門……
新建不久的長安府衙之前這下可熱鬧了,衙門之前,是一群橫眉立目的晉國公府府衛,外面,則是越來越多的長安百姓圍住瞧熱鬧。
而此時,晉國公府長史陸敖,已經帶著人進入了長安府衙,一直等到執掌長安府事的參知政事周枋親自升堂,才在長安府大堂之上,侃侃而談,句句不離長安府判事魯莽,要還晉國公府一個公道云云。
即便是那一晚跟同門下平章事李圃相談,已經定下心意的周枋,這個時候也是頭大無比,暗暗後悔,不該上下查探,又耽擱了一日,沒親自上門,跟晉國公談上一談。
事情的發展,急轉直下,這是周枋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但既然已經發生,作為長安府尹,周枋拋去了別的心思,就事論事而已,雖然
長安府衙經過此事後,必定威望受損,之後想要使治下清明,要付出的努力必將成倍的增加,但今日之局,也只能如此了。
而周枋也想了很多,他精於刑律,眼前的案子幾乎是明擺著的,乃是朝爭的延續,只要他辦好了這件案子,不定峰迴路轉,又能見到另一番天地呢。
所以,這一日,其他幾位長安府主官也都不情不願的被周枋一齊召了過來,也不避諱旁人……
將一干人犯,包括幾個被折騰的已經去了半條性命的人士子,以及他們的一干隨從,還有心懷叵測的草莽人等,不多時,又拘拿來了引誘晉國公府長子趙君玉參加會的幾位同窗。
這般一來,不但長安府衙這裡可算是熱鬧了,連朝堂之上,也引起了震動。
到了這一日午後,已經有御史開始參劾長安府疏忽國事,有負聖恩云云,也有參劾晉國公府太過跋扈的,當然,這些只是湊熱的,奏折來到中書,就被壓了下來,重臣們稍稍議論了兩句,便都不置一詞了。
因為他們都明白,此事也才方興未艾,等著吧,到時候長安府處置下來,也許才到圖窮匕見之時。
實際上,此時除了那些藏在暗處的始作俑者,在其他中書重臣看來,此事多有蹊蹺,但最終卻是牽扯了晉國公趙柱國的精力,鬧吧,鬧的再大,也不過是出一口氣罷了,還能靠著此事,保住樞密使這個位置不成?
而長安府初立,人心未定,不定鬧到最後,還能趁機從周枋周定庵手裡,把長安府接過來呢。
所以,在大秦成武七年,鬧的京師長安沸沸揚揚的晉國公府長子趙君玉當街毆鬥一案,開始時,在朝堂上並未引起太大的波瀾。
在朝臣不約而同的刻意壓制之下,幾乎沒見多少爭論,而事涉晉國公趙柱國,只要稍微有著謹慎之心的京官,也不會妄言什麼。
而朝局還是那般,充滿了緊張的氣息,從中書,到六部,臣們蓄勢待發,群起參劾樞密使李承乾,逼其辭位就在眼前了。
逼著一位樞相辭官歸老,這在大秦歷代都從未發生過,許多已經被知會到了臣,都興奮了起來,並充滿了歷史使命感,如果成了,他們確實也在創造大秦的歷史,不管後果是什麼,光就此時而言,留名青史的誘惑,沒有哪個臣能夠淡定視之。
但讓這些已經躍躍欲試的臣們沒有想到的是,大秦成武七年二月間,這場起始於樞密使李承乾上書請建新軍之議,接著受到臣們群起攻訐的朝爭,到武爭論不休,同門下平章事李圃毅然上書,參劾樞密使李承乾,欲奪其樞密使之位時,這場突如其來,卻又注定如此的大秦內訌終於來到**。
但之後……卻是急轉直下,沒有人預料的到,結果竟然會是這般……
即便是參與其中,使盡了手段的趙石等人,也不會想到,這場看上去生死攸關,事關大秦軍事改革,朝廷軍權政權交替,以及他們自身榮辱的一場風波,到頭來,不過是一場興革大政的開端罷了。
而到了這個時節,大秦成武皇帝陛下的雄心偉略,才真正的稍顯端倪……
(今天兩更,不管多晚,阿草一定把第二更碼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