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密院的沿革就不必細說了,其權責屢有更替,反正,到了大秦成五年間,樞密院的職責比唐時定有不足,比後周,南唐來說,卻要重上幾分。
樞密院和中書遙遙相對,被時人稱之為兩省。
看上去二者同級,而實際上,樞密院不論在人數,還是在朝堂的話語權上,都還無法跟中書相比。
這並不奇怪,樞密院掌軍,又被兵部分其權柄,可以說先天不足,到了景興末年,六部主官入中書參政議政,兵部也在其列,又讓中書分走了一些權力,樞密院的地位開始尷尬了起來。
不過世事變幻,如今樞密院又漸有起色,李承乾為樞密使,大將軍趙石,以及西北張承任樞密副使,顯然,是其地位開始上升的先兆。
朝臣們也大多沒什麼話說,這顯然是朝廷為征戰中原,一統天下做出的準備,在這個過程之中,樞密院的權柄會無可避免的上漲,至於會不會如唐時般,壓倒中書,掌握軍政大權,就要看皇帝陛下英明與否了。
不管怎麼說,在成武六年初的時候,三位樞密院主官剛剛到任,對於樞密院來說,也不過是剛有起色而已,想要在京師掌控外間將領,還需費上一番心機。
甚或是,即便等到大秦定鼎中原!長!風!學,這事也完成不了,誰知道呢,外間征戰,會出現多少驕兵悍將,樞密院有沒有那個權威,讓外間將領膺服,都需要時間來考證。
反正。此時在大將軍趙石而言。沒那個雄心壯志。尤其是,在遠離軍前的地方,向軍前將士指手畫腳,趙石覺著這事並不算靠譜。
而且,怎麼說呢,他對樞密院的權責,並沒有多少深入的瞭解,對於身上這個樞密副使的職位。也不很看重。
所以,這位新任的樞密副使大人,心態很輕鬆,也沒給自己加擔子的打算。
事實上,他也知道,這個職位,身上的職責也不算輕,他現在是盼著魏王李玄道趕緊康復,到時候他就能一甩手,將樞密院的庶務都扔給魏王殿下了。
就算魏王殿下自感精力不濟。不想回樞密院主事,也沒多大關係。手下人等,還有那幾位樞密院的參知軍事,人人分上一點,豈不皆大歡喜?
說到底,還是他在外間呆的心思野了,不願再安靜的坐下來,當個只動腦筋和嘴皮子的京官罷了。
到了正堂門口,正好碰上張承來到,率先給他行禮,兩人剛談笑了兩句,便已經有人喊道,「樞密副使張大人到……冠軍大將軍,晉國公,樞密副使趙大人到……」
兩人不由相視一笑,,張承覺著挺新鮮,好像宮中的唱名,不過聽得趙石那一連串的頭銜兒,心裡不由微澀,人跟人真不能比,瞧瞧他這裡,只孤零零的一個樞密副使,人家頭上卻帶著榮銜,還不只一個。
榮銜他頭上也有,但唱名的還就只給了個樞密副使的稱呼,他也計較不起來。
趙石和他到底不一樣,一直以來,雖然多也在外間領兵,但趙石這些年,卻一直沒有太過遠離朝堂,皇帝近臣,不是四個字那麼簡單,回京述職的機會,就是比旁人多。
張承稍稍退後半步,請趙石先行,趙石也不客氣,率先登上堂口,張承這才隨在身後,順便將官場之中的等級森嚴之處,表現的淋漓盡致。
過了外間,到了大堂所在,這裡已經等了六七個人,樞密使李承乾居中高坐,其他人列在兩邊。
趙石微微打量了一下,這裡有點陰森森的感覺,和他上次來,沒什麼兩樣,但這裡的人嘛,好像又換了一茬了。
兩位樞密副使一起進來,堂中人等不由紛紛起身見禮。
便是樞密使李承乾,也笑容滿面的微微欠身,向這兩位拱了拱手。
李承乾這個樞密使很不容易,兩個樞密副使他還真有點壓不住,趙石這裡不用提,張承出身西北張氏,將門虎子,一步差點邁進大將軍的行列,卻來任了樞密副使。
不論家世還是資歷,都非常之厚重,讓人不能輕慢。
見禮已畢,眾人落座。
茶香渺渺間,氣氛不由自主的便凝重了起來,這裡畢竟是朝廷軍機重地,在這裡說話,恐怕每個字出口,都是要負有責任的,每一個在這裡有著位置的人,也各個都是城府森嚴之輩。
在這裡喧嘩咆哮著,大多都是找死,他們商量的每一件事情,也必然決定著萬千人的命運,這裡的座位,彰顯著權勢之外,也是遍地荊棘陷阱。
所以,這裡的人各個正襟危坐,惜字如金……
樞密使李承乾看上去精神頭很是不錯,嘴角帶著矜持的笑容,紅光滿面,好像比之前年輕了許多,春風得意,正是形容現在這位樞密使大人的恰當字眼。
環視左右,李承乾終於開口道:「本官剛剛到任,對樞密諸事,不很諳熟,所以呢,召諸位過來,商議一下所負權責,也好讓職權明晰,為上下人等之表率。」
其他的都是廢話,只有職權兩個字為真,這裡多數人都是心中一拎,樞密院以往的職權不明晰嗎……這顯是要梳理上下,為日後徹底掌握樞密事做準備呢。
有的人鎮定自若,有的人眼珠兒轉動,快速的左右瞄著,有的人在看兩位樞密副使大人作何反應。
不一而足,卻將官場生態展現的幾位明瞭。
趙石只是瞇了瞇眼睛,看來李承乾是有著準備了,不然不會一開口就是這個,沒跟他打招呼,也沒跟他通聲氣,如果他這個時
時候開口反駁,定然會讓李承乾下不來台,也能順便將水攪渾。
李承乾別說掌控樞密院了,便是其威望,也一定大損。
趙石心裡琢磨著,眼睛瞟向李承乾,李承乾卻正在看他,見他瞧過來,立即露出些笑意,微微點頭。
趙石本就志不在此,見這位樞密使大人好像有著自己的主意,也好像不怕他開口說話,便也無意折騰什麼了。
那邊張承卻是附和道:「大人言之有理,近聞樞密紛亂,韓大人辭去,魏王殿下病休在府,樞密之令,不出京師,樞密之人,無所歸依,當此之時,我等主樞密事,正該先正己身,再言其他。」
趙石頓時明白,這兩位已經達成了默契,至於未跟他通聲氣,怕是……兩人都以為對方會尋自己說話。
這是最大的可能了,諒這兩位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將他排除在外,自行其是,因為這兩人身上,可都有著晉國公趙石的印記,排擠誰,也不可能去無端的排擠於他趙石。
趙石這裡也是哭笑不得,這樣低級的錯誤,也能犯下,只能說這兩位對彼此太過不瞭解的緣故了。
若非他如今被一樁樁事故磨練的有了那麼幾分模樣,不然的話,這豈非就是一次誤會造成的政治事故?
要不怎麼說呢,官場無小事,一個疏忽,可能就要引發天大的動盪。
想到這裡,趙石不由惡意的想,這個時候要是他站出來,直接頂回去,這兩位臉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
李承乾這裡還不知就裡,笑瞇瞇的朝張承點了點頭,然後扭頭對趙石道:「國公意下如何?」
不管趙石心裡怎麼想,這個時候他是不會拆台的,微微頷首,沉聲道:「兩位大人所言有理,樞密上下,是該整治一番了。」
他這裡說話,可是比那兩位還要狠上幾分,一個整治,便讓人心中生出涼意,看來晉國公對樞密院上下很是不滿的樣子啊。
不過三位主官都點了頭,這事也就跑不了了,李承乾很強硬,從兵部帶過來的做事風格,並不會因職位不同有何改變。
張承這裡也不軟,又有著晉國公趙石的支持,許多人已經明白,樞密院怕是要在正月裡動盪一番了。
實際上,這對樞密院是好事,三位主官各個都不含糊,完全能壓下那些微弱的反抗。
但對於在座眾人的前程,那就說不准了。
一番梳理下來,到底誰還能留在位子上,誰又是被放在閒職,又或者是誰被乾脆趕出樞密院,都要看三位主官的意思。
見再無人說話,樞密使李承乾心裡很滿意,微微有點遺憾的恐怕就是能獨斷專行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兩位佐官都很不好惹,以後樞密諸事,看來要以商量居多了。
當然,他也不無擔心,張承可是在盯著他座下的位子呢,若再有著大將軍趙石的全力支持,他以後的日子會非常難過。
尤其是,他和張承談過一次,張承應承的很痛快,但這麼些日子過去,晉國公府竟然沒有一點消息,讓他有些猜不准趙大將軍到底有著怎樣的打算……
還就是趙石所猜想的那樣,兩個人都以為對方跟大將軍趙石往來密切,用不著自己多嘴,所以就這麼給弄擰了……
(二更,阿草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