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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疆域廣博,何愁立功將士無安身之所?」
趙石搖了搖頭,朝廷上的你爭我奪,在他看來,有些多餘,心中不免非議,人也就這點本事,只看著京中職位眼紅,將來一場場仗打下來,難免要出許多精銳之師。
也可以想像,大秦一統天下之後,肯定要有一段擴張期,但就朝堂上人這種度量,早晚,軍人們的銳氣都要消耗在內鬥當中,到了那時,疆域之內,也必然趨於保守,也就是人們所宣揚的盛世到來了。
其實,那也將是一個王朝走下坡路的開始,人們歡欣鼓舞的享受著成果,等到王朝末尾,誰也不會去管衰落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各個扯著脖子在喊,昏君佞臣什麼的。
不得不說,身為武人,趙石已經想的很長遠了,但也難免有著偏頗之處,一個強盛的王朝,總歸不會持續不斷的擴張下去,更需要構建穩定的社會架構,在這一個過程當中,官們起到的作用,是武人們所無法比擬的。
當然,以趙石如今的身份,他的立場不言而喻,理所當然會站在武人的立場上來看待官的所行所為。
各人皆有局限,但真要論起誰對誰錯來,即便說上三天三夜,也論不出個究竟才對……
而此時,陸敖也進入了角色。笑顏初綻,能夠參與到如此大事當中來,也讓她興奮異常,於是毫不猶豫的恭維了一句,「將軍心胸廣闊,不為眼前之利所迷,著實讓人敬佩。」
趙石轉過目光,這一次,多了幾分鄭重其事,不過。問出來的話依舊讓人很難回答……
「你來猜一猜。朝廷封賞到底如何。」
和之前的問題差不多,但意思並不完全相同。
陸敖微微垂頭,喜悅和興奮在她心裡翻騰,這種感覺和在宮中時的如履薄冰。在香侯府中的無所事事。在國武監中的不堪其擾都不一樣。
她認真的開始考量朝局。朝廷重臣們的心思以及皇帝陛下會怎麼做。
思索的時間有些長,但趙石只是耐心的等著,這場景。一如南十八在時一般,實際上,也表明趙石初步承認了這個香侯府女子的身份,他也確實覺著,身邊有個能看得清朝局的幕僚讓他輕鬆許多。
不過,他還是覺著,讓一個女人在身邊當幕僚,有些彆扭,會多出許多麻煩,向來殺伐果斷的他,一時間竟然有些猶豫了。
在這個時候,陸敖卻沒有讓人失望,「學生以為,將軍爵位應能進上一步,但官職嘛,學生猜不來,朝野諸公多有顧慮,但還要看陛下的意思,所以,此時陛下之言猶重,若將軍屬意何職,當可向陛下名言,以陛下對將軍之恩寵,定不會讓將軍失望。」
「但……學生斗膽問一句,將軍欲在京留上多久?」
趙石道:「在外征戰日久,我有些累了,想在京中多留些時日,不過,也不好說,前方戰事頻仍,若有變故……誰又能說得準呢。」
陸敖想了想,拱手道:「既如此,將軍又何必多慮,靜等朝廷下旨便了,不願的,上書固辭,願意的,便接下來,難道將軍之功,還能有人抹殺不成?而以將軍之能,又有什麼職位能難得住將軍?」
「再者說來,只要有將軍坐鎮京師,便可安大秦上下之心矣。」
這些話出口,裡面的味道便深刻的多了,也足足顯示出了這位宮中出身,寄居香侯府的女人的見識。
顯然,這又是一位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
趙石手指不由自主的開始敲起了桌案,思索了一會兒,這女子顯然走的是正經的人路數,說起話來,藏鋒露尾,從不願明明白白的表明自己的意思,還得趙石自己去琢磨。
要不人怎麼就老是說著,君即擇臣,臣亦擇君呢,這不,不經意間,這位女子便小小的反擊了一下。
不過,現在趙石的城府,已經非是當年可比,只是在腦海中轉了轉,便明白了女人話中未盡之意。
一個呢,大將軍滅夏回京,功勞擺在那裡,朝廷如何封賞,是朝廷的事情,不用自尋煩惱。
二來呢,又點明了,大將軍這裡實是進退自如,不必過於糾結其他。
三來呢,朝野內外,也需要大將軍在京坐鎮,這麼一來,亦不怕在京日久,又任了什麼不合適的職位,以致將來聲望大減。
四來呢,也暗示面聖的機會多多,不如開誠佈公的與陛下相談一番,也好能知道陛下心意……
這麼一說,之前她問的那句重要性便凸顯了出來,這是在基於大將軍不甘寂寞,還待領兵沙場,卻要在京裡蟄伏數載的預期上,而來的建議。
幾句話間,也將趙石的處境,分析的分外明瞭。
趙石這幾日來的思慮,也一下便清晰了起來,這就是幕僚們的作用,並非能決定東主最後的去向,但卻能明顯影響東主的判斷。
趙石的處境並不艱難,和幾年前相比,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其實也正因如此,選擇太多,反而讓人無法輕易選擇。
這一席話,卻正中關節之處。
半晌過後,趙石不由撫掌一笑,「難得……若是願意,不如在府中常駐,至於是什麼職位,有什麼酬答,過後再來安排……若是覺得外府頗有不便,那
麼就居於內宅,府中還有幾位先生,各有才學,過後便可一一相見,若你還有什麼需要,儘管直言。」
這是最好的褒獎了,陸敖心中大喜,不過卻還故作矜持狀,起身拱手為禮,「學生素好清靜,也好冶遊,不知……」
人身上的毛病,趙石見的多了,乾脆的道:「此非大事,我這府中,沒那麼多的規矩,但你既然入幕於府中,定要記得,府中生活優渥無疑,我這人也從來虧待有才幹之人,但我即可予之,便可奪之……」
說到這裡,趙石頓了頓,目光落在陸敖身上,一瞬間,便充滿了威嚴和壓迫,「你出身宮內,又在香侯府呆過,你之後便為興國公府幕僚,在大將軍衙署任職,其餘人等,交通往來,便要謹慎,若有不對,怕是沒什麼人能護得住你。」
這一次,陸敖的目光和趙石碰一下,立即挪了開去,心中也是涼了涼,這才省起,大將軍趙石不是旁人,這絕對是世間有數可怕的人物之一,而她又是一個女子,怕是今日一入興國公府,將來便是興國公府的人了,再想有清閒愜意的日子,恐怕……
不過心中凜然之餘,她也明白,既然得了大將軍趙石這一番話,那麼將來在興國公府中,定然要受到重用,不由心中又是雀躍非常。
她到底是年輕女子,有些話已經憋在心裡已久,這個時候,卻試探的問了出來,「學生謹記將軍教誨,今後不敢或忘,只是學生斗膽再問一句,聽聞之前府中有兩位先生,乃南先生所薦,如今已經出府別去,不知這兩位先生觸犯了哪條?」
這就是女人的八卦了,和她其實關係不大,趙石嘴角翹了翹,不過還是答道:「那兩位才幹也有,但往來人等太雜,在府中呆著不合適,所以便辭了出去,也好過日後在府中搬弄是非,這個你要引以為鑒才好……」
說到這裡,趙石也是一陣牙疼,眼前這位是個女子,往來的人還能雜到哪裡去?只要別在府中招蜂引蝶,也就謝天謝地了。
不過二十多歲也沒嫁人的老姑娘,應該是不想嫁出去了?難得,趙石這樣的人也有了那麼點八卦之心。
陸敖聽了,摸了摸自己垂下來的髮梢,姿態看上去典而又別緻,「多謝將軍解惑。」
說到這裡,她眼珠兒轉了轉,接著聲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來,「學生聽聞府中有一位沈氏姑娘,學生在香侯府中聽聞,有人在皇后娘娘面前,提到了這位姑娘,還請將軍盡早……」
他奶奶的,趙石聞言心裡不由爆出了一句粗口,就知道女人是麻煩,這樣的宮闈密事,怎麼好像是個人就能知道了?這話在香侯府中聽聞,不定便是府主陸飛翼告訴她的,好作為敲門磚來使。
當然,此女出身宮中,不定和宮中還有牽扯。
他不由再一次埋怨當今皇帝陛下太過心軟,留下這許多首尾,隔三差五說不定就要冒出來一次。
於是,他將眼睛一瞪,道:「以後宮中之事,少打聽,少攙和,這裡是興國公府,不是皇宮,宮闈之事,在興國公府能夠聽聞的到,你膽子到是不小……」
陸敖抿了抿嘴唇,心裡有些委屈,這反應和府主陸飛翼所說,可差了不少,簡直就可以說是有恃無恐嘛,姓沈的她可見過,難道連這位也被迷的不分東南西北了?
心裡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但面上卻已低眉斂目,「是學生孟浪了,將軍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