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大軍啟程北去……」
趙石沉厚的聲音迴盪在大帳之中,即便是帳外之人也能清晰聽聞,其實這已經與傳說中的一些江湖功夫差不多了,不過實際上,只是因為趙石如今血氣凝實,不再時刻噴薄欲出,變得分外的內斂所帶來的變化了。
眾將聽到這句話,帳外立即騷動了一下,帳內的將領們卻都是古井不波,大將軍趙石突然出現在眼前,這一戰肯定已是蓄謀已久,大將軍一到,多數便是大軍開拔的日子到了,不然的話,拖延些時日,大將軍之前做的那些準備豈非變得無用?
趙石目光灼灼,如鷹似隼,威凌四射,無人敢於直視,趙石緩緩開口,繼續道:「為保大軍糧道無憂,必要有人坐鎮臨汾,有誰願意領命?」
眾將默然,不過片刻之後,種遂第一個站起身來道:「末將願領大將軍軍令,力保大軍糧道無事。」
到不是他不想到前敵立功,而是一來,帳中三位大將軍,趙大將軍肯定要坐鎮中軍,領袖群倫,而杜猛林乃大將軍心腹,能攻善守,怎會留在這裡當個押糧官兒?那麼算下來,旁人份量不足,也只有他種遂才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二來,種氏雙雄,一個留在軍中便已足夠,而他現在已是大將軍,晉步餘地不多,最多也只能是加上些虛銜兒而已,而種懷玉差的還多,不如到前敵立功。若是種氏能出上兩位大將軍,當年種家之榮耀,便能復現於今日。
不得不說,亂世之於領兵將領,才是如魚得水,想想十幾年前的種家,再瞧瞧現如今,其實也只幾年的功夫罷了,便已有了天壤之別,歸根結底。還是拜戰陣所賜,若是放在正德年間,種氏那樣的頹勢,得經過多少代人的前赴後繼,才能扭轉過來?
還有第三,大將軍乃種家的女婿,這是至關重要的,若說之前種家還能在旁觀望一下,離得趙大將軍遠些。但現在經過長安兵亂之後,種家已經徹底的來到了趙大將軍的船上。
既然已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在大將軍為難的時候,挺身而出,不但能加深趙大將軍對種家的信任,而且大將軍還真的能讓種家吃虧不成?
想到這些,種遂哪裡還會猶豫,立即起身請命。
不過他卻是忘了,他領殿前司禁軍軍職才多長時日?就算有種家支撐。也不能使底下眾將盡數服膺,大傢伙兒都是來打仗立功的,留在臨汾算怎麼回事?如此大軍,若殿前司禁軍不能從中佔據一席之地,而是當起了押糧官,之後大傢伙兒還能不能在其他各部面前,抬起頭來過日子了?
不過雖說種遂考量有些不周。但臨汾這個位置,趙石心中其實早有安排,到是種遂站起來請命,多少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隨之。杜山虎也已經站起身來,他慢了一步,有些錯愕,不過隨即便開口道:「種將軍勿要與某來爭,誰不知曉咱老杜善守,這臨汾還是交給某吧,要知道,某在河中呆了也有三四個年頭了,正是理所當然的人選,諸位將軍,咱就當回縮頭烏龜,前面就交給大傢伙兒了,若不能沙場建功,咱在後面可是要看笑話的啊……」
說著,還抱拳對著眾將晃了晃,眾將不敢失禮,加之三位大將軍在此,沒有爭功之事,反而先自推讓了起來,場面有些怪異,但著實讓人欣喜,趕緊皆是抱拳回禮,一時間,人人帶笑,帳內融洽非常,連那肅殺之氣也淡了幾分。
這也正是趙石所需要的,每次出征,都能見到嫡系和外來將領間的明爭暗鬥,他又怎會沒有安排?早就跟杜山虎說好了的,這也是要讓眾將領情,一個是領杜山虎的情,一個就是趙大將軍的,連心腹大將都留在了後面看管糧道,若是陣前有誰再不聽將令,可就沒什麼客氣的了。
恩威並施,才是領兵之道,由此可見,這麼多年過去,他領兵的手腕已經漸漸成熟了起來。
種遂訕笑了一聲,還要說話,但趙石擺手,讓他坐下,沉聲道:「那就是杜將軍了,記得,臨汾這裡要謹慎小心,但子洪口,才是要保得萬無一失,我予你一萬五千兵馬,謹守各處要隘,河中就整個都交給你了,若讓金兵傷了河中一草一木,我唯你是問。」
杜山虎大聲領命道:「末將遵令。」
其實他心裡不但不會不高興,還有些得意,跟著旅帥,還能有虧可吃?手裡不但有兵,而且還有權,徵兵之權在手,如今帳內眾將,以後各個都要瞧他的臉色,再說了,大帥的心胸氣魄,哪裡是這些鳥雀可以想得到的?
這個差事一定下來,帳內諸將再無旁的雜念,也確如趙石所想,連杜大將軍都留在了後面,若是自己等人不能賺個臉子,還有什麼面目在大將軍麾下效力?
趙石也不再多說什麼,隨即便下令道:「江善,種懷玉。」
「末將在。」兩人立即出列,躬身道。
「你二人留在中軍,參贊軍務。」
這就是參軍了,平常時職責便是處理軍中庶務,到了關鍵時候,可以直接建言軍中主將,出謀劃策,其中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時刻伴在大將軍身側,又有建言之權,也許一句話,就能改變許多人的命運,而壞處是,手底下兵權也就沒了,軍功自然不愁,但與人家那實打實的軍功比起來,就算旁人不說,自己也沒多少底氣誇耀。
武將靠的還是刀槍,動動嘴皮子就有功勞的事情,在軍中可不是什麼光彩之事,所以軍中參軍一職,一直以來,都是各個將門子弟晉身的最佳途徑,但若想旁人瞧得起你,還是得靠領兵上陣,用敵人的首級來換的。
兩人職位不高不低,年紀又都不算太大,心裡怎麼想不知道,但這個時候,卻不敢有半點遲疑,同聲道:「末將遵令。」
之後便是一連串的將令,魏懷德領左軍兵權,麾下乃河洛大軍精銳,種遂在右軍,手下是殿前司禁軍,略顯單薄,又以河中鎮軍中殿前司禁軍舊部補之。
猛虎武勝軍一部,以及雄武軍置身中軍,以劉忠國為中軍官,張鈺副之。
前軍毫無疑問的,沒有人比攻掠如火,又為大將軍義弟的張鋒聚再合適的人選了,他率領的,乃是河中鎮軍最精銳的一部分,其中多數皆為猛虎武勝軍所部,剩下的乃是經過太原府一戰的河中兵組成的河中鎮軍所部……
成武二年二月二十八,北地冬季餘威猶在之時,秦人大軍從臨汾開拔,二十萬大軍,漫山遍野,如烏雲一般蔓延向汾州……
在汾州,匯合張鋒聚所部,根本未曾停留,大軍所到之處,根本無從抗衡,大軍前軍幾乎頃刻間便淹沒了太原門戶榆次。
過了榆次,由木華黎,王勝保兩人所率先鋒騎軍,已經脫離開大軍,直插太原側後,這一次,他們的麾下不再是只有數千人的部屬了,各帶一萬騎軍,如同兩條巨龍般,在原野間馳騁奔騰,掀起漫天塵土,只一日,便將太原城退路封了個死死的……
隨後,二十萬秦軍緩緩而來,鋪天蓋地,將大金糧草重地,太原,圍了個水洩不通,而這個時候,非但是大金朝堂,還是西京大同,許多人竟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秦人的瘋狂以及他們的決斷,已經讓勝利的天平徹底的倒想了他們。
整個太原府,在漫山遍野而來的秦軍面前瑟瑟發抖,二十萬大軍鋪開來,也足以淹沒任何敢於抵抗的縣城城池,即便是太原雄城,在如同海潮般蔓延過來的秦軍大軍,也如怒海輕舟一般,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回想當年,三十萬金兵大軍,渡河而去,將秦人潼關前面的原野遮掩的嚴嚴實實,但十餘年過去,情形卻已是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令北地金兵聞風喪膽的大秦大將軍趙柱國再次領兵前來,這一回,麾下已經雲集二十萬大秦精銳,整個太原府在兵鋒之下匍匐在地,太原雄城也頭一次顯得如此的孤單落魄……
第二次太原之戰,已經拉開了序幕,鮮血也必將自此染滿這座千古雄城上下,不過也許沒有什麼第三次太原之戰了,因為此時此刻,秦軍上下,所有人都認為,太原不可能抵擋得住大秦的傾力一擊。
一天,還是兩天,所有人望著雄峻的北地大城,都泛起這樣的念頭,但事實告訴他們,即便太原空虛,即便金人已不復當年之勇,但這座歷經北地風霜依舊矗立於此的雄城,可不是那麼容易匍匐在敵人腳下的,這必將是一場恢弘壯闊,而又滿佈慘烈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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