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六百二十三章相鬥
給些,阿草謝了……
出乎趙石預料的是,這次來的人比上次好像還要多上一些,有些不解,但走過一圈,也就差不多明白了,這次「娘家人」來的不少,自己這邊人也比上次多,尤其是趙氏一族在京中為官的幾乎都來了,又呼朋喚友的來湊熱鬧,人自然不會少了。
而其他的,認識不認識的,來了一大堆,但真要說起來,十個也不定能頂的上上次來的一個人有份量。
尤其是上次大婚,宮裡的賞賜極多,除了賀禮之外,禮部官吏被命掌禮,長安令尹衙men的差役四處維持,羽林衛軍兵把守各處,更別提宮裡的御廚掌勺,太后派來的nv官在內宅穿梭來去,等等等等,幾乎已是公主出嫁或是郡王娶親時的規制,一時之榮寵,盛極京師。
這次娶平妻就沒那麼多的人幫襯了,宮裡除了賞賜賀禮之外,再沒有大張旗鼓的舉動,六部官吏為了避嫌,來的也不多,羽林軍將到是來了不少,但也比不得上次來的齊整。
不過這也少了許多的麻煩,尤其是有資格起哄勸酒的人可是少的多了,也就是羽林右衛都指揮使王虎,憑著當初的交情,跟他連乾了三杯,剩下的人嘛,已沒人敢於過分相bi。
「羽林中郎將……比前時可是要冷清的多了呢。」
角落中,一群年輕人,華服美飾,聚在一處,一邊相互邀飲,一邊談笑,中間一個頂著大腦袋的年輕人打量著來往的賓客,意味不明的搖頭笑道。
旁邊一個年輕人歲數要xiǎo的多,顯是喝的多了,一張白nen如女子的xiǎo臉兒紅的跟什麼似的,聞言大著舌頭接道:「二哥,那怎麼能比?前歲折大將軍奏請武學事,得勝伯適逢其會,陛下順勢許以尊榮,榮寵加身,一時無兩。
而今哪裡能比,我聽大哥說……」
大腦袋的年輕人不等他說完,抬手就給了他一下,「xiǎo弟,喝多了就到外間吹吹風,說什麼胡話?」
但旁邊一個長臉年輕人笑了一聲,有些討好,又故作著矜持,「賢弟說的也不算錯,今時不同往日,得勝伯雖說功勳卓著,權勢日彰,但總沒到那個地步……賢弟這個適逢其會說的好,可謂是一語中的……」
大腦袋年輕人哈哈一笑,「xiǎo孩子亂說話,種兄還誇他,罰酒罰酒。」
長臉年輕人連道不敢,「虎父無犬子,子賢聰慧,將來定大有可為……」姿態放的很低,結交之意也就不用明說了,誰都瞧的明白。
旁邊卻有人輕笑,來了一句,「哈,也不知過些日子,種家七妹大婚之時,是個什麼景象?五哥家兄弟那麼多,可不能讓場面過於冷清了才好啊……」
這一句可就很是不留情面了,長臉年輕人臉色轉青,瞥了一眼說話那人,立即反唇相譏,「我說折七這幾年不登men兒了呢,原來還惦記著那茬?醒醒吧賢弟,就賢弟這身子骨兒,還不夠七妹三兩下拆的……姑母也是,你這惹是生非的性子她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就讓你一個人出來了?」
「五哥說哪裡話?母親雖說姓種,但賢淑之處,有口皆碑,教導兒子們卻是用心,第一個就叫咱們別要趨炎附勢,作那摧眉折腰之舉。」
「唉,幾年不見,七弟到是長進了,我怎麼瞅著不像是姑母的教誨?哦,莫不是當初一頓打,被咱家七妹給打醒過來了?這麼說來,七弟卻要登men道謝才好,七妹現如今就在京師,正好早晚請教,說不定又能讓折家多出來一位大將軍呢?」
相罵無好口,這下卻是liao撥的狠了,折家子弟誰不把當初那場打鬥視為奇恥大辱,便是已經一隻腳邁入大將軍行列的折匯提起來也是咬牙切齒,就更不用說折老七這樣的年輕人了,臉上肌肉,卻是當即破口大罵道:「種七娘那悍fu,也就二哥能瞧得上,也虧能嫁的出去,五哥還樂的什麼似的,看來攀附上人家,種家高興壞了吧?」
一句話就讓整個桌子的人都靜了下來,有人就勸,喝多了吧你?趕緊坐下老實呆著,說什麼種家折家的……
那邊長臉年輕人臉皮漲紫,也被戳到了痛處,噌一下站起身來,「折老七,你這話是個什麼意思?敢不敢再說一遍出來,讓咱長長見識?」
大腦袋年輕人也趕緊站起來相勸,心裡卻已樂開了花兒,這次來道賀,本來就不情不願,心裡也憋著一股火兒呢,不過若是能看折種兩家子弟在宴席之上大打出手,也算沒白來一趟。
折種兩家皆為開國元勳之後,且世代聯姻,打斷骨頭連著筋,在軍中的勢力一直沒誰家能比的了,只是這些年種家有些敗落了下來,折家也連遭挫折,勢力大減,但相比之下,卻還是折家子弟爭氣些,已止住頹勢,有了恢復的跡象,至於種家嘛,再這麼下去,估計卻要四分五裂了的。
就是這般情勢,折種兩家也生出了許多間隙出來,分道揚鑣之勢日顯,就像現在,兩家子弟橫眉怒目un槍舌劍的,就是折種兩家如今關係的一個縮影。
「有何不敢?種七娘那凶悍婆娘,已經名聲在外,還怕旁人來說?種五,你種家不要臉,我折家卻是要的,去抱人家的大腿,想沒想過我二哥的臉往哪擱……」折家老七紈褲性子發作,加之喝了不少,有些酒意上頭,怒起來,也就沒了一絲半點的顧忌,直著脖子,瞪著眼睛,近幾年的陳年積怨,在這一刻都爆發了出來。
鬧起來了,真的是鬧起來了,相勸的也都住了口,有那麼幾個已是挪著腳,慢慢向別處躲了去,但有人聽到這邊喝罵,都瞅了過來,像楊端這樣的,在不遠處一瞧就樂了,卻是悄悄往這邊湊了過來。
那折老七梗著脖子還待再罵,迎面一個黑影飛來,猝不及防,砸個正著,那東西在他額頭上碎開,哎呀一聲痛叫,用手摀住,濕漉漉的一臉,攤眼前一瞧,紅的是血,白的酒,再瞧對面,種老五死死盯著他,身前的酒杯已經沒了。
這下折老七可是紅了眼睛,嗷的一聲,「種老五,老子跟你拼了。」順手從桌子上拿起個盤子,唰就扔了過去。
種老五一偏頭,讓過了盤子,但湯汁飛濺,不但淋了他一身一臉,旁邊的也遭了池魚之殃,大腦袋年輕人離的最近,一條fei魚正正和他臉部來了一次親密接觸,被砸的暈頭轉向,向後便倒,他可沒想到,看熱鬧看熱鬧,竟然遭了這飛來橫禍。
他那兄弟一瞧也急了,上去先將自家二哥扶起來,一邊尖叫了一聲,「折老七,你好……」
那邊種老五一抹臉,低頭去看,身上已是一片狼藉,也是暴怒,抬手就掀了桌子,辟里啪啦,還好這次人都閃了開去,不然還不定得有多少人被弄個狼狽。
還沒等他衝上去,旁邊大腦袋年輕人的弟弟已經踩著滿地狼藉衝到折老七面前,一拳向他臉上打去,折老七將men出身,這時怒發如狂,見他上來毆鬥,也不管這是李家的小兒子,老子更是同門下平章事李圃,抬腿就是一腳,將這打架毫無章法的xiǎo孩子踹出去老遠。
但卻讓隨後來到的種老五找到了空子,被一拳揮中臉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種老五還要上去前毆打,腳下卻是一滑,一下子摔倒在折老七的身上,兩人立時滾做一團,糾纏之下,也不知互揮了多少老拳。
大腦袋年輕人醒過神來,一見自家寵著護著還來不及的幼弟被人踹了一腳,半天沒爬起來,眼睛立馬也紅了,幾步上去,抬腳就狠狠踢了折老七幾下,折老七連聲痛呼,卻被種老五壓住,怎都不能起身。
旁邊種折兩家來的人不多,卻也還有那麼幾個,都坐在別處,這時一見,都是怒從心起,也不問什麼緣由,有人上去就給了大腦袋年輕人一腳,將他踹開,又要踢打折老七,但臉上卻立馬挨了一下,被打倒在地,瞬間,五六個人也加入到戰團之中,掀桌子,搬椅子,徹底將這花廳宴飲之處變作了戰場,將秦人的彪悍和血性演繹的淋漓盡致。
正巧,一個二十多歲,不到三十的士子打扮的年輕人溜躂到這邊兒,見花廳中杯盤亂飛,桌椅齊催,叫罵呼喝大作的混亂景象nong的目瞪口呆,左右瞅瞅,幾疑自己是在夢中一般……
身後腳步聲響,有吼了一聲閃開,年輕人一個ji靈,往旁邊一閃,身邊刮過一陣勁風,再看時,一身大紅,好似是新郎官兒的人跑了過去……嗯,不對,可不就是新郎官兒嗎?
嗯,只見那位新郎官兒,得勝伯大人一把撤掉身上的零碎,估計是嫌吉服礙事,一邊疾走,一邊撕拉一聲,將大紅吉服的下擺撕了下來,順手扔出,布條飄飄悠悠的飄過來,正纏在年輕人的脖子上,年輕人卻一動不動,就像根木頭般釘在那裡,還抹了抹眼睛,估計是一輩子也不曾見過這等奇景,於是懷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只見新郎官排開堵在廳門口的人群,一頭衝入花廳,接著,在旁觀人等的驚叫聲中,花廳中嗖嗖嗖的連著飛出幾條人影,越過人群頭頂,辟里啪啦,好似落餃子似的摔在花廳外面,一聲聲慘叫,嚇的年輕人身子一顫,忙不迭的退後幾步。
不過站定之後,臉上卻已從容多了,瞅瞅幾個摔的呲牙咧嘴,嘴裡還在連聲怒罵,掙扎yu起的幾個傢伙,才轉眼向廳中望了過去,初時的震撼過後,這時卻只剩下了滿眼的好奇。
大腦袋年輕人叫李渾,在族中宿以心計著稱,和旁邊這個弟弟不同,他非是李圃所出,而是李家旁支子弟。
這次來得勝伯府道賀,卻是代父前來,又禁不住大伯李圃幼子李漣相求,帶他出來湊湊熱鬧。
讓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今日會捲進這麼一件糟爛事情當中來的,開始時見種折兩家子弟起了紛爭,心裡還高興著,片刻之後,卻已是身不由己,心眼多,未必身手就好,就算身手好,碰到折種兩家這些蠻夫,也只有吃癟的份兒。
開始時還抽空佔了幾下便宜,到了後來,卻連挨了幾下狠的,疼的他恨不能喊出娘來,到了此時,只拉著同樣鼻青臉腫,被打的快哭出來的弟弟四處躲避,就算如此,還是不斷拳腳上身,真真是苦不堪言,心裡已經是一萬個後悔,不該摻和進來,再瞅瞅鼻青臉腫的弟弟,想到大伯母那凶悍模樣,他嘴裡就和吃了黃連似的。
這花廳當中,本就都是些來賀的年輕子弟,身份不太夠,家中卻又都有底氣,所以便被安排在了這裡,這一番打鬥,攪進來的人可真不少,有的是受了池魚之殃,有的則是明著幫拳,反正二三十號人打作了一團,若非是折家最凶悍,下手也是最狠的八郎守住了廳口,李渾早帶弟弟溜出去了的。
就在這個時候,守在廳口的折八郎一聲驚叫,高大魁梧的身子已經被人橫著扔了出去,接著大紅色的人影在廳中轉了一圈,拳拳到rou,廳中慘叫聲響作一片,人影亂飛,到得一圈轉完,廳中整個清靜了下來,只有折老七和種老五還在翻翻滾滾,污言穢語的咒罵不絕於耳,真真是打的渾然忘我。
李渾擋在弟弟身前,縮在角落裡,這時才抬起大腦袋,用一隻眼睛看過去,對,就是一隻眼睛,那隻眼睛已經被人一拳打的烏青,現在腫起來,什麼都看不到了。
得勝伯……趙石……
李渾嘶的吸了一口涼氣,卻沒想到將新郎官給驚動了,這時才想到,這一番打鬥可是在人家的婚禮上,作為引起打鬥的中心,李渾的心裡狠狠的跳了幾跳,立馬開始琢磨著該怎麼善後了。
雖說一直覺著得勝伯趙石出身寒men,幾年間便躍居高位,有些瞧不起,又有些嫉恨,每每皆以幸進之徒稱之,但真要對上,第一個卻還是從家族這面來想的,覺得今日之事,確實不在理上,不過自己言行也沒什麼差錯,到不虞那趙石找麻煩,這麼一想,心裡到是安定了下來。
而折老七此時總算等到了種老五力竭,翻身將他壓在地上,揮拳猛打,一邊打,嘴裡還惡狠狠的嘟囔,「我打你個趨炎附勢之徒……讓種七娘那婆娘來啊,她不是厲害嗎?她不是在京裡呢嗎?讓她來啊,等著嫁人的婆娘,虧你還好意思掛在嘴上……哈哈……呃……」
一隻大手掐在了他脖子上,將他後面的話全憋回了肚子裡,不過一遇突襲,折老七,想也不想,立馬回身相格,右手更是死死握起拳頭,準備回身之後給偷襲之人一下狠的。
但那大手就好似生鐵鑄成,掐住他脖子就立即收緊,折老七回身一下,硬是沒回過來,頸骨這麼一錯,咯吱一聲,便是一陣劇痛。
折老七亡魂大冒,手腳一陣酸麻,再不敢稍動,剛才那一下,他若再用力些,一轉身之下,估計脖子就斷了的,若非脖子被人掐住,說不出話來,一定是破口大罵,這他娘的是誰,打架竟然下此狠手?想殺了爺爺不成?
後面傳來冷森森的一個聲音:「你個王八蛋,真是作死。」
接著身子已經被人抓了起來,狠狠摔落,吭的一聲悶響,折老七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
種老五已被打的滿臉是血,只躺在地上哼哼,比被摔背過氣去的折老七也好不到哪裡去。
廳內終於徹底平靜了下來,只剩下了一些傷者的聲,瞅著廳中站著的,眼睛好似能噴出火來的新郎官兒,就算傷的不重,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站起來去觸那個霉頭的,片刻之後,廳外腳步聲大作,府中家將什麼的終於到了。
「都給我nong進來,還有廳裡這些個,給我問問他們,怎麼打起來的,誰先動的手,大夫?什麼大夫,去,讓人知會他們家人,找他們府裡的大夫來給他們看傷,我府裡的大夫不給畜生診病。」趙石一身吉服成了短打,帽子順手就摔在了地上,這樁婚事本就一波三折,到了婚禮上又鬧了這麼一出出來,由不得他不大怒。
王覽,趙幽燕兩個悶頭就往外走,呼喝著牙兵家將,將幾個摔出廳去的世家子nong進花廳,接下來又將廳中被趙石打趴下的眾人聚在一起,一群世家子,衣衫破碎,滿是油污,有的還鼻青臉腫,鮮血長流,本來還呲牙咧嘴,不時呼痛的眾人在聽到趙石那番話後,卻都臉色大變。
被人打了不要緊,還要知會家裡,這……這事大發了……熱血上頭的年輕人們這才察覺自己的魯莽,這裡可是得勝伯府,不是什麼青樓妓館,而今日又是得勝伯大喜之日,被這麼一攪合……奶奶的,完了……
眾人幾乎同時看向躺在地上的種老五和折老七,但兩個罪魁禍首卻是最淒慘,也是最幸福的兩個,一個昏mi不醒,一個神志不清,多數人同時在心裡大罵,這兩個王八蛋可是把老子連累苦了。
「去,知會南先生他們一聲,讓他們照顧要賓客,這裡的人……除了這幾個,其餘人給另找個地方招待。」還好,趙石還沒氣昏了頭。
不過轉眼趙石便道,「楊端,鄭遜,你們說,是怎麼回事?」瞅了一眼廳門口處,卻是指了兩個圍觀眾出來。
楊端正瞧熱鬧,可沒想到自己不找麻煩,麻煩卻能主動找到自己頭上來,不由一陣惱怒,這可不是蜀中,老子現在不歸你個混蛋管了知不知道?但想歸想,趙石在心中積威卻深,雖是不情願,腳下卻已不由自主的動了。
「見過得勝伯大人。」
「見過……見過中郎將大人。」
「下官正和好友飲酒,廳中突然混亂,下官也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何事。」鄭遜還是那般溫文爾雅,比起當初來,卻又多了幾分成熟,不過當初同座相交的兩人,現在他卻只有站在那裡施禮的份兒了。
趙石轉頭看向楊端,楊端咬了咬牙,心裡卻是大罵,這鄭家小子果然奸猾,竟然搶了他的話,這場爭鬥他瞧的也是清楚,無非就是種家的和折家的起了衝突,但這大庭廣眾的,要是實話實說,之後不定就把折種兩家得罪死了的,而且過後名聲也不好聽。
「末將也沒瞧清楚,不知怎麼鬧起來的。」
趙石冷哼了一聲,「我瞧你圍觀在側,嘴都樂歪了,還道你什麼都清楚呢,原來是唯恐天下不亂,過後咱們到要好好理論一下,瞧我這個羽林中郎將,管不管得了你個羽林軍xiǎo校。」
這倒霉倒的,瞧熱鬧也能瞧出毛病來,楊端臉一陣青一陣白的,知道自己是被遷怒了,卻硬是沒那個膽子頂撞上一句兩句,只要生生將這口氣嚥下。
趙石眼睛在地上趴著的,坐著的,躺著的世家子中間溜了一圈,惱怒之下,也不管將婚禮變成審案到底有多怪異,指著人群當中那個面目青紫,頂著一個大腦袋的傢伙便道,「你叫什麼?誰家的子弟?」
李渾左右瞅瞅,旁邊的兩個都縮了縮身子,只他弟弟在身後chou噎,暗罵了一聲倒霉,自己這長相,果然到哪裡都是那般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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