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回京(一)
縱馬奔馳的感覺很舒服,將馬速提到極限衝出去,如雨點般密集的馬蹄聲在耳畔迴響,體會著座下戰馬起伏的腰身那雄健的肌肉的律動,迎面而來的狂風像一張大網,摟頭罩了上來,一切都顯得原始而狂野,這可要比坐著性能最好的軍車飆到二三百邁還要有滋味。
一行十人一路並不停留,直向南行,不幾日便出了韃靼草原。
隨著路程的縮短,不管是年輕的木華黎,還是隨行的宋人逢等人,心底自然都既是期待又有些緊張。
崔適趙光兩個也是歸心似箭,草原上的景色也無心看上一眼,在他們眼中,草原之地就是蠻荒所在,並不值得他們關注上哪怕一下。
不過這一路有了趙石,自然不會讓他們舒服了,宋人逢等人輪流值夜,完全是軍中的規矩,在趙石眼中,這幾個傢伙身上匪性很重,不服管束,就說這次草原之行,幾個傢伙明明傷勢並沒多重,只因為所在部落盛情挽留,這幾個傢伙便在那裡大塊吃肉,大口喝酒,還有女人隨時伺候,逍遙快活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竟然過了數月,才到汪古部與他會和,若是行軍打仗,早就被他砍了腦袋。
一身江湖氣息的宋人逢等人確實也不對他的眼緣,要不是幾個傢伙一身功夫在他眼中堪稱神奇,他早將這幾個傢伙扔在汪古部不管了。
於是這一路上幾個綠林中出來的好漢都好像吃了黃連,被折騰的膽戰心驚,終於在一次宿營的時候,蔡老三正睡的香甜無比,猛不丁卻被一雙大手卡住了脖子,差點沒把蔡老三的魂兒給嚇飛了,第一時間去摸自己的短刀。卻是摸了個空,這一下更是驚破了他地膽,之後就是亡命掙扎,大手卻是如同鐵鉗般卡的他直翻白眼,直到呼吸越來越是困難,他心裡只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完了,被人黑了。
直到對方的手離開了他的脖子。他才真正清醒過來,劫後餘生,讓他渾身上下都酸酸軟軟的,但瞬間升起的能淹沒人的理智的怒火,硬是讓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一邊咳嗽著,一邊拉開了架勢,「鐵彪。真有你地,摸黑下冷刀子,怎麼著,當了官兒,連心都變黑了?」
鐵彪搓著大手。常見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卻有些尷尬,又有些別樣的複雜,不過聽了蔡老三的話。眼中寒光一閃,有些著惱,「你也不用惱我,沒別的意思,大人的吩咐罷了,大人說了,做他的護衛,睡覺都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們散漫慣了,刀不磨不快,人不磨不出頭,今天只是給你個教訓,睡的別那麼死,刀被人摸走了沒什麼,頭沒了才是要命。」
一路上本就被折騰地夠嗆的蔡老三早就憋著一肚子的火氣,這時險些沒被自己人掐死。末了還要被教訓一通。他性子本就火爆,再也忍不住。上去就跟鐵彪扭打在了一起,鐵彪自是不懼,他也不是吃素的,輪拳踢腿,和蔡老三打在一處,蔡家兄弟的功夫都在刀上,這般肉搏自也不會是鐵彪地對手,幾下子便被鐵彪按倒在地,吃了一頓痛打。
「這官我們不作了。」
被打的滿臉是血的蔡老三在趙石面前咆哮道,他的兩個哥哥對鐵彪怒目而視,刀子也摸了出來,大有一言不合,便即上前火拚地架勢。
桀驁不馴之輩趙石見的多了,尤其是前世所呆的地方,隨便拉出一個人來,也是放進人群裡就不讓人放心的狠角色,哪裡會在乎這幾個人的憤怒。
淡淡道:「強扭的瓜不甜,我手下也不缺你們幾個,當兵吃糧是那麼容易的?給我做衙兵就更不容易,當初沒給你們說透,今天就把話說清楚,跟在我身邊,如果幾年之後還沒死的話,我許給你們個前程,最不濟也能領個百十人,弄個校尉當當,這個你們自己掂量,在我手下,有本事地人總不會餓死就是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手下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你們今天敢當著我的面亮刀子,明天說不准就敢在背後給我一下,這樣的人我不敢收,也不想收,我也不為難你們,跟我走到黃河邊兒上,我放你們離開,這句話對鐵彪你和小宋一樣管用……」
「我們現在就走你又能怎麼樣?」既然撕破了臉皮,話也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蔡老大瞪著眼睛道。
趙石笑了,眸光清冷如水,「你說呢?」
蔡氏兄弟瞳孔都是一縮,粗糙的手掌更是緊緊握住了刀把子,這位大人的狠辣他們是見過的,心裡都是一緊,蔡老大卻是將目光看向宋人逢,光他們三個人還真沒有把握走得了,加上宋人逢就不一樣了,宋人逢可以纏住鐵彪,他們三人圍住趙石,還能一戰,其他三個人無足輕重,到是那個長地好像狗熊一樣地噠懶有些難對付,但也只是個空有蠻力的傢伙罷了,只要別讓他拿起弓箭,也是好對付地緊。
趙光和崔適方纔還在看熱鬧,這等窩裡反的事情可透著新鮮,也不知道這位大人從哪兒弄來這麼幾個傢伙,幾個人還都屬於那種身懷絕藝的異人之列,這種人物和豪門大戶裡看家護院的可不一樣,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叫做野性的東西,就好像好勇鬥狠卻吃不飽肚子的野狗和懶洋洋的家貓的區別,一看就知道是殺人放火沒少做了的主兒。
到了後來,劍拔弩張,崔適這樣的文人自然是臉色發白,趙光畢竟是將門出身,雖然沒什麼本事,但膽氣卻還夠用,慢慢抽出腰間的佩刀,站在了趙石的身後。
木華黎和噠懶都是兩眼放光,慢慢圍了上去。在年輕的蒙古人心裡,背叛主人的傢伙最好是砍掉他們的腦袋,讓天空的鷹隼啄食他們地屍體,或者拖在馬尾巴後面,磨爛他們的皮肉才算得上是懲罰。
宋人逢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卻是握緊了鐵槍,向前一步,一言不發的站在了鐵彪的身邊。態度已是十分明顯。
「好……好……。」蔡老大苦笑了一聲,一把拉住兩個兄弟,「我們兄弟本來也不想去當什麼官兒,也不想阻了大人的行程,就跟著你們到黃河邊上,不過大人說話可要算話,到時候放咱們兄弟平安離去……」
也不用他放什麼狠話,趙石已經說道:「你們本就無足輕重。說句你們不願聽的話,就你們三個,早晚得橫死異鄉,還用得著我動手?哼,綠林豪傑?匪性難除而已。大夥兒都散了吧,明天還要趕路。」
之後的數日還算平靜,蔡氏兄弟雖是不甘,但到底還有些理智。也沒找什麼麻煩,趙石也再管這三個傢伙如何的難受,這就和練兵一樣,去蕪存真罷了,若不是怕殺了他們會讓剩下地人心寒,他可不介意手上再沾些血腥的。
路過呂梁山之時,也沒去天王嶺見那位光頭寨主,這些打家劫舍的綠林好漢們可沒什麼慈悲心腸。更談不上什麼交情,犯不著再去那吉凶難測之地冒險了。
一路上趙石向趙光仔細打聽朝廷上的變化,趙光自是知無不言,這半年時光,朝廷中變化確實不少,光鞏義縣令徐聞稟刑部玩忽職守,匪人冒官之事便使朝廷震了幾震,所有人都明白。這不過是太子一案的餘波罷了。總是免不了的,那個膽大包天的鞏義縣令不過是適逢其會。給當今聖上一個不錯的借口罷了。
明白歸明白,但大案既起,陷於其中地官員也只有自認倒霉,最後一番清查下來,牽連刑部兵部戶部官員數十人,直管刑部簽押事宜的官員殺了幾個,其他人流放的流放,罷官的罷官,處置的分外嚴厲。
不過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除了太子餘黨有些驚心之外,到也不算多大地風波,幾月之後便也平息了下來。
還有就是魏王回京,表面上卻沒撕破臉皮,那位陛下代魏王這個兄弟甚厚,言語殷殷,關切的很,不過魏王初一回京,便使其到西山陵寢代為看望廢太子李玄道,魏王從西山再回到京師之後,便立即閉門謝客,說是專心養傷,不論是以前的舊部,還是朝中親近的官員都是一律不見,熟悉其中曲折地人也都明白,這位一直鎮守潼關的魏王殿下恐怕是再無領兵的機會的了。
其餘就是一些瑣碎事情了,問到自己家人是否安好的時候,趙光卻是給了他一個壞消息,石頭娘據說是病了,其他到是沒什麼,趙石也自明白,估計是聽說他陷於敵境的消息把老人家給嚇壞了,不過還是免不了有些擔心。
之後行程便加快了許多,到了黃河邊上,也沒難為蔡氏兄弟,任他們自去,眾人渡過黃河,更是歸心似箭,在潼關也不停留,不數日間,便已經能隱約看見長安城那雄渾博大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