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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征途萬里會豪雄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戰略(一) 文 / 河邊草

    第二百八十六章戰略(一)

    大軍退卻,比之進兵時還要來的麻煩,束手立於帳中,冷眼看著親兵進進出出,將一應器具裝上馬車,人人臉上都帶著幾分頹喪,不過也有那麼幾分輕鬆。

    完顏烈也暗自歎息了一聲,臉色更加的陰沉,三十萬大軍攻打潼關,按照他之前的預想,便是攻不下潼關,也要向漢人展示出大金的武威的,但一個月的戰事下來,別說登關了,連靠近潼關的城牆都要付出成百上千人的代價,漢軍,韃靼人承受了很大的傷亡,最重要的卻是蕭幕都戰死在了潼關之下,蕭幕乃是他暗中疏通才從北邊調過來的,沒成想……現在朝中已經開始有人說他的壞話了吧?便是蕭可晉這些日子也沒來大帳一次,估計報信的快騎已經派了出去的,這時再要剪除其黨羽,就不那麼好辦了。

    如今朝中相互傾軋越來越是厲害,若是不能將這三十萬大軍握在手裡,不定什麼時候,一紙招他入京的文書就得送到自己的面前來,以現在皇帝的脾氣,到了上京,哪裡還會有命在,像他這樣手握重兵的大將都戰戰兢兢,也不知那些朝中的大臣們怎麼熬的住?不過漢人有句話說的好,既然退無可退,還不如拚死一搏,準備了這麼多年,回京甘心受戮?呸,只有漢人才會那麼愚蠢……

    不過漢人的書裡有很多道理,他自小便願意和漢人學一些漢學,但至今也搞不明白漢人的心思,滿嘴都是忠義兩個字,但又能說出君視臣若草籽,臣視君如仇寇,還有什麼君舟民水之類的話來。

    現在的老皇帝聽說一頓飯還能吃上一隻羊腿。性情卻越來越殘暴,去年誅了完顏濟滿門,是將其老小掛在木樁上射死的,完顏濟可是他的親侄兒,前些年才加的南京路副都元帥,在職位上比他完顏烈只高不低,竟然傻乎乎地就被招回了上京,看樣子就是讀漢人的書讀傻了的。他完顏烈就算死,也要死在勇士的刀下,死在馬鞍上,而不是讓人像綿羊一樣殺戮。

    「去個人,把完顏和尚給我叫來。」

    「是,大帥。」一個親兵放下手裡的東西便一溜煙兒的跑了,最近大帥心情不好,他們這些親兵也都提著心思。不過也是難怪,仗打成這樣,誰的心情又能好了?

    「元帥,您叫我?」完顏和尚很年輕,也就二十四五的樣子。白白淨淨一張臉看上去竟有幾分清秀,四肢修長有力,一雙靈動地眼睛不時有流光閃過,一眼看上去很是精神。

    完顏烈看了自己的心腹一眼。和蕭幕一樣年紀輕輕,但都是金國後起之秀,大金如今風雨飄搖,但就因為有了這些年輕人,才讓他感到分外的安心,只要這些年輕人能長大成人,不要像蕭幕一樣死在戰場上或是……大金一樣是大金,不論是北方的那些塔塔兒人。或是漢人,都將成為他們女真人的奴隸和鷹犬。

    完顏和尚瞄了完顏烈一眼,,額頭上的青筋一閃而逝,他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看,就算眼前的這位是他一直尊敬的大帥。

    他母親是漢人,所以在相貌上從小就是別人取笑地對象,直到十六歲那年。那個身為皇孫的哥子當著許多人的面取笑他長的像家裡養的鳥相公。一點不像是他們女真男人,暴怒地他抽出刀來狠狠將對方的大腿紮了個對穿。還在對方的臉上劃了一刀,讓他永遠記住自己,自從那件事之後,沒人再敢說他長的不像女真人,熟悉他地人都知道,清秀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是無窮無盡的暴躁和嗜血。

    完顏烈將臉一板,沉聲道:「叫你挑選出來的兩個千人隊準備好了嗎?」

    「都挑好了,都是蕭老四悄悄從北邊帶回來的,以前只聽蕭老四的,如今也只聽大帥的,要說蕭老四死地有些不值,大帥,我也想見識見識潼關裡那個漢人,反正要退兵了,您給我個機會,我要拿這人的人頭給蕭老四送行。」

    「閉嘴,蕭幕死的確實不值,不過他違抗軍令擅自出戰,大意輕敵,死了也是活該,就算活著回來,我也要讓他吃吃我的軍法,你不要學他,漢人不是說嗎?匹夫之勇,只可稱得上是十人敵,百人敵,若想成為千人敵萬人敵,就不能光憑血氣之勇來行事……

    你跟在蕭可晉身邊殿後,一定給我看緊了他,旁的你都不用管,秦軍若是出關野戰……估計漢人也沒那個膽量,潼關也沒有增兵的跡象,不過還是慎重些的好,戰事上聽蕭可晉的,他也是老將了,還曾隨駕征過河北,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但若他要急著回西京,你就要替我把他擒下,我要三個月地準備時間,只要西京沒了他在,事情就好辦地多,這是大事,你要仔細記著,斷不可有什麼疏忽。」

    「大帥,您就放心吧,我心裡有數,不過他們追出來更好,我要讓他們知道,沒有了城池的他們,就像是羊群一樣軟弱……。」

    ………

    金兵退去,只留下一地地狼藉說明這裡曾經駐紮過數十萬大軍,關下的地面上,散落著折斷的刀槍以及一些殘肢斷臂,刺鼻的血腥味和屍臭聚集了一片黑鴉,一堆堆的灰燼隨風飄散,讓這處曾經的戰場變得霧濛濛的,那是金兵焚燒屍體而留下的屍灰,散發出一股股怪怪的味道,由於溫度不夠,還能隱約看見其中黑乎乎的人體軀幹,屍油更是塗滿了一地,讓人覺得分外的噁心。

    大地之上成塊成塊的都是兩軍血戰留下的斑駁血漬,混著關下的泥土,看上去分外的刺眼。

    趙石帶兵走過這裡,這無疑比之他前世時所經歷地那種炮火紛飛的戰場更加來的讓人震驚,這是一片真正的死亡之地。所有的情景正常人就算是夢中也無法想像的到,身後傳來幾聲嘔吐的聲音,想來是一些沒上過戰場的傢伙將隔夜飯貢獻了出來,那些吃過了人肉地黑鴉在不遠處逡巡卻不飛起,射過來的目光竟是充滿了貪婪和食慾。

    張鋒聚四下張望著,坐下戰馬一不小心踏進了一處灰堆,撲的一下騰起一層煙塵,這小子一邊拍打著臉。一邊罵罵咧咧的調轉馬頭,將灰堆弄得四散開來,裡面的屍體嘩啦啦一下倒下來,被受了驚的戰馬踩的粉碎,露出裡面還沒燒盡的臟器。

    張鋒聚還在大叫倒霉,趙石已經一腳將他踹下了馬,「這些都是戰士地遺骸,他們生前都是勇敢無畏的勇士。尊重他們就是在尊重我們自己,你們三個帶所有人留下,將這些屍體好好安葬了,我自己進關。」

    嘴上雖然說的大義凜然,但心裡想的卻是讓這些人多見識一下戰場的殘酷。人死魂消,死了地戰士便是再英勇也已經是死人一個,活著的人便是再傷心也是多餘,不過這場景。這味道,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好像在加速奔流,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他知道,經過那晚的一場血戰,將他所有已經壓抑在心底地暴虐**都誘發了出來,這對於一個頂尖戰士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將手下的軍兵分散開去。戰場上立時多了一些忙碌的身影,趙石獨自來到關門之前,關門已經緩緩開啟,幾個人迎了出來……

    這些人先還都笑呵呵的,當看見趙石手裡握著的那把巨大無比的陌刀,眼睛都縮了一下,甚至有兩個還大大嚥了口唾沫,前兩天因為是頭一次入關。沒帶兵刃。若是帶了這把陌刀,情形便不會如當初般驚險了。

    李敢當臉上笑的有些僵硬。不時瞄瞄他手裡的陌刀,好像一不注意,趙石就能拿起刀來看了他似地,不過在看向他身後那些忙碌的軍兵的時候,眼中波光閃動,像是有些意外,又有些欣賞。

    趙石對這些並不在意,這次回潼關只他一人,其他西軍人馬還都駐紮於潼關各處要隘,這便有些值得思量了,還有,金兵退兵,是不是要馬上出關作戰?還是要準備一段時日?

    想著這些紛繁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付著李敢當,直接來到帥府所在。

    征東大元帥,魏王李玄道這次卻是迎在前廳之外,待遇上和上次自然沒法相提並論,來到廳堂坐定,李玄道卻是笑著將其他人等都請了出去。

    「這次挫了金兵鋒銳,諸將論功行賞,本帥已經上書朝廷,以你為首功。」李玄道笑著說了一句,接著便解釋道:「不用詫異,知道你陣前殺的什麼人嗎?乃是金國正正經經的皇孫,猛安萬戶蕭幕,本帥駐守潼關這麼多年,殺敵不可謂不眾,但官職當以此人為首,若不以你為首功,其他人的功勞也就說不出口去地。」

    「謝大帥……」

    「這個你不用記在心上,有功則賞,有過則罰,不然本帥也統領不了這些驕兵悍將不是?不過本帥最喜猛將,你立下大功,本帥這裡沒點表示也說不過去,來人呀。」

    早有準備好地兩個親兵捧進來一件物什,趙石眼光一掃,兩個人捧著的乃是一件盔甲,盔甲上面用金絲纏繞地密密麻麻,上面還紋刻著許多繁複的花紋,殷紅色的盔纓將銀光閃閃的頭盔襯的威武不凡。

    李玄道指了指兩個人手中的盔甲,笑著道:「本帥雖然掛著個元帥的頭銜兒,但身邊卻沒什麼貴重的東西,這件盔甲陪伴本帥多年,還算堅固耐用,今日送予了你,只作是個遮風擋雨的物什,你不要嫌棄本帥小氣才好啊。」

    「不用鬧這個虛禮,也不用謝我。」李玄道擺了擺手,將兩個軍兵揮退下去,一邊止住要起身的趙石。

    之後卻是皺起了眉頭,半晌過後才扶著額頭斜瞅著趙石,一雙眼睛卻好像要看穿人的心肺一般,「這些日子本帥有些煩惱啊。」

    趙石沉默不語,眼睛也是斂著,他知道要說到關節之處了,如今的他也不是初到貴境,一些事情想的要深的多,這般和這位魏王殿下單獨相處說話,若是傳到那位聖上的耳朵裡,對自己沒什麼好處,這是一次拉攏嗎?還是些別的……

    李玄道微微一笑,襯著他滿臉的傷疤,看上去只有猙獰二字可以形容,「你是聖上的心腹之人,本帥是想問問你,聖上要我出關擊敵,聖上的意思是什麼時候出關才好呢?」

    「這是軍國大事,末將未聽皇上說過。」趙石將他的話琢磨了一下,抬頭毫不避讓的看了過去,又接著說道:「不過末將以為,大帥心中早有定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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