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初到
一夜無話,第二日起行,京兆軍依舊喧囂無比,但此時卻再沒人有什麼廢話,這位鷹揚將軍的大名昨晚便已傳遍軍中,大軍上下都已聽了傳聞,再加看到這些京兆援軍軍法森嚴,除了行軍鬧騰一些,與其他友軍並無所擾,雖是知道潼關天險在前,金兵不可能逾越一步,但紮營的時候還是斥候四出,省了大家不少麻煩,那位鷹揚將軍除了當天那晚將秦州來的將軍郭猛打的服軟了事外,再無其他跋扈動作,接人待物雖是冷淡自恃,卻並無號令全軍的想頭,如此一來,這一路上到堪稱平靜的了。
不過唯一讓那些好奇心過盛之人鬱悶的是,這京兆援軍竟是水潑不進的一些主兒,本想著和這些京兆軍套套交情,聽聽長安左近的趣聞軼事,但這些京兆的傢伙就是油鹽不進,一個個板著一張大臉,別說進人家的營盤了,就算是靠近一些,也要呼喝上幾聲,讓人趕緊遠離,若不是那位鷹揚將軍的火爆脾性已經傳遍全軍,有些好事的怎也要找個由頭跟京兆來的這些傢伙掐上幾架的。
不過除了畏懼那位鷹揚大人以外,這群大家親眼所見,脫光了膀子,能一氣繞著偌大的營地,跑上兩圈都渾若無事,精壯的令人髮指的漢子讓有心尋事之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份量兒。
不過說起來,這些援軍也各有特色,延州來的鎮軍最是齊整有序,殺氣也是最足,秦州來的人都是那個郭猛一手帶出來的,和他們的官長一個德行,橫行無忌,軍律也最是散漫。不過郭猛試過了趙石的身手之後,秦州軍都縮起了腦袋。
不過這裡卻沒有秦夏邊境守寨子的軍伍,聽說正在往南邊調撥,其他地便多是禁軍出身了,見過的陣仗少上一些,在趙石眼裡也就沒多大的看頭。
閒話少敘,從長安到潼關並不算遠,若是加急快馬。一日夜便能趕到,這也是自古以來,潼關失守,長安便不可守的原因所在了。
大軍行程不過五日,潼關那高大雄渾,好像亙古以來便已存在的身影便出現在大家眼中,大軍行進在漢唐時修建的古道之上,此時已近黃昏時分。殘陽如血,巡視這染上一片血色,山巒溝坎縱橫的天險所在,其他人許無所覺,但趙石望著殘陽之下。旌旗招招的潼關方向,一種時空錯位地感覺怎麼也揮之不去。
「大元帥令,援軍就地紮營,統兵將領入關相見。」一騎疾奔而來。馬上騎卒並不下馬,一勒馬韁,就擋在了大軍之前,等到幾個領兵官兒來到前面,乾脆的說完一句話,調轉馬頭,立時疾奔而去,不一時便沒了蹤影。
這些將軍面面相覷。臉色都不算好,但大家心裡都明白,東軍西軍向來都較著勁呢,這個下馬威給的一點都不意外。
眾人之間也不好說什麼,轉身回去,吩咐手下軍官將校收束人馬,之後才又聚在一起,各自帶上兩個親兵。直奔關城而來。
離潼關越來越近。喊殺聲清晰入耳,眾人臉上都帶了些肅穆表情。像張承等這樣久經戰陣的卻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狼一般,眼珠子裡都帶了些幽幽光芒,胡瞎子更是舔著嘴唇,一點也不掩飾自己好像久曠之夫般的心思,還大聲笑道:「奶奶的,好長時間沒見這般大陣仗了,這趟沒白來。」
趙石和張承並肩而行,心中也是一動,說起來他的心情要比這些將軍們複雜千倍萬倍,但毫無疑問地,他也好像在這空氣品咋出了血腥味兒,就好像戒毒了很長時間的癮君子來到了金三角,一個叫**的魔鬼立時突破了牢籠,在他身體內橫衝直撞,讓按捺不住想要親自品嚐一下鮮血橫飛的味道。
一行人簡直是迫不及待的來到關下,關前早已等了幾個人,領頭地不是旁人,正是精神矍鑠的老將李敢當,見眾人來到面前,眾人下馬,見禮已畢,也不多話,立即領眾人入關。
潼關自古以來便是個大兵營,並無民居之類的所在,街道之上來來往往的都是身著軍服地軍兵將士,一群猶自血染征袍的士卒從眼前走過,渾身散發著令常人畏懼的殺氣,頭也不抬的晃過了過去。
見眾人不錯眼的盯著,李敢當哈哈一笑,有意無意的看了趙石一眼,「潼關上下已經血戰半個多月了,你們都是老軍伍,聞到那股臭氣了嗎?都是燒死人冒出來的煙霧,潼關之下,不分敵我,填進去的人估計也有四五萬人了……」
「勝負如何?」旁邊地胡瞎子迫不及待的問了一句。
李敢當笑了笑,「這麼守關能有什麼勝負?金狗殺上來,咱們就把他打回去,各有損傷罷了,不過咱們佔了守關的便宜,怎也不能讓他們得了好去就是了。」
「金兵和西夏人相比如何?」這次說話的卻是張承了,早就聞聽過女真鐵騎的厲害,金國據說帶甲控弦之士百餘萬,應不是西夏人可比的,不過他出身西軍,大秦因為有潼關天險在,一直重西而不重東,此次雖說是應援而來,但總不想被東軍蓋過了去,所以才有此一問。
李敢當明白這些西軍將領心中所想,此時搖了搖頭道:「不好說,金兵勢大,精銳還沒露頭,上來的都是一些雜胡漢軍,戰力不算太強,再一個聽說金兵擅野戰,不真刀真槍的打上一場,這話可不好評判。」
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哼,金人殘暴成性,視其他各族如豬狗,這是老夫親眼見識到地,幾位初來,老夫奉勸幾位,若是陷於敵陣,最好不要被人活捉了去,老夫手下有幾個軍士就是活活兒在關下被他們車裂而死地。這也是金狗慣用伎倆……」
這等喪氣話聽在眾人耳朵裡可不怎麼好受,當即便有人道:「大夥兒都是個頂個的漢子,定叫這些胡人知道咱們西北漢子不是好惹地,他殺我一個,我就宰他們十個,能被他嚇唬住了?」
李敢當也不生氣,微笑著再不言語,到是目光在趙石身上轉了幾圈。半晌之後才道:「趙將軍,幾月不見,真是越發的威武了。」
兩個人壓根就是頭一次見面,他這麼一說到好像兩人在京師私交不錯的樣子,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趙石也不細想,微微欠身,「老將軍才是真個威武。」
李玄道中軍就設在城東。離關牆也只數十米遠近,看到府門前面散落地一些石塊以及被砸的斑斑駁駁的府門,趙石心中也是佩服這位魏王殿下膽子著實不小,身為一國皇子,能親臨矢石。很是不易的了。
再看門旁幾個釘子一樣站立,毫無懼色的兵士,對這位魏王殿下也算初步有了一個瞭解,這人恐怕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什麼人?」
李敢當趕緊遞上軍令。那親兵一絲不苟的驗看了一下,這才面無表情的道:「大帥臨時巡城,已經上了城牆,大帥交代,讓你們上城牆找他。」
城牆之上,流矢紛飛,一群持盾兵士擋在前面,李玄道凌厲地目光掠過城下蜂擁而來的金兵。最終落在金軍大營裡面。
「大帥,這些日子金狗攻勢甚急,不如讓末將再去衝殺一番……」身旁說話的段其豹,潼關這些日子他過的最是痛快,一來便落了個大綵頭,自此大帥對他另眼相看,儼然已如心腹將領一般,這等知遇之恩。他是要誓死以報的。不過這幾日金兵攻勢愈急,但大帥卻再不讓人出關衝陣。關上傷亡也就多了很多,這讓他很是不解。
李玄道臉色平靜,看不出在想著什麼,半晌過後才說道:「金人並不打算跟咱們硬拚啊,你瞧瞧這城下的旗幟,後營的那些猛安萬戶的旗幟一直沒有前移,這一天來,攻城地都是漢軍,看來……金兵不是要撤軍了,就是想要計取潼關。」
說到這裡,便是他自己也笑了笑,計取潼關?他不是哥舒翰,便是那位皇帝弟弟親自給他下令,他也不會出關應敵,更不會離開潼關半步,想要學黃巢般從禁溝繞過去?那更是妄想,潼關之內士氣不弱,兵精糧足,就算是他自己,也想不出什麼妙計能攻破這樣的潼關,難道那個完顏烈有通天之能?
既然攻不進來,那麼完顏烈便只有撤軍,要說金兵也在關下有一個月了吧?三十萬大軍,這糧草支應是那麼好供給的?那個完顏烈怎麼說也是金朝名將,這點不會看不出來,只所以還是率領三十萬大軍來了,無非是軍權在作怪罷了,捫心自問,若是有統領三十萬大軍的機會,前進之處便是死地,他也要先將兵權拿到手裡再說的,完顏烈地心思不用猜便也知道的了。
現在擺出這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又能騙得了誰去?
眾人上得關牆,眼前一旦開闊,居高臨下望去,關下那如同潮水般撲上來的金兵一下便填滿了眾人地視野,除了有數幾個人還能鎮定自若之外,其餘人等都是有些目眩,再抬眼看去,那一眼望不到邊,好像排列到天地盡頭的連綿營帳,先前雖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現在還是不禁要吸上一口涼氣,果然好大的陣仗。
隨手抓住一支流矢,趙石也暗歎自己運氣太好,腦頂上箭矢橫飛,但其他人都沒事,偏是一隻利箭朝他胸口直直落了下來,這樣的流矢勝在一個出其不意,力量並不算大,立時便被他抓在手中。
卻是胡瞎子在後面大叫了一聲,「好身手。」
拋開這個小插曲不提,殺聲震耳欲聾之間,李敢當領著眾人逕自來到李玄道面前,眾人也不管正處兩軍交戰,齊刷刷跪倒在地,「末將參見魏王殿下。」
「都起來吧,讓你們親臨這凶險所在,是本帥的不是,不過大家都是刀頭舔血之人,這點陣仗自然不會放在幾位將軍眼裡的。
不過在這裡只有征東大元帥李玄道,沒有什麼魏王殿下。」
趙石隨眾人站起身來,首先便朝李玄道望了過去,身形不算很高,但卻很是結實,一臉縱橫的傷疤,讓他看上去有些醜陋,但那是男人最好地勳章,一雙無時無刻不透射著凌厲而又威嚴光芒的眼睛,讓他的每一句話都變得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趙石不由自主的拿來和李玄謹李玄持比較了一下,直覺卻是這人更貼近於他前世時的隊長,一個久經戰陣磨礪的男人,但前世時的隊長和這人比起來,卻要少了幾分氣勢,畢竟統領幾萬大軍在外,和整日跟他們十幾個人混在一起是完全不同地概念。
這樣地人,心理估計都有偏激或是獨到的地方。
果然,李玄道接下來便是一句,「你們初來,本應修整些日子,不過本帥要看看西軍地風采,誰願一會兒出關衝殺一番,讓我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