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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雨夜百人闖營時,兩個久經戰陣的將軍拍案叫絕,他們自然知道這看上去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計謀,但其間需要的卻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超絕膽識,放在他們這些老行伍和他們帶領下的邊鎮秦軍身上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奇跡,就別說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帶領下的雜牌護糧軍了,他們尤其佩服的則是在戰機的把握和行事果決上面所表現出來的東西,這才是他們最看重的,至於戰果在他們眼裡反而不算什麼了。
再說到後來護糧軍不退反進,虛布旌旗,到底讓經歷了一場慘勝的西夏大軍不戰而退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沒有話說,這其中的凶險處兩人自然明白,這是兵行險招,劍走偏鋒的經典戰例,和空城計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他們都是打老了仗的人,他們都知道,這樣的奇計雖然看上戰果輝煌,也為人所稱道,但他們很早就明白,一個喜歡弄險的將軍早晚有吃苦頭兒的時候,兩軍對戰,最多的時候還是看哪方的兵力佔優,士氣可用,士卒的精銳程度上,但話說回來,護糧軍當時的情形卻也不得不行險一搏,最重要的是這個需要絕大勇氣的計謀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想出來的,兩個人此時看向趙石的目光已經變得有些灼熱了起來,他們的眼前好像浮現出這個少年日後統領千軍萬馬,縱橫不敗的英姿,如此年紀,就有這般的膽識和智計,除了一句才華天縱之外,還能說什麼呢?若不是當此非常之時,兩人甚至已經想著怎麼也要將這個少年留在自己身邊,不為別的,若是能時常對少年加以教導籠絡,日後但凡這個少年能在西軍中佔上一席之地,這香火情義便即非同小可了不是?
兩個人暗自觀察少年神色,卻一直如常,彷彿現在誇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一般,這心裡的評價卻又高了一層,寵辱不驚,有大將風範,兩人心裡暗自稱讚,唯一不美的地方就是這個少年毫無根基,若是自己的子侄能有這個少年的半分才幹和氣度,此時也決不會只是個小小的隊正。
不過這個少年看上去卻是得了李家的這個丫頭的器重,身後站著這樣的門閥世家,日後的成就也自難料的很了,兩人心裡想著,嘴上讚著,眼中看著,不管是眼神還是笑容都帶出了幾分長輩所特有的關懷之意,這樣的少年,便是自降了身份來表示親近,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待得李金花將前前後後說了清楚,只是將李繼祖的事情含糊了過去,韓適直接撫掌大笑道:「看來我們不服老是不行了,你們這般的年紀就能作出這等的大事出來,真是讓我們這些作叔叔的都沒臉見人了……嗯,這個小子不錯,看他這樣子,年紀還沒過十八吧?冠禮了沒有,怎樣?鳳翔西路團練使曲貴曾是我的部下,要不要我跟他說一聲,將你掉入禁軍,或是你有意的話,來我們邊鎮更好,立功的機會也多,在邊寨先呆上些日子,再回來給我當親兵,別的不說,校尉銜兒肯定給你先加上的,我們邊鎮的俸祿向來都是從優的,一年總也能弄個百十兩的銀子,功勞嘛,那得用人頭來換,不過現在西夏狗賊消停了幾年,又來我們西秦打秋風,仗是有的打的……不過,現在我也是自身難保,等過了這個坎兒,你若是有意於沙場得功名,可以隨時來找我的……」
他這話一說,李任權在旁邊也是笑了,接口道:「老韓還真是性急,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少年英才沒有往外推的道理,我李任權也把話兒放在這裡,若是此次無事,而你又有意軍伍的話,我戮鋒軍的大門隨時開著,到了我這裡,先掛個參軍銜兒,給我出出主意,等歷練的夠了,領軍作戰是早晚的事情,男兒大丈夫,自要馬上取功名來不枉了這一生,你說是不是……」
這兩人這番話說出來卻也不僅是為了招攬一個有用之才,最重要的卻是看李金花對這個少年很是看重,一直將其帶在身邊的用意他們自也明白的很,現如今他們的前程多半在李金花手裡握著,買個情面又不花多少的氣力,又能讓關係更進一層,何樂而不為呢?
趙石抿嘴了抿嘴唇,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了金成民那小子,雖然他半隻眼睛也看不上那傢伙,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一點,這些世家子弟們編織成的關係網的力量是可怕的,那是一種隱形資源,看不見摸不著,可以讓複雜的事情變得簡單,也可以讓簡單的事情變得無比複雜,更可以讓真的變成假的,讓假的變成的真的,看來,這種規律在這個地方同樣適用,不得不說,派別之說已經滲入了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的骨血裡,此時他還只是看到一些表面上的東西,當他深入瞭解這裡的一切的時候,也許將會有另一番感受。
「那侄女就先替他謝謝兩位叔叔了,他這人心氣兒高的很,侄女要他當個親兵,都不點頭的,能得叔叔的照看,也是他的福份,趙隊正,還不謝過幾位將軍的栽培。」
幾個人談談說說,外面太陽已經西斜,大片的雲彩染上了血紅顏色,好像整個天際都要燃燒起來相仿,慶陽城方向隱隱傳來喊殺之聲,幾個正在說笑的人臉上都是一緊,就連陸續端上來的飯菜酒水好像也失了味道,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但耳朵卻已都豎了起來,眼睛也不時朝著慶陽方向瞟上幾眼,心思自然已經不在這裡。
這個情形一直持續到夜幕已深之時,隱約聽到馬蹄聲響,不一時,張德讓裹著一身的疲憊大步走了進來,神色間還留著幾許肅殺之氣,進得帳來,也不說話,一屁股坐在了空位之上,抓過酒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一抹嘴巴,這才哈哈大笑道:「不負所托,大事已定,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