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霧中看花
此間事了,他本應履行承諾,和蕭子衿找個安靜的地方,過些悠閒日子。可聽到康遙說南宮少宇未死,他便無法安心離去了。
他想到蕭子衿那日見到的屍體,他心中開始惶恐不安。若是,當初黎辰陽和北門惜歡診錯脈,南宮少宇的確是假死。那蕭子衿見到的又是什麼?到底這個南宮少宇是真的還是假的?
面對蕭子衿對他出爾反爾的氣憤,他也只能抱歉一笑。說他多管閒事也好,說他癡心妄想也罷,他真的無法就此離開,放任君婷婷面對未知的人,未知的事。雖然她的身邊有絕頂高手,雖然她的周圍個個權勢過人,雖然他有些自不量力。可他就是邁不開步子,移不開眼珠。
他開始暗中觀察君婷婷在飛燕鎮的動靜,幾日下來,發現她的身邊並沒有可疑之人出現,也沒有半點魔教餘孽的蹤跡。
他開始琢磨,若是真有問題,那只可能出在那個死而復生的南宮少宇身上。他想與其這樣偷偷摸摸的接近,不如以故友之名,登門拜訪。數月之前,北門惜歡不是還邀請過他嗎?
趁著好客的北門惜歡在,他帶著不情不願的蕭子衿出現在君婷婷暫住的院門。
一大早,便有小廝向北門惜歡稟報蕭天行在門外求見。北門惜歡聽了心裡感到詫異,按說蕭天行要見也是見君婷婷,為何要求見他?轉念一想,這個蕭天行許是害怕被君婷婷或別的幾個男人拒之門外,這才找上自己。他心中暗道,這個蕭天行倒也是個聰明的人,這個院子裡,會對他開門歡迎的可能只有自己。不管怎樣,來者是客,他忙命人將蕭天行請了進來。
蕭天行見到北門惜歡絕口不提蕭子衿看見冰屍之事,只是和北門惜歡互相寒暄幾句,待到茶過一盞,他才開口說道:「北門真人有所不知,天行此番是無家可歸,無處可依。特意來投靠真人,就不知真人可否收留?」
北門惜歡微微一怔,對他的要求頗感意外,沉吟片刻,便笑說:「蕭公子客氣了。說來你也是婷婷的救命恩人,你不嫌棄肯來我院中做客,我等自是將你奉為上賓,何來投靠之說?」
蕭天行順勢雙手握拳,行禮謝道:「多謝真人!如此,那天行就叨擾了。」
「蕭公子不必客氣。若是不嫌棄,就讓惜歡托一回大,喚我一聲大哥吧。至於這真人二字,不過江湖中人厚愛。我早已是入世之人,哪還算得真人?」
聞言,蕭天行心中暗道:這個北門惜歡倒真是爽朗之人,先前想好的一番說辭根本沒有用上,他就讓自己住了下來。想到此,他忙笑說:「那多謝大哥,以後大哥喚我天行即可。」
北門惜歡輕輕頷首,忙命人為他收拾此一間院落。又帶著他到了君婷婷的住處,二人進去時,君婷婷才剛剛起床,正坐在桌旁等著早餐。
看見蕭天行來,她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甚至不敢看向他,只得撐著嘴角,對著北門惜歡微微一笑。
蕭天行從看到她開始,眼睛就一直膠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曾離開。誰知,她對自己的存在視若無睹,她那雙明眸之中只有本門惜歡的存在,他心裡還是不由的發酸。
「婷婷,快看誰來了?」北門惜歡眼看著這二人的氣氛尷尬,忙出聲解圍。
聞言,君婷婷不得不看向蕭天行。對他,她心裡是愧疚的,以前是因為南宮少宇的死而遷怒與他。如今,南宮少宇是回來了,她也知道自己對他的態度很不公平。可是,眼下,她身邊的男人已經很多。
這幾個男人雖然不說,可她心裡清楚,誰沒有委屈和怨氣呢?這樣的局面已經形成,她也沒有辦法改變。可是她明白,再讓別的男人介入,只會傷了大家的心。所以,蕭天行再好,她也只能裝作不知。
她眼神複雜的看向他,朱唇抖了抖,終於輕輕開啟說道:「蕭公子,別來無恙。」
蕭天行聽到她刻意疏遠的話語,心裡的酸澀劃了開去,澀得他喉頭都是發苦的。心裡長歎,自己與她到底是情深緣淺。不由的自嘲,這些日子的期期盼盼又為的是哪端?罷了,等到此間事了,他是該轉身離去,莫再自尋煩勞。
還不等蕭天行自怨自艾完,他身後的蕭子衿就出聲嚷道:「你這個女人,為何又稱我家公子做蕭公子?在寺廟時,你不是粘他粘得緊嗎?這會子又開始拿腔作勢了……」
「子衿!」蕭天行低喝道,又看向北門惜歡道:「這個孩子,自幼跟在我身邊,我疏於管教,讓他說話做事失了分寸,還望大哥不要見怪。」
北門惜歡搖了搖頭,說:「無妨。童言無忌。」
又對著君婷婷道:「辰陽此刻只怕已在外間等我一同回黎家,我就不耽擱了。天行應我的邀請,要與我們一起返回南城,我不在時,還要你多費心,為我招待他。」
也不給君婷婷說話的機會,他說完便向著蕭天行頷首離去。
君婷婷和蕭天行雙雙愣住,一時間真是無言可對,無話可說。令人不安的沉默在整個院子裡蔓延開去,讓蕭子衿心裡好生憋屈,惡狠狠的看向君婷婷。見她頂著個大肚子,黑亮的眼珠豁然一亮,扯著公鴨般的尖聲說道:「這個孩子是公子的吧?是男孩還是女孩?」
聽到他的問話,蕭天行一怔,凝視君婷婷的肚子許久,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看向她的眼睛,期望她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接收到他的視線,君婷婷不由自主的將眼睛瞥向一旁。說實話,這個孩子是誰的她自己也弄不清楚,畢竟那一夜他和南宮少宇都有份。前些日子,她可以固執的認為這個孩子就是南宮少宇的無疑。可現在,在蕭天行的面前,她居然說不出半句話。
見她不理自己,蕭天行顫抖著聲音問道:「這個孩子有多大了?」
君婷婷還是沒有看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彆扭的回答:「六個月。」
聞言,蕭天行面上一喜,眼光明亮的說:「六個月?是在寺廟時?」
君婷婷最終沒有說謊,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蕭天行心裡原先那些酸澀、苦痛一下消失不見,滿心歡心的說:「我居然要做父親了,哈哈哈,我要做父親了。」
說著,他開始得意忘形的一把撈過身後的蕭子衿,在他那顆因為發蠟禁錮而光禿禿的腦袋上連揉帶摸,道:「子衿,你聽到沒有?我要做父親了,哈哈哈。」
蕭子衿哀怨的看向自家公子,半天才說:「公子,您別再摸了。路上之所以不長草,就是走的人太多。如今,子衿的頭上不長髮,也是因為公子總摸。」
蕭天行還處於興奮之中,哪裡會管他的說辭,又在他光溜溜的腦袋上連摸幾下,讚歎道:「不長髮好,不長頭髮不用買梳子,連皂角都省了。」
君婷婷一直以為蕭天行就是那副文質彬彬,優雅有禮的貴公子模樣,卻不想他原來也會大喜大鬧,也會得意忘形。在他肆無忌憚的笑聲之中,她居然不忍心指出孩子有可能是南宮少宇的這個事實。
蕭天行都快把蕭子衿的頭磨平了,他才鬆開手,收斂了一下激動的情緒,認真而專注的看向君婷婷,道:「婷婷,謝謝你。」
君婷婷動了動嘴皮,最後還是艱難的說:「大家都以為這個孩子是少宇的……」
聽到這話,蕭天行的眼中微微一暗,不過卻是轉瞬即逝。很快便微笑著說:「婷婷,我明白的。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孩子本該是他的。我不會和他搶的,我只是想能夠經常看看孩子,我……」
君婷婷看向他,心裡也是同樣的不好受,囁嚅道:「對不起。」
「傻瓜!你能把孩子留下我已經很高興了,我感激你還來不及,你何許道歉?」蕭天行不甚在意的笑笑,說得好似雲淡風輕。其實,只有他自己明白心裡有多痛,有多難受。多少年了?有多少年他沒有過家人?有多少年他沒有過親情?
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把他對家人對親情的渴望全部喚起。可是,他不能要,也要不起。孩子只能是南宮少宇的,只能叫南宮少宇父親。而他,還是一個陌路人,還是迥然一生,形影相吊。
君婷婷看他笑得如此勉強,卻要作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心裡愈加愧疚。只得岔開話題道:「惜歡為你安排的住處,你去看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