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迷路了
人生就是一場煙花,時而璀璨,時而荒涼,生命無常,際遇更是變幻莫測。
近三年的「受虐生涯」,嫣兒曾幾度絕望,她從沒想過她還會有重見天日的時刻,剛剛在隔壁沐浴的時候,摩挲著自己那瘦骨嶙峋的軀體,嫣兒掉下了眼淚,她為自己哭,她更為葉靈哭……
嫣兒佇立床前,在她那不再豐腴的臉蛋的映襯下,那雙愈顯靈動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床上的兩人——娘和少爺是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了。
「少爺,娘怎麼樣了?」看到葉羽睜開了眼睛,嫣兒緊張的看著她。
眉頭深鎖的葉羽沒有糾正嫣兒的稱呼,一來他現在沒這個心思,二來,就算是糾正了,自己也只是個弟弟而已,這還不如少爺叫著順口呢!他看了看睡熟中的葉靈,沖嫣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少爺,娘睡醒以後是不是就可以說話了?」看到葉羽搖頭,嫣兒心下一顫,「難道你也治不好娘的喉嚨?」
「嫣兒,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就是有些累了,娘的喉嚨沒事的,等她身上的棒傷好點,我再清除她體內的劇毒會方便些。」葉羽不想嫣兒知道母親經脈阻塞的事,讓她知道了也是徒增一番煩惱而已,「嫣兒,我先出去走走,你照看一下娘。」
「少爺,你…你小心點,早點回來,要不娘會擔心的。」
「嫣兒,你覺得有人能欺負我嗎?」淡淡一笑,葉羽轉身走出了屋子。
鑒於壽宴上的瘋狂,葉羽「煞星」的名頭已然深深的根植於裴府每一個人的心底,丫鬟、家丁們三五成群,談論的話題自然離不開老夫人的六十大壽。可看到葉羽的身影,他們紛紛噤聲,作鳥獸散……
葉羽心情煩躁,如果是三年前,他還敢強行打通葉靈阻塞的經脈,可現在他卻不敢冒這個險,我到底該怎麼辦?
心有掛礙,葉羽哪會在意別人怎麼看他?信馬由韁,他漫無目的的遊蕩在裴府,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裴府的大門。
「少爺,老太爺讓你過去一趟!」葉羽剛要出門,裴管家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
「老太爺?他算哪根蔥?憑什麼他讓我過去我就過去?你告訴他,老子不想去!」這才多久啊,葉羽哪能忘記裴嵩那「就地格殺」的言語?這會兒又充什麼大尾巴狼?說完這話,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裴府。
「少…哎……」裴管家鬱悶的歎了口氣,這位小爺到底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裴府在大梁到底意味著什麼?要不是大爺、二爺苦苦哀求,老太爺早把你轟出去了……
作為大梁的政治中心,洛陽城能不繁榮?商舖、邸店,質坊、酒肆、茶樓……目不暇接。初次踏足洛陽「古城」,優哉游哉的逛到太陽落山,葉羽雖然沒想到辦法,可他心情卻好了不少。
「我該怎麼回家?裴府那騷瘟的地方在哪來著?」堂堂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葉羽小朋友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其中的鬱悶可想而知。
「這位大哥你好,我家怎麼走?」鼻子底下又不是沒有嘴?葉羽咋個可能坐以待斃?
「神經病!」這位兄台愣了一下,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我日了,這樣白癡的問題,我怎麼能問的出來?就在這時候,他看到迎面走來一身著淡綠色衣衫的少婦,「這位大姐,你家怎麼走?」
問完這話,葉羽就意識到不對頭,可還沒等他開口呢,少婦已然爆出了一聲高昂的尖叫,「惡賊啊……」
無論在哪個年代,最下作、最為人所不齒的罪犯就是強行犯,葉羽不是裴溫那種不要臉的「混蛋」,沒等有人看清他的樣子,他便落荒而逃。
不對啊,像我這樣的帥哥還用得著強行嗎?不是聽說女人被帥哥非禮了會含羞帶嗔說一聲你壞死了?葉羽對自己很有信心,可他對這年代的女人沒什麼信心,時代和地域的差別應該會影響到女人的行事風格吧。
葉羽極度不想提起「裴府」這兩個字,可他卻知道此刻不得不提。
「小姐,請問一下,裴……怎麼走?」此刻葉羽最不想的就是問路問到熟人,他哪能想到眼前低著頭走路的女孩兒竟然是中午壽宴上見到並且非禮過的陸小憐?
小憐心情也不好,看到站在面前的葉羽,她有一絲詫異更有一分欣喜,可聽到葉羽的話,她卻是柳眉倒豎,「惡賊,我殺了你!」
葉羽唬了一跳,他轉身就跑——葉羽不是那種見了女生就束手束腳的男人,可對於陸小憐,他卻有著絲絲的愧疚,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糟蹋」了人家,難道就不容許人家發洩一番?
看著葉羽跑開,陸小憐突然坐到地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欺負女人算什麼漢子?葉羽慢慢的踱了回來,「小憐,中午的事情對不住了。」葉羽哪會在意什麼男女有別?他抓住陸小憐的手將她拉了起來,「你不要哭了,這麼多人看著,別人還以為我怎麼著你了呢?」
「謝…謝謝你,」陸小憐抽抽噎噎的說道,「你能陪我說會兒話嗎?」
葉羽微微一愣,謝謝我?你是謝我把你拉起來還是謝我非禮了你?要真是後者的話,那咱這男人做的也太成功了吧。
女人一貫口是心非,陸小憐雖然要葉羽陪她說會兒話,可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大街上,她卻是一言不發。
天色昏黑,街道兩旁的勾欄、酒肆……紛紛亮起了紅燈籠,以「賣」為生的粉頭、窯姐們搔首弄姿,賣弄著各種風韻吸引著所謂的恩客。
如此繁華的夜市,雖然沒有二十一世紀大城市的燈紅酒綠,可在葉羽看來也別有一番風味,他漸漸的有些迷醉……
「你說我是不是一定要嫁給裴溫?」陸小憐突然打斷了葉羽的思緒。
聽陸小憐提到裴溫,葉羽的心情喪失殆盡,「作為我的頭一號敵人,我一定要讓他身敗名裂,然後再徹底的玩死他。」頓了一頓,「所以,我奉勸你一句,最好不要嫁給他,否則守寡的肯定是你!」
陸小憐深深的歎了口氣,「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我對他好生厭惡,可是……」
「可是什麼?難道你們已經先上車了?」葉羽哪能想到這麼嬌憨的一個女孩會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
「什麼先上車?」陸小憐早就領教了葉羽口中的「俏皮話」,她那雙求知的「眼睛」渴望的看著葉羽。
「就是說你們沒拜堂就有了夫妻之實。」葉羽淡淡的說道,在他的心目中婚前同居太普通了,在西方的某些國家不是還有試婚的習俗?
陸小憐臉蛋兒變得通紅,她恨不得撕了葉羽那張爛嘴——他竟敢說自己無媒媾和?那樣的女人可是要浸豬籠的,就在這時,一曲靡靡的箏音傳進了她的耳朵……
曲調憂思,糾纏悱惻,似乎述說著情人之間的相思,葉羽只覺胸中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
排除一切雜念,任由箏音衝擊著他的靈魂,募得,他突然感覺心經、脾經、肺經之中氣機漸趨鬱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娘身子經脈鬱結,會不會就是這個原因?既然情志可以傷身,我難道就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喜怒憂思悲恐驚,他只知道怒則氣上——這還是得益於從前導師講課的時候引入了怒髮衝冠這個成語,那其他幾個情志呢?
「喂,你怎麼了?」
箏音早已結束,陸小憐見葉羽依舊癡癡呆呆的佇立在這兒,她忍不住搖醒了他。
「哦,沒…沒什麼!」
葉羽敷衍著陸小憐,在想著怎麼驗證情志對臟腑的作用的同時他機械的向前挪動著。
「為什麼聽到剛才的聲音,他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心裡到底藏著多少秘密?」陸小憐疑惑的看著葉羽,想到他壽宴上的不可一世,她又不由的有幾分心馳神往——他能反抗他的家族,為什麼我卻不行?
「小憐,我給你唱首歌吧。」
給我唱歌?小憐微微一愣,他探秘般期待的看著葉羽,只見他清了清嗓子,一曲柔美、悲切、她從沒有聽過的另類調子響徹在她的耳邊:
那是一個秋天
風兒那麼糾纏
讓我想起他們
那雙無助的眼
……
就是那個秋天
再看不到爸爸的臉
他用他的雙肩
托起我重生的起點
黑暗中淚水沾滿了雙眼
你不要離開不要傷害
我看到了爸爸媽媽就這麼走遠
留下我在這兒陌生的人世間……
在大梁朝,士族階層的男子安身立命之本,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基本素質就是所謂的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可葉羽呢?禮,敢於大罵盧氏老混蛋,他都糟蹋了這個字眼;樂,各種樂器他其實——一竅不通,說白了也就是會嚎那麼兩嗓子;射與御,就是射箭和騎馬,現代人有幾個會這玩意?如果非要掛點勾的話,書,就他寫的那兩撇毛筆字趁早別拿出來現眼;也許只有數這一項,他在大梁朝才具有優越性。
可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他那低沉而悲涼的聲音,讓大梁朝那華靡之風盛,享樂意識濃的所謂士大夫們紛紛駐足。
喧囂的夜市突然變得異常安靜,葉羽那飽含著真氣的歌聲遠遠的傳了出去,催人淚下。
然而人群外圍卻有一個人沒有流淚,葛布緇衣的她凝眉深思,是善是惡?他到底是怎麼一個人?
個人的音樂細胞是可以遺傳的,前世的葉羽雖然能體會音樂的情感底蘊,可那歌聲從他口中傳出,總給人一種「野獸派」的狂野。
葉靈曾經只用箏聲就讓葉羽流下了眼淚,作為她的兒子豈能五音不全?更何況葉羽急於明瞭悲情對人體經脈氣機的影響,他必須深深的打動陸小憐。
歌聲之初,葉羽想像著在生與死的瞬間,父母用雙手托起年幼的兒子那種大無畏的愛,不知不覺間,他想到了前世的爸爸、今世的媽媽,情感愈發真摯,歌聲愈加動人心魄……
我看到爸爸媽媽這就這麼走遠
留下我在這陌生的人世間
不知道未來還會有什麼風險
我想要緊緊抓住他的手
媽媽告訴我希望還會有
看到太陽出來媽媽笑了
天亮了……
一曲終了,竟沒有一個人發出一絲議論,他們呆呆的注視著人群中央臉上掛著淚痕的葉羽,只見他雙手扣住同樣淚流滿面的陸小憐的雙手……
難道他還有什麼出人意料的舉措?他們哪能知道葉羽的真實目的。
心經、肺經氣息消耗,聲低息微……
憂思氣結,怒則氣升,悲則氣消,葉羽仰天一陣大笑,他終於想到了給母親治病的方法。
沉浸在葉羽歌聲訴說的悲涼氛圍中的陸小憐,被葉羽這「沒心沒肺」的笑聲打斷,見葉羽竟然抓著她的雙手,注意到周圍這麼多的「看客」,又驚又怒,小憐姑娘掙脫葉羽的「掌控」,甩手就是一記耳光。
明空玄女看到陸小憐的動作,心下一驚,你難道想引發的他的邪惡?
令她感到意外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