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變中有變
就在山東水師千總符寶正一聲暴喝。動手擊殺那群大漢之時,那鎮江水師千總趙仕哲驚愕之餘,也跟著如同那些車伕一樣,捲縮著身子,躲在車輪之下。那些趕車的老實車伕哆哆嗦嗦不敢抬頭,趙仕哲卻連打手勢,與四名親兵聯絡,趁眾人搏鬥的功夫,取出了藏在大車中的兵器,並伏地身子,湊到一起來。
這突生變故,趙仕哲雖然不知道那兩撥匪徒之間到底生了什麼嫌隙,但從適才那大漢首領暴露山東水師千總符寶正身份開始,便帶了十分的小心。這等綁架勒索之事,自然是要隱藏身份,那山東水師千總符寶正的身份,雖然僅僅是被叫破了一個稱呼,但那些車伕卻是聽到的不少,儘管那些車伕未必能推斷出真實身份來,可只要回去一說,自然會有細心之人由此推斷。不說別人。單是那登州府的捕頭王來兒,便是精明到骨子裡的人,這等明顯的破綻,怎會看不出?
殺人滅口,便是順理成章之事。趙仕哲雖然想到過這一點,卻沒料到那符寶正卻先殺的是同夥之人。當然,趙仕哲不清楚符寶正與那些人之間到底是怎麼樣的關係。那些被殺的大漢,果然便是白蓮教中的人,這回算是符寶正尋到他們,聯手做下這起案子。
這也得怪那些大戶們過於招搖,就在蓬萊閣一帶整日裡飲酒作樂,銀子花的嘩嘩的,說不得,符寶正等人便生了勒財之心。當然,符寶正既然是山東水師的千總,這手筆可是不會小,暗中打聽了那些常常深夜不歸的買醉大戶子弟身份之後,便聯手白蓮教眾,乾脆一股腦地都捉了去。綁架一人勒索錢財,在山東地界上可不少見,但這般一次性捉上幾十人的,也才配得上符寶正的千總身份。
至於那些白蓮教中的大漢們,則是聚集在幾處農莊裡的人。符寶正對這些人可算是熟悉。姑且不管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白蓮教眾,信奉什麼神靈,符寶正也不會追究,只要知道這些人聚在一起便是為了斂財,便就夠了,這便是合作的基礎。果然,稍一試探,便一拍即合。那晚在蓬萊閣下,動手殺人的,可以白蓮教之人居多,從那時起,符寶正可就對這些人懷了別的心思。
按說符寶正此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坐下的事是好是壞也不必深究,但瞧著那些白蓮教眾下手相當狠毒,且毫不留情,對跪地討饒著也絕不手軟,符寶正可就對其厭惡起來。白蓮教雖然是一傳教的名義遍佈山東境內的,但至少在登州府境內,這夥人聚集在一起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符寶正早就打聽過了,只是做下的事都不大而已,當然,這僅僅是與蓬萊閣這件事相比而已。
綁人的時候殺幾個人立威,符寶正倒也沒覺得不妥,只是對那些沒必要殺的,也殺了,卻心生不快,二者聯手本就是臨時伙在一起,可這心思,卻在聯手的同時。便生了異樣。當然,那些白蓮教眾對符寶正也未必有好感,這事出力的,可是以白蓮教眾為主,為了那晚之事,白蓮教登州府境內的好手可都調齊了。那符寶正卻僅僅是出了是幾個人帶路而已。但這分銀子,卻是要符寶正佔著六成。這不滿之心,也是不弱。
對於白蓮教之人能在登州府境內聚齊近千人,符寶正也是暗暗吃驚,聯想到山東徐鴻儒最近起兵鬧得聲勢正旺,便有些懷疑這些登州府境內的白蓮教,是不是也要趁機鬧事,不然怎麼會如此之快的調集人手?當然,符寶正並不在乎這些人是否也跟著起兵攪亂登州府。那夥人人數雖多,在符寶正看來也不過是有幾分氣力而已,說起列隊上陣撕殺,山東水師再不濟,也不會將這上千號人放在眼裡。
符寶正只是略微擔心這些人會半道上對自己不利,是故,這份小心可一直都懸著。這回符寶正決心要在蓬萊閣下那些大戶子弟身上撈一筆銀子,也是衝著白蓮教在山東起兵的機會,再加上本那些大漢本就是白蓮教眾,這事落到最壞處,也不會牽扯到符寶正的頭上。甚至符寶正根本就不怕那些白蓮教眾會將此事洩露出去,此刻白蓮教眾在山東境內可與叛賊同名,誰會相信他們所說?
是故,這一開始,符寶正並未想到要對這些大漢動手。但適才那名首領不僅對符寶正無禮不說,還洩漏了符寶正的身份。這不由得使符寶正多疑起來,當然,符寶正能算計別人。別人自然也會算計符寶正。至少在符寶正心裡,是知道對方一定會耍什麼花樣。那句原本無意之間的口誤,卻讓符寶正以為,是白蓮教眾故意為之,目的是將矛頭引向自己,只要那些車伕安全的回去,這事自然便落到山東水師的頭上,這反倒與白蓮教無關了。
這份「用心」,可令符寶正心中暗怒。於是,殺心立起。可憐那些白蓮教大漢們,臨死之前,還在做著花銀子的美夢,只是終究做了鬼,那銀子也不知是否還在夢裡念叨著。這有心殺無心,那些大漢們儘管看著也是彪悍之人,卻沒有及時反應過來,讓符寶正立時得手。
這接下來,那些車伕就更不能留下活口。符寶正瞧著這些哆嗦的車伕,還未出口下令,就見那邊躲在車後的幾人,突然站起身來,大踏步地走上幾步,右手平端著什麼物件,猛然間,就聽得幾聲槍響,騰出一片煙霧來。
「鳥銃?」符寶正身在水師之中,那火器自是熟悉不過的,頭一個反應,便是鳥銃燃放之聲,但緊接著,便知道不對,哪兒有這麼短的鳥銃。
這雖是想著,動作卻快,符寶正一閃身,便躲在一輛大車後面。
那邊趙仕哲等人,眼瞧著符寶正便要對這些車伕動手,殺人滅口是免不了的。這一人一隻燧發短銃。起身走近幾步,便舉槍瞄準那幾名手持弓箭之人。適才符寶正殺那些「同夥」是事發突然,一遭得手。這一刻趙仕哲五人卻也是如此,那些人雖然見到趙仕哲幾人站起身來有些突然,一怔之下,想得便是要如何開口喝罵,卻絕沒料到趙仕哲等人手裡有要命的傢伙。
燧發短槍在這十步之內,那是百發百中,五名手裡還握著弓的人立即被一枚鉛彈彈丸擊中。有的中在胸部,有的中在腹部,還有一人,被趙仕哲一槍命中頭部,那彈丸直接從左眼進去,又出腦後貫穿而出,頓時將那人擊得向後一仰,倒了下去。
那燧發短槍雖然在此時已算的是利器,但卻只是一發而已,再要擊發,還得如鳥銃一般裝藥、填彈。此時哪兒還能有這般功夫?趙仕哲等人又拿出短弩,這是在千山堡時研製出來的極為趁手的遠攻兵器,那銳利的箭矢雖然也不過三十步的射程,但卻都沾了毒,為的便是一擊斃命,絕不會留下對方還手的機會。說是遲那時快,趙仕哲等五人一揚手,便又有五人中箭。
即便如此一舉擊殺十人,在場的人樹上,卻仍然是對方居多,趙仕哲一方處於劣勢。此時,那些人這才反應過來,對手手裡。可是有著遠射兵器,便紛紛學著那符寶正,躲在大車後面,此時,倒是與車伕們混在一起。
趙仕哲等人此時要的便是對方如此,短弩射畢,五人便順手放入身邊口袋內,這多虧了千山堡的那些工匠們,研製這類兵器時,考慮到戰時的環境,倒是放置口袋裡十分便捷。不然,便只有丟下了事,那可是極大的浪費,再說,也不能讓敵人得了去。
趙仕哲等人趁對方閃避,便抽出短刃,砍斷套在大車上的繩索,牽出馬匹,一躍而上,便要向著來時之路奔去。眼下這個場景,別說救人,眼瞧著那些車伕們都要被滅口,這自然是先逃回去要緊。真論搏殺,趙仕哲未必便怕了這些人,但好漢難敵人多,再說對方還有弓箭在手,一旦讓對手圍住,只能送命,此時可不是逞能的時候。那別的大車上套的,多半是騾馬、驢之類的,唯有趙仕哲等人的五輛大車,那是事先便準備了的,套的是馬,這會兒可便派上用場了。
眼瞧著趙仕哲等人上馬,向豁嘴崖上奔去。這若是一走,剩下的人可就追不上了。那山東水師千總符寶正,自然不是等閒之輩,雖然最先躲在車後,卻是將趙仕哲等幾人的行徑看得一清二楚。此時見對方要逃,便猛地竄出幾步,來到拉車的一頭騾子身後,用刀輕輕一戳,那騾子吃痛,猛地向前竄去,連帶著大車就那麼橫在趙仕哲等人的去路上。
符寶正大叫一聲:「攔下他們。」
被那騾車一耽擱,趙仕哲等人雖成功地上了馬,卻無法立即遠離這些人。就這麼片刻的功夫,那符寶正帶著人便尾追了上來,看那架勢,便是要將五人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