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江湖人士
遼東總兵官蘇翎返回府中。跟胡德昌沒說幾句,那趙毅成、李永芳、鍾維澤三人,便先後趕到了。這三人分別在辦不同的事情,已有好幾日沒有見到蘇翎,這一招喚,當真是火速而來。
那胡德昌與三人略一見禮,便要告退。這架勢自然是商議軍機要事,他這樣的身份,還是暫避的好。
不過,蘇翎卻伸手攔住了,笑著說道:「你連兒子們都送來了,還有什麼不能聽的?就坐在這兒聽聽,也好換換腦子,成天總算計銀子,也該知道點別的事情了。」
胡德昌心中翻滾,不知是喜是驚,便僵著笑臉,繼續坐下。
胡德昌明白,這一坐下,可不知聽到的都是些什麼機密,這秘密知道的越多。當然說明蘇翎對其愈加信任,但也意味著要承擔更大的擔子。這種忐忑的心情,胡德昌可是許久未有過了。在鎮江堡時,胡德昌與傅升、嚴壽三人那是自由行事,將一班商人大戶玩弄於掌股之間,那是游刃有餘的狀態,多數得以的時候,卻也沒記起蘇翎的存在。此時,胡德昌似乎才醒悟過來,難道是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過了?
蘇翎瞧著胡德昌的神情,笑著說道:「怎麼?是身子不妥?還是怕聽見什麼戰事?」
「不是,」胡德昌尷尬著笑道:「不怕。」
蘇翎指了指桌上的茶盞,說道:「你就當聽戲便可。不過,如今這戰事可不是一戰便定乾坤的戲詞兒,多少都能跟你沾點邊兒,你聽聽看有什麼想法沒有。」
「是。」胡德昌平靜下來,答道。
蘇翎笑了笑,不再看胡德昌,轉臉面向趙毅成、李永芳、鍾維澤三人。
「今日叫你們來,也是我才聽到的一個消息。」蘇翎緩緩說道。
聽到蘇翎的語氣,趙毅成、李永芳、鍾維澤三人似乎才鬆了一口氣,身子明顯緩了緩。想必三人都是同一心思,以為是蘇翎得到什麼敵情緊急之事。
蘇翎瞧見。笑著說道:「還好,都沒松勁。不過,今日他的兒子、侄子們過來」
蘇翎指了指胡德昌,接著說道:「也是無意中說起的,說是鎮江堡一帶,已經開始流傳,說是努爾哈赤已經大勢已去,不能再與我們抗衡。」
趙毅成一聽,有些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大哥,這是好事啊,說明民心所向啊。」
蘇翎搖搖頭,說道:「這是另一個說法。我擔心的是,這個說法是只在鎮江堡一帶呢,還是整個遼東都有了?」
這個問題,蘇翎面前這三人才算最有說話的權利。趙毅成負責哨探總部,鍾維澤負責遼陽一帶,李永芳則仍舊保持著潛入後金境內的哨探聯絡,若說打探消息,這三人自然知道的最多。
趙毅成先搖搖頭,隨後鍾維澤、李永芳也搖頭表示沒有聽說。
「是你們沒聽說?還是哨探們根本沒留意?」蘇翎問道。
趙毅成說道:「大哥,這留心傳言一條,早已佈置下去,哨探們都會留意。不過,我這裡沒有得到有關這個傳言的消息。」
鍾維澤跟著說道:「將軍,遼陽城內也未聽說。」
李永芳也說道:「將軍,屬下得到的消息中,倒沒有明著這麼說的。」
蘇翎一時疑惑,心內琢磨著。沒有說話。
趙毅成問道:「大哥,其實按這個意思,也不算是傳聞。我們能走到今日,多少人都看著我們呢,這說我們能勝過努爾哈赤,也該正常才對。不然,還不早就亂了?」
蘇翎想了想,是覺得不對,趙毅成說得也在理,但自己總覺得那裡不對。
趙毅成見蘇翎的樣子,便又問道:「大哥,那話是怎麼說的?」
胡德昌在一旁有些不安,那傅瑞江的一句話,卻沒料到蘇翎如此重視,便小聲說道:「將軍,不妨將傅瑞江喚來,再細細問過。我在鎮江堡確如所說,下面的一些事情,是聽不到的。」
「也好。」蘇翎說完,便對護衛隊長唐平點了點頭。
那傅瑞江已經換上了一身鎧甲,正美滋滋地站在院內,跟一般護衛們比誰站得直呢。唐平出去一喚,便立即跟著進來。
「屬下參見將軍。」傅瑞江學著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我問你,」蘇翎直接說道,「適才你說的傳言,到底是哪些人傳的,你如何聽到的?」
傅瑞江一怔,大概也是沒想到蘇翎會抓住自己說的一句話而特意詢問,低頭想了想,一張臉頓時紅了起來。
那胡德昌一瞧,心說不好。沒準這孩子自己瞎編的,當下是又氣又急,脫口說道:「難不成是你自己瞎編的?你敢說謊?」
「不是,不是,」傅瑞江急得面色漲紅,連連搖頭,說道:「不是說謊。」
蘇翎瞧了瞧傅瑞江的樣子,輕聲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是。」傅瑞江斜眼瞧了瞧氣得鬍子亂顫的胡德昌,又看了看氣色平和的蘇翎,說道:
「是我那班朋友們在一起說的,大家都這麼說。」
「什麼朋友?」蘇翎問道。
「就是」傅瑞江想了想,說道:「都是喜歡舞蹈弄槍的一干朋友,平日沒事時,我們便聚在一起切磋武藝,閒時便說說遼東的戰事。原本」
傅瑞江有吞吞吐吐地,說不下去了。
「有話還不痛快的說出來,你當還是在你家裡麼?」胡德昌有呵斥道。「都是你爹將你慣使的,如今將軍留下你,便是軍紀管束,你當還是鬧著玩兒?」
傅瑞江到底還年輕,孩子心性是免不了的。此時見胡德昌跟軍紀連在一起,愈發地慌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蘇翎看了看,微微一笑,說道:「說吧,說清楚了才知道你說沒說謊。」
傅瑞江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說道:「將軍,屬下也不是說慌,的確那些朋友都是這麼傳說的,鎮江堡一帶的武師、護院,還有那些有家傳武功的,大多是這麼說的。這些人也有好幾百號人,也該是算傳言吧?」
當然,一萬人是傳言,數百人呢?當然也算,傅瑞江可真不算是撒謊。但這孩子氣。但從這句話裡,便冒出不少。
蘇翎一笑,說道:「好吧,此事便是真的,這事不怪你。你適才說的原本,什麼?」
傅瑞江鬆了口氣,說道:「原本那些朋友,也想跟著我來的,想投奔將軍。在軍中效力。適才將軍還沒留下我,是故沒敢開口,本想過幾日再與將軍說的。」
蘇翎一笑,說道:「那鎮江堡不是有個新兵大營麼?他們怎麼不去?」
傅瑞江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說道:「將軍,我說出來你可別怪我。」
胡德昌立即插話,說道:「有這麼跟將軍說話的麼?沒點規矩。」
傅瑞江頓時又矮了一截,耷拉著頭。
「不礙事,你說吧。」蘇翎笑著說道。
「將軍,」傅瑞江又站直了身子,說道:「那新兵大營,我們也都躲在一旁瞧了。那招募的人不知從那兒來的,但顯然身上都沒功夫。那練兵也是初學,還得從站隊開始練。我那些朋友,都是自小便習武的,如今那個也有十幾年的年頭了。所以」
傅瑞江大概也想起了這個說法怕是又要遭胡德昌呵斥,便住嘴不說。
趙毅成笑著接過去說道:「所以便有些瞧不起那些新兵營裡的人,是不是?」
傅瑞江偷眼瞧了瞧蘇翎,老老實實地點點頭,但沒說話。
這當然是蘇翎沒料到的一群人,蘇翎想了想,問道:「他們的功夫真的不錯?」
「是的。」傅瑞江大聲答道。不過,隨即又看了眼蘇翎,聲音也小了下去,說道:「當然,他們都沒上過陣,只是在一起打」
「打架鬧事!」胡德昌氣呼呼地說道。
傅瑞江有些不服,歪著頭申辯到:「可那功夫是真的,都真的是練了十幾年的。再說,總不能在鎮江堡殺人吧?」
「你大膽!」胡德昌怒了,大聲吼了句。
傅瑞江話一出口便知道糟了,這後一句豈不是扯歪理麼?這有了準備,胡德昌的怒氣便沒了效果。
蘇翎笑著擺了擺手,說道:「好了,你也別罵他了,他這還小,到軍中調教幾年,也就好了。」
胡德昌這才瞪了傅瑞江一眼,不再言語了。
蘇翎想了想,說道:「若真有功夫在身,到營裡站隊倒是可惜了。」
傅瑞江隨即忘了胡德昌的怒氣,喜道:「將軍願意留下他們?」
「只要有真功夫,我便自有用他們的地方。不過,你可跟他們說清楚了,若是只會三兩下拳腳,便還是老老實實地去新兵營的好。不要想著一來,便能被重用。」蘇翎正色道。
「是。」傅瑞江滿臉喜色,答道:「將軍放心,每一個都有功夫的,絕不騙人。」
說完,便自顧轉身出去了。
這沒規矩的樣子,讓蘇翎等幾人相互看了看,都笑了起來。胡德昌則有些尷尬,這當然要回去好生跟傅升說一說,看他將自己兒子慣成了什麼毛病。
蘇翎看著趙毅成,說道:「這些會功夫的,我看還是你挑一部分去用吧。」
「是。」趙毅成笑道,「我正說不好與這類人聯絡上呢,這來的正好。遼東的江湖人士,倒也要動上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