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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十二章 將軍手段 文 / 蘇潛

    第十二章將軍手段

    吳浩晴哭喪著臉。望望蘇翎,又斜眼撇了眼趙毅成,看見那雪亮的腰刀依舊被趙毅成拿在手中把玩著,頓時渾身又是一陣哆嗦,接著說道:「今日說的這些,可都是胡大人交待小的說的。這銀子,小的也落不到自個兒手裡,將軍,小的也是被逼無奈啊。」

    「我是說你為何還要到遼陽來?」蘇翎問道。

    「這個」吳浩晴眼睛急眨,說道:「胡大人說,還得再弄些銀子」

    「且要多賞你一些,對吧?」趙毅成冷笑道。

    吳浩晴語塞,遲疑了一下,說道:「將軍,小的辦完海上的事,這都快到岸邊,只得先上岸再說。那胡大人便叫小的跟著到遼陽來,說是只要辦妥了這件事,便賞小的一千兩銀子。小的一時貪心,便跟著到了遼陽。」

    趙毅成想了想,問道:「這到遼陽的事。是不是臨時定的?」

    吳浩晴眨巴著眼睛說道:「小的適才說了啊?」

    「我是說是不是那五萬兩銀子之後定的。」趙毅成說道。

    「這個」吳浩晴說道,「那胡大人,小的也是頭一次見到,京城裡的那位,倒是只交待小的辦交接,別的倒什麼都沒說。這後面的,的確是胡大人交待小的做的。」

    蘇翎忽然笑了笑,說道:「這麼說,你與胡嘉棟沒什麼關聯,所以你便都說了出來?」

    「這個」吳浩晴說道,「是將軍說的這個意思。都怪小的貪心,若是直接回去,也就沒這些事了,請將軍看在小的都說的明白,繞了小的吧。」

    「饒了你?」趙毅成嘿嘿一笑,說道:「那得看你如何辦事了。」

    「辦事?」吳浩晴頓時將一張臉皺成麻花,說道:「將軍,要小的辦何事?小的在遼陽可是什麼人都不認識啊,也上不得馬,提不得槍的,連殺雞都不敢」

    「你當要你上陣?」趙毅成一臉的鄙夷,說道,「瞧瞧你那乾巴樣子。還輪得到你?」

    吳浩晴一聽,如得大赦,立時磕下頭去,說道:「謝將軍體諒小的,小的這就動身,直接回京城了,今生今世都不再遼東一步。」說完,爬起身就要往外走。

    這般動作,可是將蘇翎與趙毅成都逗樂了,這小子還夠臉皮厚的,這就要走?

    「唐平,你給他安置個地方,」蘇翎說道,「多住幾日再說。」

    唐平答道:「是。」隨即上前又是一把抓住吳浩晴,也不管其手腳亂蹬,便連拖帶拉地帶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蘇翎、趙毅成不約而同地搖搖頭。

    趙毅成說道:「大哥,什麼時候,咱們也去趟京城,瞧這都出了些什麼人物,那徐熙可是瞧熱鬧瞧得夠了。」

    蘇翎也笑著說道:「總有機會的,到時候,咱們也去徐熙的大宅裡好好歇上幾日。」

    「好,」趙毅成一臉的興奮,說道。「到時候把兄弟們都叫上。」

    聽這麼一說,兩人頓時放聲大笑起來。

    蘇翎指了指趙毅成的腰刀,說道:「收起來吧。」

    趙毅成這才意識到,自己還一直拿著刀子說話,便收刀說道:「大哥。還是刀子管用。跟這般人說話,太費力氣。」

    蘇翎擺擺手說道:「這也是咱們。那些人可都是大明官場上混慣了的,自然有自己的套路,當然,他們沒想到咱們可不按那套路辦事。」

    趙毅成想了想適才吳浩晴所說的,說道:「大哥,那京城裡的人,真不問麼?」

    蘇翎一笑,說道:「看吳浩晴的架勢,怕是真的害怕,不敢說出來,這種人殺了也沒意思。到時候,讓徐熙回去查一查,就該有些眉目了。」

    趙毅成琢磨著,說道:「也不知是那個膽大包天的人,這皇上的內帑銀子也敢動。這大明朝,可是連朝廷上都爛成這樣,不打敗仗,才是怪事。」

    蘇翎說道:「這官兒越大,膽子也越大,還偏生什麼事都沒有。這件事,真要追查下來,恐怕也得讓胡嘉棟全兜著,也弄不到京城裡那個人的頭上去。」

    趙毅成想了想,說道:「大哥說的是,看那吳浩晴,只怕當真寧死也不敢出來說話。便宜了那見不得人的東西,白白弄了五萬兩銀子走。」

    蘇翎笑著說道:「也不會便宜了他。這朝廷上抓不到他的把柄,徐熙還不能想法子讓他吐出來?咱們可不是光說不幹的人。」

    「對,讓徐熙去收拾。」趙毅成說道。

    蘇翎點點頭,說道:「現在。我們來收拾胡嘉棟。」

    趙毅成說道:「大哥,怎麼收拾?要不還是直接找上門去,當面讓其辦理交接,那虧空的銀子便是明證。」

    蘇翎想了片刻,扭頭問一旁侯立的鍾維澤,說道:「鍾維澤,那胡嘉棟帶來多少人馬?」

    鍾維澤立即答道:「將軍,屬下已核實清楚。遼東監軍胡嘉棟帶來一千零六人,眼下都在遼陽城內各府庫戍守。」

    蘇翎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些府庫不是袁大人接管的麼?」

    鍾維澤答道:「袁大人並未出面,所有的銀庫、軍需等府庫,都由胡嘉棟帶來的軍士把守,且說過,沒有胡嘉棟的親筆手令,一律不得出庫。」

    趙毅成說道:「大哥,我這便帶人去都收回來。」

    蘇翎看了趙毅成一眼,說道:「收是要收的,不過,要等一等。」

    「等什麼?」趙毅成問道。

    「等咱們見了這位胡大人再說。」蘇翎說道,「他若是肯當面交割,這便罷了,若不肯,再動手不遲。」

    趙毅成恍然,說道:「大哥,你是說動手早了,那胡嘉棟會反咬一口?」

    蘇翎笑道:「對付這些文官,可得做得滴水不漏才行,別忘了,這些人便是這麼找銀子的。沒事還能說出事來,你這兵馬一動,說不定他那邊說咱們貪污軍餉的折子都寫好了。」

    趙毅成靈機一動,說道:「那不是最好袁大人也在場?胡嘉棟真敢當面交接,正好讓袁大人也對胡嘉棟擺擺筆上的功夫。」

    蘇翎笑著說道:「這是自然,一會兒先去請袁大人,咱們一起到去拜訪這位遼東監軍胡大人。」

    趙毅成伸手摸著下巴,「嘿嘿」地獨自一人笑著,大概在想像那時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蘇翎轉向鍾維澤,說道:「你去傳令給顧南、郭傑中。令其調派」

    稍停片刻,蘇翎才接著說道:「胡嘉棟只有一千零六人」

    趙毅成接著說道:「大哥,那些兵都不值一提的。」

    蘇翎笑笑說道:「好,讓他們自己看需要多少人馬吧。要所有人馬進城待命,等我的消息一到,便將所有的府庫、銀庫等等,全部接手。那些胡嘉棟帶來的人馬,一律繳械,反抗者當即格殺。然後清點庫內軍需。到時候,讓韓光欣帶著人前去核對。」

    「是。」鍾維澤答道,隨即出去派人傳令。

    趙毅成又問道:「大哥,這見了胡嘉棟之後呢?」

    「什麼之後?」蘇翎一時沒明白,反問道。

    「就是查出來餉銀不夠之後,」趙毅成說道,「如何處置胡嘉棟?」

    「這個」倉促之間,蘇翎還未想過這個問題。

    「抓起來?」趙毅成做了個手勢,說道。

    蘇翎搖搖頭,說道:「治罪的事,倒不需要我們去辦,那袁大人自可辦得周全。」

    「交給袁大人?」趙毅成問。

    「也不妥。」蘇翎緩緩說道,「咱們這回折騰了這麼半天,可不是為朝廷抓蛀蟲的。這要的是不讓朝廷的軍需給養斷絕,也不能讓這個什麼監軍總這麼礙事」

    趙毅成順著這個思路想去,說道:「大哥的意思,是擔心收拾了這個胡嘉棟,朝廷還得另派一個監軍?」

    「嗯,這是個問題,咱們總不能總在這上面費心思。」蘇翎說道。

    「留著他?」趙毅成說完,道:「這胡嘉棟既然這麼明目張膽地貪銀子,怕是不少收拾吧?」這個自然,胡嘉棟既然能在朝廷處分之後還敢伸手。必然是有所依仗,最差的,他來個死不認帳,又能將他如何?再說,那沉船的手段,不是擺了哪兒了麼?

    蘇翎忽然一笑,說道:「他不是遼東監軍麼?咱們便讓他去監軍。」

    「大哥」趙毅成不解。

    「走,現在咱們就去見見這個遼東監軍。」蘇翎並未解釋,而是起身向外走去

    天啟皇帝撥付的內帑餉銀抵達遼陽之後,遼東經略袁應泰與遼東監軍胡嘉棟,均在這第二日上繼續各忙各的,居然也是沒有碰面。

    遼東監軍胡嘉棟忙著繼續清查府庫,核對數目。這數量眾多的軍需,難免有入錯了庫、或是登記重複的地方,再說,昨夜也並非是一次性將所有的軍需都運到了遼陽,這後續來到的,也得經胡嘉棟之手再行分派。這說到底,是胡嘉棟心存別樣心思,不然,直接交給袁應泰,或是蘇翎,也就不必這般獨自忙碌了。胡嘉棟大可直將京城發來的名冊一交了事,但既然選擇了這般勞碌,這大熱的天,胡大人的那身官服,可是讓汗濕透,顯然讓看到,是多麼勤勉的一位官員啊。

    這邊胡嘉棟一邊做事,一邊等待著那位吳浩晴的歸來,這大半天了,卻連個音信都沒有,胡嘉棟也曾派了個小廝到總兵府瞧瞧,可還沒等靠近,便被幾個黑甲騎兵護衛給嚇得跑了回來。有心想以遼東監軍的名義派人去尋,可想了想,便又罷了。那吳浩晴一張嘴可是出了名的油滑,辦事自然也是放心的,否者這等秘事如何能讓其出面?

    蘇翎與趙毅成披甲戴盔,帶著大群的馬隊,在遼陽城內是一陣風般地馳過。這先是尋找遼東經略大人袁應泰,便很花了番功夫。原本想著在經略衙門便可見到,誰曾想卻撲了個空,連那何丹旭也都不在衙門裡。又到袁應泰常去的幾個民夫聚集處看了看,卻也是不在。

    蘇翎瞧了瞧天色,乾脆也不急了。命人去訂了桌酒菜,送到遼東監軍胡嘉棟的府上,並傳話說晚間遼東總兵官蘇翎與遼東經略袁應泰將一起前來拜訪。至於胡嘉棟聽到時會有什麼想法,蘇翎暫時沒去猜測。

    諾大的遼陽城裡,即便是多了數千的民夫進進出出,卻仍然顯得空曠,蘇翎叫來鍾維澤,令其尋找袁應泰,這下才算是得到消息。原來,袁應泰正在城頭上安置那二十多門火炮,這可是袁應泰一直惦記的東西。蘇翎與趙毅成都是一笑,倒忘了這回還有這麼個東西在,難怪城裡找不到。

    待蘇翎與趙毅成走上城牆,見袁應泰果然獨自一人站在遼陽東門鎮遠樓上,手扶著一門嶄新的大炮出神。

    蘇翎與趙毅成走到全然未曾察覺的袁應泰身後,這才輕聲喚道:「袁大人。」

    袁應泰恍然回過神來,轉過身,見是二人,便笑著說道:「你們也來看炮?」

    蘇翎笑笑,說道:「我們來尋袁大人一起去拜訪新來的遼東監軍胡大人的。也順便看看這炮。」

    「他?」袁應泰嘴角抽動了一下,但沒再說什麼,而是撫摸著大炮說道:「這炮可是難得的神物,當初遼陽之戰,若是有這麼多炮,怕是又不一樣了。」

    駐守遼陽,蘇翎從未想過要上城牆防禦,是故將遼陽城上的事情,幾乎都交給了袁應泰籌劃,這大炮還是袁應泰花了半日的功夫,才安穩到城門之上的。眼前這一門,約有兩長多長,瞧著也有三千斤左右,粗大的炮筒被搽的十分光滑。

    蘇翎向遠處望了望,問道:「這能打多遠?」

    袁應泰笑著說道:「同來的炮手說,約有十里的射程,隨炮而來的,還有新制的開花彈,一發可斃敵數百。」

    「數百?」趙毅成好奇地也上前摸了摸大炮,說道:「有這麼大的威力?」

    袁應泰笑著說道:「數百當然不能,但那開花彈,據說在京城裡試炮時,能炸開一片數丈方圓,若是建奴列隊,這一炮而中,數十還是能成的。」

    趙毅成與蘇翎都還從未見過這等大炮發射開花彈的情景,對此也無法評判。

    「就是笨重了些,」蘇翎說道,「袁大人,我打算讓那些工匠們,研製出一種輕巧一些的,也能發射開花彈的火炮。」

    「能趕上收付瀋陽麼?」袁應泰問道。

    蘇翎一怔,搖搖頭說道:「袁大人,這可說不準,這火炮的事,得慢慢琢磨才行。怎麼?袁大人急著收付瀋陽?」

    袁應泰一笑說道:「我不過隨口一問,此事當然不急。我說過的,都按你的部署辦就是。」

    蘇翎雙手抱拳,說道:「謝大人鼎力相助。」

    袁應泰搖了搖收,笑著說道:「不說這個了,走吧,去見那個胡嘉棟。」

    三人隨即下了城樓,上馬直奔遼東監軍胡嘉棟的監軍府。

    等三人到時,那胡嘉棟已經得報,出府迎接。袁應泰、蘇翎、趙毅成以及胡嘉棟,這幾位如今遼東都司的最高官員們,在門口略為見禮,便入內敘話。

    蘇翎命人送的那桌酒菜,自然已經擺在廳中。要說這家酒肆,還是蘇翎特批,令其可以自由購置一應糧食菜蔬,當然此時遼陽城內的菜蔬可是稀罕之物,這一桌,在京城不過尋常小菜,此地卻也得二十兩銀子的花銷。蘇翎倒是照價支付,也不容什麼推辭。

    當下幾人由袁應泰做了上首,蘇翎與胡嘉棟兩側,趙毅成自然是末尾作陪。

    場面比較冷清,袁應泰一直陰沉著臉,不論胡嘉棟如何奉承,就是不露笑臉,只管一杯一杯地喝酒。這說話的,便只有胡嘉棟與蘇翎兩人。

    「胡大人,請。」蘇翎端起酒杯,示意道。

    「蘇總兵請。」胡嘉棟面上不動聲色,說道。

    二人便一口而盡,也不夾菜,相互對視。

    「胡大人,」蘇翎笑著說道,「這次監軍遼東,大人對這遼事,可有何高見?」

    胡嘉棟卻是沒有笑意,冷冷地說道:「高見沒有。這戰事是你總兵之責,我僅是監軍而已。」

    趙毅成在一旁眼睛死死盯著胡嘉棟,不過,此時不是他開口的場合,便一隻咬緊了牙關。

    蘇翎並未對胡嘉棟的冷淡有什麼反應,接著說道:「胡大人,這回的餉銀、軍需,幾時辦理交接?」

    胡嘉棟稍稍一怔,一時沒有接話。這吳浩晴一直沒有回來,他尚且不知這蘇翎到底是何意思。若是吳浩晴辦得順利,自然可立即辦理,若是不順,那麼,吳浩晴說說的那些手續,自然是要拿來辦一辦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胡嘉棟緩緩說道:「再等幾日,所有的軍需都清點齊全之後,再談此事。」

    蘇翎依舊笑著盯著胡嘉棟,胡嘉棟也毫無示弱,一雙眼也直直地對視著。那趙毅成略有些緊張,不知蘇翎怎麼提出那些銀子的事情,袁應泰則兩下瞧瞧,微微皺眉,但卻就是不說話。

    蘇翎扭頭看向袁應泰,說道:「袁大人,不如今日就到此為止吧。」

    「好。」袁應泰早就想走,只是礙於不知蘇翎是否還有事要談,此時答應得十分爽快。

    胡嘉棟也未留客,便欲起身相送。

    蘇翎與袁應泰、趙毅成都站起身,向外走去。不過,蘇翎卻突然回身說道:「胡大人,我準備明日帶兵前往虎皮驛一帶,請胡大人早些歇息,也好明日一早隨軍出征。」

    這句話來的沒有半點徵兆,胡嘉棟當即愣在當場,肚子裡那些盤算可都沒了用處。不過,蘇翎一說完,便淡淡一笑,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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