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跨海揚帆
趙毅成與嚴壽、胡德昌在外面前廳內足足等了兩個時辰,才見到蘇翎與符寶正先後走出來。
這件神秘之事太過揪心,連嚴壽都顯得神魂不定,胡德昌則稍稍要好一些,至少還能詢問趙毅成是否需要安排飯食。當然,趙毅成面上看不出什麼擔憂,這食慾卻是沒有。
見蘇翎與符寶正走出,三人一起站起,不約而同地向蘇翎看去。
「嚴壽,還是你陪著符千總,給他安排一下,符千總要在這裡住兩日。」蘇翎說道。
「是。」嚴壽略略低頭,答道。
「符千總,請。」蘇翎一伸手,示意符寶正隨嚴壽去安置。
符寶正也沒客氣,大約也是知道蘇翎要緊急安排要事,便只是一拱手,便向外走去。
剩下趙毅成與胡德昌則望著蘇翎,似乎在等待蘇翎解釋一下。但蘇翎並未多說這商議許久的事情,而是隨即給兩人安排一系列的事情。
「胡德昌,你這就去安排一下船隻,召集水手。」蘇翎說道。
「去哪兒?」胡德昌問道。
「山東。」蘇翎說,「要找大船,另外,水手要」
蘇翎停下,想了想,問道:「一百五十艘船要多少水手?」
胡德昌一愣,不過心裡很快盤算一下,說:「要看船的大小。」
不待胡德昌說完,蘇翎便打斷說道:「就按最大的船算,立刻召集水手,拿現銀支付酬勞。我們去山東接船回來。記住,人手要夠,我們的船不夠便想法子去弄。立刻就辦。三天之內,人、船都要備齊。」
胡德昌張嘴剛想說什麼,但只張了兩下,卻什麼都沒說,眨眨眼睛,不再問什麼,轉身出去。
蘇翎緊接著對趙毅成說:「毅成,你馬上派人,將你屬下的哨探抽調二百人到這裡集結。」
「是。」趙毅成答道。
「另外,你回寬甸堡一趟,再調集三百人來胡家村。要多帶短弩,長傢伙不必帶了。還有,要選乘得船的。」
「是。」趙毅成忍住詢問的念頭。看樣子蘇翎已經做了決定,不必跟他商議了。
「走吧,我去見馮伯靈,你回寬甸堡。辦完就立刻到這裡聚集。」蘇翎邊說邊向外走去。
不多時,騎兵大隊騰起的煙塵又在胡家村驚起一片驚異的目光。
蘇翎走後沒多久,胡家大宅後面的水手聚居區出現一陣喧鬧聲。在碼頭上所有正在裝貨的船隻都紛紛停下來,裝了一半的貨物又重新卸下,而那些暫時沒有活幹的水手們則各個眼裡冒著興奮的目光,紛紛議論著什麼,與此同時,有不少水手騎上胡德昌提供的騾馬,向四面八方散去。而胡德昌本人,則在十多名護衛的簇擁下向鎮江堡碼頭奔去。
隨後不久,鎮江堡碼頭處也開始喧鬧起來。不少閒置的水手與胡家後院的水手們一樣,坐立不安,有些人已經開始收拾收拾,準備向胡家村集中。而碼頭上的船隻也晃動著不少人影,胡德昌幾乎是一艘挨著一艘地募集。當然,平日裡便相交不錯的商船,胡德昌早已派人前去打招呼,將船雇下,至於價錢,三江連號的胡德昌可從不來不會拖欠銀子的。
到了第二日,連對岸朝鮮的水手以及空閒的船隻也聽到了風聲,紛紛趕來詢問,看是否還能參與到胡家商隊中賺點銀子。
蘇翎與趙毅成在鎮江堡前分路而去,趙毅成帶著五十名騎兵返回寬甸堡,蘇翎則放鬆了戰馬,緩步帶隊進入鎮江堡。守門的士兵中有兩名便是蘇翎麾下的騎兵,如今擔任馮伯靈部的小隊長,見了蘇翎,立即呼喝其餘十幾名士兵列隊。蘇翎衝他們點頭致意,帶著騎兵護衛們穿門而過。
馮伯靈已經辦事處所搬至原鎮江參將府,當然招牌已經改了,正式成為掌管鎮江堡的主官。
蘇翎進入參將府,馮伯靈便有些急匆匆地讓人上茶,隨即遣退了左右,與蘇翎商議要事。
不過,還未等馮伯靈進入正題,蘇翎反倒先提了要求。
「馮大哥,你水師中有多少信得過的?能否上陣?」蘇翎問。
馮伯靈對此略微一驚,忙問:「怎麼?有敵情?」
「不是。」蘇翎回答到。
馮伯靈稍稍放心,在心裡琢磨了下,說:「跟著我的倒有百多十人可信。不過上陣很多年沒有過了。」
蘇翎一擺手,說:「不是讓水師打仗,只要敢殺人便行了。」
「那五十多人還是有的。」馮伯靈說。
「一會兒你召集一下,我派他們去趟山東。這海路上事情還得讓他們多照應著。」
馮伯靈雖然還不清楚何事,但既然說等一會兒再講,還是先說說自己的事。
「前些日子,經略熊廷弼熊大人給我來了封信,」馮伯靈這稱呼的習慣依舊未改,「對我略有贊意。」
原來,撥給馮伯靈的四千新兵,是遼東唯一沒有減員的部隊。其餘各處撥付的新兵幾乎都逃亡過半,唯有馮伯靈處依舊保持了四千的總數。這使得熊廷弼對馮伯靈的印象更加深刻,認為此人練兵還是不錯的,甚至生出一些惋惜的念頭。是故來信鼓勵,並在信中讓馮伯靈在自行解決糧草問題的前提下,盡量募集人馬,熊廷弼可以盡量提供四千新兵的糧餉,並同時撥付了新的一批武器裝備,讓馮伯靈自己派人前往旅順口領取。
這是好事,但對馮伯靈這做著朝廷的官,卻與蘇翎走在一路,卻是心中不是個滋味。讓馮伯靈一點兒沒有顧慮,也是不可能的。考慮到蘇翎曾提過的兵員問題,馮伯靈便派人向寬甸堡報信,讓蘇翎來做個決斷。
這些消息一聽完,蘇翎眼睛一轉,便定下主意。
「馮大哥,你這就派人去招募新兵。還是以振武營的名義,同時,拿著熊廷弼的信,去南邊四衛徵集糧草,誰若是攔你,還按以往說的,膽子要大一些,手裡有兵,便什麼都不怕。同時各衛原有的武庫,也去徵集鎧甲器械,就拿熊廷弼的信給他們看,不服便搶。有疑問讓他們找熊廷弼去討說法。」
馮伯靈可對蘇翎這般大膽的主意給驚住了,將信將疑地看著蘇翎,問道:「不行便搶?」
「對。馮大哥,你不妨給熊廷弼去封信,就說自己將主動徵集糧草。熊廷弼如今正為遼陽的大軍糧草發愁,你這般便是替他省氣力,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南面四衛如今官員缺乏,兵備道等官員早就缺人,還有誰能管著你?就把振武營的新兵拿出去練練。」
馮伯靈的膽子漸漸被鼓舞起來,喏喏地說道:「那好吧,我試試。」
蘇翎笑著說道:「馮大哥,做這事就看誰的氣盛,便是理直氣壯。你的兵馬多了,這官可就又大了些。」
馮伯靈一想,也嘿嘿地笑了起來。
這處的位置不同,看問題便有不同的心態。經蘇翎這麼一說,馮伯靈的難題便算不上什麼問題,反倒讓馮伯靈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作,就這麼便喚蘇翎過來,豈不是自己一事無成的說法?
「對了,朝廷那邊有什麼消息?」蘇翎忽然想起,問道。
「沒有。」馮伯靈搖搖頭。蘇翎派人打爛了鎮江堡附近的基層官吏之後,這鎮江堡消息的來源,反倒沒有蘇翎靈通。
「當今皇上換了。如今是泰昌元年。」
「哦?」馮伯靈說不出是什麼感覺,或許什麼都沒有。對萬曆皇帝,遼東的人可沒什麼可說的。遼東曾被太監高淮攪得亂七八糟、雞飛狗跳的,兵變都時有發生,讓遼東人對萬曆感恩戴德,怕是很難。如今就這麼在傳說中死了,可沒人為之惋惜。換個皇帝,遼東依舊是這般模樣。
「估計過幾日,就該有消息傳來了。」馮伯靈到底只冒出這麼句廢話。
蘇翎一笑,轉而與馮伯靈談論其它事宜。
三天之後,胡德昌召集的水手幾乎將胡家村擠得滿滿登登。四十五艘大船整齊地停靠在江邊,這幾乎是目前鎮江堡一帶所能尋到的所有大船了。每個水手都提前拿到了五兩銀子的酬勞,且聽說這僅僅是往山東走一趟,然後駕船返回鎮江堡,這心中未免升起太便宜自己的感覺。是故這些水手都很聽招呼,原本在胡家村管理水手的幾個趙四的徒子徒孫,已經能夠粗略地將水手們分組成隊,並準備乾糧淡水。這一去不過幾天的功夫,至少去的時候,是沒辦法給所有人都做飯吃的。
馮伯靈的水師戰船挑了五艘還能用的,經過收拾過後,也將作為船隊護航所用,鎮江水師的大旗被重新製作了數十面,在每一艘船上高高掛起。不過,這一切都在符寶正的眼裡顯然算不上什麼。在符寶正看來,只要派人過去便行了,何必這般裝扮。在海上也就登州水師會遇到,而符寶正,可是登州水師的主官,還擔心什麼?
五百多騎兵最終抵達鎮江堡,看著整齊的軍容,以及裝備齊全的甲杖武器,符寶正才收斂住笑臉,變得嚴肅起來。同時,這也讓他放了心。看來,這位蘇將軍,實力好遠遠超出符寶正所料。憑心而論,這些士兵比登州水師的兵可要高出數倍。
人多船少,水手們被提前告誡,加上銀子、食物、淡水都置備齊全,所以對每艘船上猶如裝糧的口袋一樣塞進近百人的惡劣環境,沒有人抱怨,反倒盼著早點開船,到了山東之後,便就輕鬆了。按最短時間估算,從鎮江堡到山東登州,要三天多的時間,現在南風盛行,多算點,也就四天吧。再說,這鎮江堡入海,是順流而下,且都是沿著海岸行船,危險是不大的,等到了旅順口,也只要一天一夜,便可抵達登州。忍一忍,這五兩銀子便算拿到手裡。
每艘船上都有近十人被抽選出來作為臨時管事,聽從船上主官的招呼。幾艘裝滿士兵的兵船行駛在最前面,由余彥澤帶隊,在符寶正的引領下,浩浩蕩蕩地向山東登州駛去。
看著船隊漸漸消失在水天之間,蘇翎與胡德昌、趙毅成才鬆了口氣,這在千山堡出現以來,還是第一次在短短三天之內調集人馬,徵集船隻,並做好一系列的供給事宜。就目前來看,一切都還算令人滿意。
不過,鎮江堡碼頭上,因這一行動,顯得空蕩了不少,連一個閒著的人都看不到。那些臨時被僱傭的水手家人,甚至開始盼望著胡家船隊能再多幾次這樣的募集,若是那樣,全家人便不用擔心吃食問題了。
這第一次跨海行動,雖然倉促,充滿著未知的估算,但畢竟做到了一半。這將為以後蘇翎展開更大規模的海上行動提供了一次實戰的機會,而這些被僱傭的水手、船隻,也將在日後,更加緊密地靠近蘇翎.一令之下,千帆雲集的場景,似乎就在不遠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