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要求進步
第二天一早司機周鼎很準時地到賓館接張揚，對於張揚來說這是此次京城之行的主要目的。
儘管周婭妮曾經說自己要做張揚的秘書云云，不過今天她倒是挺老實，沒有跟著張揚，而是一早就說要去李玉的學校找她玩兒。
張揚對政治實在不怎麼關心，對於這個「首長」他也只知道姓周，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職務。到了地方張揚才知道，原來這位是中組部的部長，當然這也許只是他的職務之一。
劉秘書早就在了，見張揚到了便迎上來道：「張院長，你來的正好，我這就帶您進去，周書記今天的時間安排很緊。」
張揚點頭表示理解，做到這個級別，忙應該是正常的，不忙反而有些不對勁了。想起來每天求見的人應該也不少了，從這一點說，這位周部長把自己找來還是很看重自己的。
張揚跟著劉秘書進了一間大辦公室，就聽劉秘書道：「周書記，張院長來了！」
張揚不知道劉秘書說的這個「書記」具體是指哪裡的書記。想起來倒是自己有些不對了，別的人要是被領導點名接見，再怎麼也不可能連領導的具體職務也弄不清楚就來了。到這裡張揚才發現，其實自己潛意識裡只是把他當作了一個病人，只不過，這個病人的身份有些特殊而已。
「哦，進來、進來。」周書記倒是顯得蠻熱情的，招呼著張揚進去。面帶笑容地道：「張醫生在隴海替我治病到現在一年多了吧，如今已經是院長了啊，果然年輕有為啊！」
周書記沒有繼續坐在他那個寬大的辦公桌後面，而是招呼張揚一起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張揚這才點頭答應他的話：「是啊，有一年多了。」
「說起來，我還沒好好謝謝張醫生，」周書記道：「上回我的病還是張醫生治好的，而且很徹底，一直沒有復發什麼的，我真應該好好謝謝你了。」
「那沒什麼！」張揚道：「那是醫生應該做的，事實上您的病也不是特別棘手，就算我不在，李院長他們早晚還是可以解決的。」
「早一天解決總是好的，至少可以少受痛苦，再說還有那麼多工作要做呢。」周書記說著又道：「張醫生的醫術很好啊，我是沒有看走眼，上次你帶領醫療隊出國援助的工作幹得漂亮，為國家贏得了很高的聲譽啊。」
張揚笑笑沒有接口，今天周書記把他叫來顯然不是為了說這些的，他也不多話，靜靜地等待下文。
果然，很快周書記就道：「這一次叫你來是因為衛生部收到了一份材料，昨天我已經讓劉秘書給你看了，我想問一下，張醫生對此有什麼看法？」
在這件事上，周書記並沒有急著表態，不過先前那些話已經傳遞了一個信息，那就是他還是欣賞張揚的，也相信張揚的醫術和能力。不過很顯然，這一次衛生部收到的這一份材料很有些份量，要不然，也不會轉到他這裡來了。所以他想先聽聽張揚怎麼說。
「我的看法？」張揚道：「我個人沒什麼看法。那材料是別人寫的，可以說是別人的看法吧。不過這些人既不認識我，也沒見過我治病。我也不知道他們的觀點從何而來，也許就是覺得我的年紀不應該當院長，可能那些專家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個小醫生，因此他們覺得我也應該是那樣吧？可是我張揚畢竟不是他們。」
「其實我做不做院長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個醫生。」張揚又道：「我要治病救人，不過現在的現狀是如果我只是個小醫生的話，我就很難很好地治病救人。」
周書記聽得很認真，並沒有插話，只是點點頭示意張揚繼續說下去。
張揚接著道：「這一點在我還是個實習醫生的時候感觸很深。有些病人，我完全可以很快治好。但是因為那也許不是我們科室的病人，我就不便插手，或者插手後就會引起矛盾。」
張揚平時也不太多地去想這些事，現在周書記說起，他倒有些說得興起，繼續說道：「有些人說這是科室之間的矛盾，也有人說是中西醫之間的矛盾。可是我覺得那根本就是人之間的矛盾。
科室之間其實沒有什麼矛盾，中西醫之間也沒有什麼矛盾。因為大家都是醫生。醫生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治病救人。既然大家的目的相同，所謂的矛盾就是人為製造的，所以不是醫術的矛盾，而是人的矛盾。對於人的矛盾，當你的身份地位變化了的時候，就能解決其中的一部分。比如說我做了院長之後，我到哪個科室去看病，醫生們都不會有太大的意見，因為我是領導，我是領導他們的，所以他們就聽我的。」
張揚的話惹得周書記臉上露出笑意，他是做慣了領導的人，但也是一步步走上來的，對於張揚這個說法倒是很有體會。不過張揚的話還是引得他深思般地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你說這種矛盾是人與人之間的，那也說得通，不過醫術之間也會有矛盾吧？打個比方來說，中醫和西醫雖然目的都是救人，但是他們的技術不同，救人的方法不同，用誰的方法救人就成了一個問題，這樣不也產生了矛盾了嗎？」
張揚點點頭道：「你說的這個問題確實存在。不過這種所謂的矛盾並不難解決，因為他們的目的相同，學術上的討論是好的。其實在我看來，沒有必要強調中醫還是西醫，世界上本來應該只有一種醫生，就是治病救人的醫生，一切都以這個為目的就好辦了。技術上的問題可以質疑、可以討論。但是絕不會成為攻擊他人的方法。那樣就不是討論，而是刁難了。」
周書記彷彿覺得張揚說得有道理，暗自點了點頭，張揚雖然沒有直接替自己辯解，不過從他的觀點來看，很明顯，他認為那些人指責自己，聯名寫信的事情，便屬於刁難而不是討論。
周書記想了想道：「你的醫術我親身領教過，所以我是信任的。不過別人未必都清楚，有些質疑也是可能的。」
「質疑是不錯，」張揚道：「懷疑別人是每個人都有的權利，但是你指責別人就應該拿出讓人信服的理由，作為醫生，我覺得就應該看他治好了多少病人，在治病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麼失誤，一個人的醫術水平怎麼樣其實不應該由那些所謂的專家來評定的，最有發言權的是那些找他看過病的病人。」
張揚說著繼續道：「病人去醫院找醫生，目的是去看病的。真正對病人身體狀況瞭解的不是儀器，是病人自己。儀器只是醫生看病時的輔助手段。而你治好了一個病人，不是僅僅看儀器就可以了，不僅僅是治好他，同時要讓病人感覺到他好了，可以健康地生活工作了。」
張揚的話再一次讓周書記笑了，他自己有親身經歷，自己躺在病床上聽醫生說你這個病沒事的時候便有這種感覺，好像醫生完全無視自己的感覺似的。也正是這讓他對張揚更加有了好感，畢竟他是切實的收益者。
「嗯，」周書記道：「因為上一次你出國執行任務的事情是我提名的，所以衛生部把這個文件轉了過來，也是問我意見的意思。我也說了，我是相信你的醫術的。就像你說的，醫生醫好病人那才叫正本事。這件事先不去說他，還是談談你們的醫改工作吧。如今醫改工作國家很重視，這是關係到老百姓切身利益的大事，一定要搞好啊。說說你們的進展如何？」
「就我們醫院的情況來說，進展順利！」張揚道：「在我的理解，醫改的目的是讓老百姓看得起病，同時不讓政府背上太重的負擔。其實這個問題說穿了並不複雜，現在的醫療成本有很多附加上去的東西。尤其是藥品的中間環節以及從這些環節中滋生出來的各種非必須成本。
要讓老百姓看得起病，我們首先要從減少這種成本上想辦法，醫生的醫術是有價值的，這種價值體現在他可以救治病人。但是我覺得這種價值應該正常地體現，而不是以灰色收入的方式出現。
其實病人會送紅包給醫生，一方面有無奈的成分在裡面，另一方面也有對醫生工作的人可在裡面，我們應該把這種認可放在明面上。不但是醫生，就是醫院的分級也應該有這方面的體現，否則就是一種醫療資源的浪費。」
「哦，怎麼分級，又怎麼個浪費？」周書記似乎來了興趣，問道：「你具體說說！」
「我是說醫院的分級可以多建立一些比較高級的專門醫院，這些醫院在某些病的醫療水平比較高。能夠治療複雜的病症，但是如果他們平時整天都在對付一些常見的普通病症，其實是對他們的專業技術和專業設備的一種浪費。相應的，我們應該建立一批地段醫院、縣衛生院，提高這些醫院的水平到一個普遍的程度，這些醫院是面向大眾的，接治的是一些常見的病症。」
「但是，我們還要給這些醫院安排合適的高級對口醫院。也就是說建立一個不同層次的醫療體系，對於他們處理不了的病症，他們有責任將病人轉到更高級的醫院去，而不是盲目治療或者一推了之。對於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我們應該做出相應的處罰。有了這樣的醫療體系，病人哪怕是去了一個初級醫院，一旦發現病情嚴重也可以立刻轉移到更合適的醫院去繼續治療。」
見周書記還在沉思，張揚又道：「舉個例子說吧，我們醫院有門診部、也有急診部。通常來說，急診部是接受那些繼續處理的病症，突發嚴重病症，或者嚴重的突發傷害。其目的是以保證病人生命為第一要務的。通常做的都是緊急處理。而門診部則負責常見病，和一些病情的深切治療。大家應該按照需要去就診。
但是，事實上，很多病人認為急診部能更好地處理病症，所以哪怕就是普通的感冒或者擦破了點皮他也要去急診部治療。急診部當然不是不能處理這類病症，但是這種病症多了就成了對急診部治療能力的浪費。而一旦遇到真正需要緊急處理的病人卻可能因為急診病人太多而耽誤，所以選擇正確的方式看病既能夠解決病人的健康問題，也不易造成醫療資源的浪費。我剛才說的醫院分級的問題就是這個道理。」
「嗯，不錯，」周書記道：「張醫生你很有想法，我看這種想法很好，已經超出了一個醫生的職責範圍，做一個院長完全不為過，我看你可以向衛生部反映一下，讓他們考慮考慮嘛。」
張揚還沒說話，劉秘書又匆匆進來道：「周書記，中午你還有個會面，時間差不多了。」
周書記抬頭看了一眼屋角的座鐘，歎了口氣道：「忙啊，我倒是和張醫生談得很高興，可惜還有事情要辦，不能留你吃飯了。」
張揚聽他這樣說，知道這是說他們的談話要結束了。便站起身來道：「吃飯哪裡都能吃，周書記既然還有工作，我就不打擾了。」
「嗯，你的這些想法不錯，我會轉告衛生部。至於那封信，我想問題也不大，我會支持張醫生你的。當然，事情還要衛生部處理，但我想他們也會秉公辦理的。」
周書記說著站起來又道：「不過年輕人也要注意團結同志。對了，你還不是黨員吧？年輕人應該要求進步嘛，我看這樣吧，你寫一份申請，我可以做你的介紹人嘛，劉秘書也可以。」
周書記說著問劉秘書道：「是不是啊，劉秘書？」
劉秘書一愣，隨即答道：「當然，給張醫生當介紹人我再樂意不過了。」
張揚沒想到周書記忽然這麼說，他原本倒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在海城，自己比較熟悉的上層人士就是周明華和韓文朋。這兩個人都是政協委員而不是黨員。至於說黨員，自己熟悉的人當中好像李玉華是，不過張揚倒是沒有想過要入黨的事情。
見張揚沒有吭聲，周書記道：「怎麼，沒想過？那你要好好考慮一下了，就像你剛才說的，當了院長你就是領導，很多事情要好辦些，這對張醫生推行的醫改這種事也應該有幫助的。」
人家一個高官主動這麼說實在是很給自己面子了，何況說得也不無道理，張揚便點點頭道：「好，我仔細想一下！」
「這就對了，年輕人應該要求進步嘛！」周書記終於露出些官腔，說道：「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就讓劉秘書去辦理吧。」
周書記這話讓張揚多少有些不快，不過想想人家也是好意，別人想求著他做入黨介紹人他都未必肯呢，也就沒有多說什麼。
告辭了出來，劉秘書親自把他送出來，走到院子裡，劉秘書道：「張醫生，周書記真的是很看重你啊，沒想到連我也沾光，可以和周書記一起做你的入黨介紹人。這個事情我會辦好的。至於說衛生部的那份文件，你不用太過放在心上，周書記既然這麼說了，一定會打招呼的。不會有什麼問題。」
「好，謝謝了！」張揚見劉秘書說得熱情，也表示了一下感謝。
「哎，不要那麼客氣！」劉秘書的這會兒顯得愈加熱情，說道：「還是小周送你回去，這幾天小周的車就歸你用了。既然來了，就在京城多玩兩天，車儘管用，什麼時候要回去你告訴我一聲，我給你安排機票。」
張揚點點頭再次說了聲「謝謝！」
周鼎已經看見張揚出來了，早就將紅旗開了過來。替領導開車，周鼎實在是很合格的。
告別劉秘書出來，周鼎問張揚道：「張院長是回酒店還是去哪裡？」
剛才周書記說不留張揚吃飯了，張揚還說吃飯隨便哪裡都可以。這會兒想想周婭妮也去找李玉了，自己回賓館也沒事。不如出去逛逛。張揚想著便道：「隨便找個地方吃飯吧！」
張揚這一「隨便」倒把周鼎搞得有些沒了方向，他一向是唯領導之命是從的，現在忽然遇到了個「隨便」倒有些無所適從了，忙問道：「不知道張院長想去哪裡？喜歡吃些什麼？」
「我對這裡也不熟，就找家有本地特色的地方吧，東西清淡點就好！」張揚說著又問：「你們本地人平時都到哪裡去吃東西啊？」
「我們？」周鼎倒是有些發愣，笑道：「我們小百姓吃的地方倒也有本地特色，但那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地方，怎麼好介紹給張醫生？」
「怎麼不行？」張揚笑道：「我不也是小百姓嗎？隨意一點就好，我下午沒什麼安排，你就帶我見識一下京城小百姓的生活吧！」
「這樣啊？」周鼎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就帶您去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