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中醫不玄
許綱把張揚請進客廳,也不客套,立刻捧出一疊稿子道:「最近已經整理出不少醫案,就等著你來為老朽校對了。」
張揚也不推脫,接過稿子就坐在一旁沙發上翻看起來。
許微微端了兩杯茶進來,一杯放在張揚面前的茶几上,一杯遞給自己父親,說道:「老爸你也太急了吧?還沒說上三句話就把稿子拿出來了。你也不讓人家歇歇。」
許綱也是性情中人,要不然也不會將張揚這樣一個剛畢業的學生看得這麼高了,他怎麼說也是專家權威級的老中醫,現在倒一點沒有覺得自己高出張揚一等,與張揚朋友相交。正因為如此,他也沒有那麼多客套,心裡想著什麼,便做什麼。
「嗯」張揚似乎也沒有聽見許微微的話,低頭看著病案。忽然嗯了一聲道:「不錯,吐血者一般屬於血熱妄行者居多,法當涼血止血。不過病都不能一概而論,這則咯血病例,病人年高久病,咳血反覆發作,失血過多,熱隨血去,陽氣亦虛,不能攝血,法當溫經止血。況且脈數屬「隔氣虛,脈乃虛也」虛脈,若不識證,誤用清熱涼血之品,雖塞流,而血不能止。」
「哦,你說的是那個病例啊!」許綱聽張揚說起病例,也來了興頭,當即道:「那個病人主訴患咳喘病20餘年,每屆冬春發病,且伴咳血。經北京的大醫院診為「支氣管擴張咯血、肺結核瘤、肺不張」。經西醫及中藥十灰散、咳血方等均未奏效。當時我正好在北京出差,被邀請去參加會診。」
「支氣管擴張咯血?」許微微也是學醫的,聽兩人談論病例,提到支氣管擴張咯血,便插嘴道:「支氣管擴張是良性疾病,現在有多種抗生素,大部分感染可以控制,患病後能存活多年。不過大咯血威脅生命,雖然現在有支氣管動脈栓塞術可以急求,不過從長遠看,有大咯血或反覆咯血的最好手術治療。」
「呵呵,你現在也是醫生了,」許綱笑著道:「你說的也不錯,這種病你們外科大夫一般還是建議手術治療的。」
張揚聽了卻搖搖頭道:「這個做手術恐怕不恰當,我並不排斥手術治療,但是手術畢竟會對人體造成損傷,非為必要的時候,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張揚說著又道:「而且手術也要考慮多種因素,比如這個病例,患者已經60歲了,對手術創傷耐受已經較差,還是盡量採取保守治療好。何況只要對症用藥,完全可以避免手術的。」
許微微選擇了外科,當然是手術的支持者,此刻聽張揚這麼說,心裡便有些不服,剛想開口,就聽到門鈴響,便放下話頭開門去了。
「咦,是孫叔叔啊?」許微微開門就見孫凡站在門口,便道:「孫叔叔你可是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來我們家啊?」
「唉,我可是算到今天老許這裡熱鬧,特意趕來的啊!」孫凡笑著進了屋。他和許綱熟悉了,到這裡來自然也不客套,說著便自己進了書房。
「咦,孫凡,你怎麼來了?」許綱見孫凡進來,便道「「是不是又算到什麼玄機,到我這兒來顯擺來了?」
「玄機是不能用來顯擺的!」孫凡道:「豈不聞『天機不可洩露』?我今天就是算出你這裡有好吃的,特別趕著飯點來蹭飯來了。」
「孫叔叔就是鼻子靈,每次家裡做好吃的都被他發現了。」許微微這時候進來笑著道。反正她也知道這樣說孫凡不但不會生氣,反而會得意。
果然,孫凡笑道:「那是,我好歹頂著《易經》研究會主席的名頭,要是一頓飯都算不出來,豈不太過沒用了?」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就聽孫凡又道:「其實呢,我是算到今天老許這裡必定能聽到高論,特意趕來聆聽教益的。現在看來我可是沒算錯,原來張揚在這兒呢!那就不會白來了。」
許綱聽了卻笑道:「我們今天是談論醫術,你孫凡又不修醫。來湊什麼熱鬧?」
「老許,你這話就不對了,難道你忘了『殊途同歸,大道歸一』了?你們聊你們的,就當我不存在,我聽我的,你有怎麼知道我不會獲益良多呢?而且,我未必不會對你們有說助益啊!」
許綱聽了一笑,果真就不去理他,又同張揚討論起醫案來了:「就是剛才那個病例,我當時見那病人精神萎靡,面色蒼白,形態虛浮,煩躁汗出,呼吸困難,不能平臥,語聲低微,喉有痰鳴,咳中帶血,其色淺紅或暗紅有塊,心悸乏力,不欲進食,二便尚可。舌質淡而胖嫩,苔黑而潤,脈象虛數。」
「嗯,」張揚聽得仔細,此時開口道:「那是素體陽虛,衛外不固,外邪襲肺,肺失宣降,久致肺氣虧虛,血失統攝,熱隨血失,陽氣愈虛。為陽虛夾寒不能攝血之證。當用溫經止血之法治之。」
「是啊、是啊!你說的不錯!」許綱有些興奮地道:「因此我用側柏葉20g,炮姜15g,艾葉10g,西洋參25g,水煎頻服,童便100ml,每次藥前先服5∼10ml。藥後咳血漸少,第二日會診,眾人皆有悅色,服至6劑,血已止,遂用生脈散加阿膠,以西洋參代人參扶陽,以資善後,服藥10餘劑,患者納增體健,諸症霍然而平。」
許綱說著不無得意,想當初治這病時,許綱還沒今天這般名氣,若不是恰好適逢其會,本也不會請他會診,不想眾人皆未能治之症,卻被當時還年輕的他治好了,許綱當然得意,也因此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以柏葉湯溫經止血,童便鹹寒降逆而消瘀,加西洋參以補氣斂血,養陰益血而無人參升發之弊,炮姜易乾薑去其辛熱燥烈之性,苦溫收澀,繼以生脈散加阿膠補肺之氣陰善其後,藥證絲絲相扣,焉有不效之理。此病治得甚妙。」
此時許微微又給孫凡沏了杯茶進來,聽了張揚的話心裡仍然有些不服,便道:「你們兩個,一老一少,互相吹捧。要我說,這種病還是手術治療效果好,這類手術的技術現在已經很完備了,沒有太大風險的。」
張揚聽了便道:「手術不是不可以,但據我所知,就算西醫,也不是一味強調手術的,還要考慮患者自身的條件:比如有無嚴重心、肺功能損害等。」
不知道為什麼,許微微似乎總想在醫術上壓過張揚一頭,也許是因為她向來都是醫學院成績最好的學生,這會兒忽然出了個可以和她一較長短,甚至隱隱似乎超過自己的張揚,她心裡便起了爭強好勝之心。
可是這個張揚只要一說起治病似乎總是頭頭是道,如今他似乎對西醫也很瞭解似的,這更讓許微微不服氣了。
「張揚,你好像什麼都懂!」許微微不服道:「可我覺得西醫還是要嚴謹一些,什麼東西都有據可查,不像中醫那樣玄。」
「中醫不是玄,」張揚道:「你覺得中醫玄,只是你不瞭解而已。」
「也許你認為中醫的很多理論是很玄的東西,比如你可能覺得中醫用五行解說五臟之間互相聯繫有些牽強附會,但是你要真的去研究中醫,按照他的方法去治病,你會發現許多說法都是對的。」
張揚說著又道:「西醫解釋疾病當然要講物質了,什麼微生物、礦物質,這些東西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或者可以用儀器證明的。所以就比較直觀,因此你覺得這是科學的。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覺得不科學的東西,也許是現代科學還沒有辦法解釋?」
「嗯,這個說法我贊同!」孫凡忽然開口道:「比如說我們研究易經,很多人說我們不科學,可是這些東西是確確實實的存在的。」
「微微你要是不相信這個是存在的,我可以跟你說一件事,」孫凡說著又道:「比如我就能算出你今天會有點小霉運,會丟點東西,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孫凡的話讓許微微有些意外,她今天真的丟了東西,這個她無法反駁。
「科學也是在發展的,許多以前認為是科學的觀點現在也被證明是錯誤的。」張揚道:「而且西醫雖然可以用物質的觀點解釋疾病,但是又怎麼解釋血液會流遍全身?僅僅有物質就可以嗎?如果不借助於能量,物質是死的、靜止的,它不會自動地運動。」
見許微微有些發愣,張揚便道:「我不是說西醫不對,西醫在很多地方有他的優勢,比如西醫對部位比較明確,對於一些有實體器質性病變的情況比較明確。而且有不少現代科學所產生的設備輔助診斷和治療。很多時候對於明確病症會有一些見效很快的特效藥。」
「這些都是西醫的優勢,但是不能因為對中醫不理解就認為中醫荒謬,」張揚接著又道:「中醫對現代科技利用的少,並不說明他是錯誤的。比如有些病毒性疾病,因為西醫暫時沒有特效藥,就幾乎沒有什麼辦法,但是中醫可以採用的是抑制、排泄、增強病人防護屏障功能辦法治療,也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是啊!」張揚的話讓許綱也有同感,便道:「舉個例子說吧,比如一個病人既有糖尿病,又得了高血壓,還有高血脂症,病人常感頭痛,西醫肯定是給降糖藥,並且同時給降壓藥,又要止痛藥;但中醫不必如此麻煩,中醫辯證此人屬氣血虛,不必理會他得的諸多病種,直接治氣血虛就行了,開出八珍方加黃芪,方中黃芪、人參既補氣又能降壓,方中川芎既行血又可以止頭痛。一個方子兼顧了多病種,你說妙不妙?」
「所以說中西醫孰優孰劣,面對不同的具體病種、面對不同素質的醫生,有不同的答案。」張揚總結道:「治病救人才是醫生這一職業神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