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當年秘密
王鑫被管教帶回了監房,李玉華也已經平靜下來了,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會控制自己的心情的。不過很顯然,她也不像外表看起來那樣堅強,冷酷的外表下同樣有著脆弱的感情。
李玉華並沒有多說什麼,更沒有向張揚解釋剛才的事情。看起來,她已經完全恢復到了平時那種冷冷的神態。看到王鑫被帶走,便對張揚道:「張醫生,今天謝謝你了,我送你回去吧!」雖然是感謝,卻又恢復到了那種公事公辦的語調,並不包含多少感情色彩。
不過在張揚看來,這個女警現在的狀況並不好。對於一個人來說,有很多自然而然的情感,喜怒哀樂是人類情感的自然表現,過於放縱固然不對,而刻意壓抑也會引發諸多問題。
看得出來李玉華是個心氣很高的女人,也許表現得也很優秀,這從她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刑警支隊長也可以看出來。但是今天張揚同樣看到了她壓抑的一面。換句話說,李玉華表現在大家面前的可能並不是一個真實的自我,至少不是一個完整的她。
不可否認,有的人堅強,有的人懦弱。人的精神意志是不同的,但是意志這東西不是虛無縹緲的,不能脫離人體獨立存在。比如我們說「嚇死人!」,嚇死人並不是說精神崩潰人就死了,而是確確實實臟器受到損傷。
人有喜、怒、憂、思、悲、恐、驚的情緒變化,亦稱「七情」其中怒、喜、思、憂、恐為五志,五志與臟腑有著密切的聯繫。比如怒易傷肝,同樣,人的不同情緒與不同臟腑有關,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
就如王鑫,常年生活在驚恐中。心裡有秘密,說穿了只不過是個外因,病還是在身上的,他這樣的屬於脾腎陽虛。精神萎靡,情緒低沉,心煩驚恐,心悸失眠這是常見症狀。對於王鑫來說脫髮只是這些問題的一個外在集中表現而已。當然他的這種問題還不算嚴重,一旦外因去掉了,病情不再加重,自身還是可以調節的。
如李玉華這樣,把情緒壓制起來,其實並不等於解決問題。相反這種問題可能累積起來,一旦超出了人的承受能力就會出問題。
李玉華雖然和王鑫性質不同,可是有一點卻是相同的,兩人都有一個外因,現在看來,他們的外因還有可能是同一件事情。不過對於王鑫,這個比較簡單,他只是因為心裡有事壓著不敢對人言。如今說出來了,也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而李玉華,且不說她是否願意說,即便她願意,也未必說出來就能釋懷。外因不去,弄不好就會積而成疾。
但是正如張揚對周明華說過的,治病也是要病家配合的,否則肯定事倍功半。像李玉華這樣,她並不會意識到自己有問題,當然也就談不上配合。相反,她還會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感覺。
從李玉華臉上就很難看出她在想什麼。見張揚這裡事情辦完了,就說送他回去,而且當先就向外走去。
張揚其實對這個平時態度冷冷的女警察並沒有太多的好感,當初只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做天將時的影子,才多少有了點親近感。如今看來,她的那種冷酷後面還隱藏著寫別的東西,只是她自己並不願意展現罷了。
張揚畢竟是李玉華找來幫忙的,看守所的幹警見天色已晚,便說要不吃了飯再走吧。張揚便想起出來前跟李玉華說的牢飯的事情,他當然知道看守請自己吃的並不是牢飯。不過還是推辭了,並且笑著說:「李隊長答應請我吃完飯的,我就不打攪了。」
那個看守顯然會錯了意,有些意外地看了李玉華一眼,笑著道:「那好,我就不打擾了。兩位就走好吧!」當初王鑫提出要找一個年輕醫生,說是李玉華認識的是後,幹警們就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們什麼關係?現在聽張揚這麼說,便以為張揚對李玉華有意思。雖然李玉華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熱情。可是這麼一件事,她這個支隊長親自辦似乎也說明了些問題。
吉普車又揚起一片塵土,離開了看守所。兩人都沒說話,車內一時顯得很安靜,只有窗外忽忽的風聲顯示了車子的速度。
「謝謝你!」靜了一會兒,李玉華終於開口。
「沒什麼,你辦了出診手續的,我這也算是工作。再說剛才你已經謝過了。」
「我是說,」李玉華搖了搖嘴唇:「謝謝你剛才幫我!」
聽她這麼說,張揚決定還是勸她幾句,畢竟自己現在是個醫生,至於她能不能聽進去這是另一回事了。於是便道:「我不知道這件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不過憂傷肺、思傷脾,對人的健康都沒好處。」
見李玉華沒有說話,張揚便繼續道:「人在極度憂傷時,可傷及肺,可能會出現乾咳、氣短、咯血、音啞及呼吸頻率改變、呼吸功能受損等病症。思則氣結,思慮過度,可能使神經系統功能失調,消化液分泌減少,即可出現食慾不振、訥呆食少、形容憔悴、氣短、神疲力乏、鬱悶不舒等。」
李玉華露出一絲苦笑,淡淡地道:「張醫生,我不懷疑你的醫術。事實上,你的醫術是我見過最神奇的。」
「但是我對醫生沒有好感,」李玉華接著道:「你可能覺得上次我在你們醫院抓這個王鑫很衝動吧?可是我告訴你,我恨賊,尤其恨那些個偷病人錢的賊。」
「張醫生,我告訴你吧,我媽媽死於急性闌尾炎。本來不是什麼大問題對吧?就是因為耽誤了。」李玉華說這個的時候露出一副憤恨的表情,又夾雜著一絲悔恨:「只是因為我帶去醫院的手術費被偷了。」
李玉華的話讓張揚有些無語。醫院因為病人沒有交手術費而耽誤了手術,這事情雖然聽起來殘忍卻很現實。像急性闌尾炎這樣的病確實不算什麼大手術,但是如果耽誤了,造成穿孔,致病菌進入腹腔引起感染,成為腹膜炎,確實可能奪去人的生命。
張揚歎了口氣,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那一年我初三,十五歲」李玉華的語調很淡,彷彿再說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那……」張揚確實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十五歲,還只是個孩子,讓一個孩子承受這些,可以想見她當時的慌亂與痛楚。張揚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父親……」
張揚沒有問下去,他相信李玉華明白自己的意思。李玉華也沒有說什麼,靜靜地把車停在路邊,看著一旁道:「看到了嗎?這個地方就是西郊的高級別墅區。同樣在西郊,看守所那邊一片荒蕪,這裡卻是一片綠草如茵。」
張揚隨著她的目光望去,看見的卻是長長的圍牆,不遠處倒是有個相當氣派的大門,門口有兩個保安穿著貌似警察的制服。想來裡面應該就是李玉華說的綠草如茵吧?
「剛才王鑫說的事情就發生在這裡!」李玉華繼續道,語調異常的平靜:「而那個被殺死的警察就是我的父親。」
雖然早就猜到這個結果,張揚還是有些唏噓。照這樣說起來,李玉華還真是挺慘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跟你說這些。」李玉華道:「你也許覺得我剛才情緒很激動,一個警察對於這種生死的事情似乎不應該這樣脆弱。不過,我父親的死一直是壓在我心頭的一塊大石頭。」
稍稍停了一會兒,李玉華又道:「張醫生,今天的事,我想請你為我保密!」
「為什麼?」
「我是應該謝謝你!」李玉華道:「要不是你,我不會知道這個秘密。我父親死得不明不白。那個毒藥名叫杜耀祖,是個毒販子。我父親那時候也是市南分局的刑警,當年是執行任務,偽裝成需要毒品的買家和杜耀祖接觸,那一次行動幾乎成功了,可是最後似乎還是走漏了風聲,雖然抓了毒藥的不少手下,可還是讓毒藥跑了。」
李玉華說著又道:「我父親就是那時候忽然死在這裡的別墅中的,打死他的是他自己的手槍。杜耀祖偽裝了現場,甚至有人認為我父親是想強姦那個女人,遭到反抗被殺的。」
「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李玉華不屑道:「這是不可能的,而且當時的現場勘察也證明不是這麼回事。因此我父親最後還是被定為因公犧牲!因為一直找不到兇手,這個事情一直就被算在那個杜耀祖身上。可是今天我才知道,除了杜耀祖還有另外一個人。」
李玉華說著,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杜耀祖固然可恨,可是那另外一個人顯然更可恨!我一定要找出他來,給我父親報仇!」
「那你知道是誰了嗎?」張揚想了想問。
「還不知道,」李玉華道:「不過我父親當年的同事,和他熟識的就那麼些人,只要去查一定能查出來!」
「不過,這些人現在大多在公安系統也有個一官半職了,如果讓他知道我在查他恐怕就不好辦了,所以我希望這件事張醫生能夠替我保密。」
「好吧,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張揚道:「我當然不反對你為父親報仇,不過作為醫生,我還是想勸你注意自己的身體,我剛才說了人的情緒會影響身體健康,很多事情不要太壓抑自己了。」
「謝謝你,張醫生!」李玉華說著發動了吉普車。忽然有些輕鬆地笑了笑道:「我應該履行諾言請你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