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師既然吃了稱砣鐵了心了,那還能說什麼,去就去唄,謝文俊回家收拾了東西,第二天帶著一臉將要趕赴刑場被執行槍決的表情來到了炮兵團。
敢情這炮兵團名不虛傳,教官們一個個跟肚膛裡裝了火藥似的,學生才一到宿舍背包剛放下,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妥當就來了個緊急集合。
謝文俊和鄭剛罵著「三字經」趕到操場上集合,等全部人集合完畢以後,負責訓練他們的小班長二話沒說就要罰,罰站軍姿,理由是他喜歡,因為做為一個軍人要絕對服從,謝文俊他們來軍訓也算是個見習軍人,也得服從。
我服你個圈圈叉叉!謝文俊暗罵了一句以後壓著嗓子悄聲對旁邊的鄭剛說:「呆子,一來就被操了吧,呵呵,你丫不是說要揍人麼,還愣著幹什麼,上啊!」
鄭剛的聲音壓得更低,言語中透露著一絲尷尬:「哎呀,我那是說著玩兒的,快別講話了,小心待會被教官聽見踢死你,我可不管啊。」
這臭小子說話不靠譜,牛皮吹上天,昨天還幸災樂禍的,我先踢死你,謝文俊眼睛賊溜溜地盯著小班長,趁他回頭的時機抬腿就往鄭剛屁股上踹去,鄭剛重心不穩,立馬朝前摔了個狗趴。
哈哈哈哈……
隊伍裡爆發出一陣笑聲,小班長怒髮衝冠,指著鄭剛高聲罵道:「媽了個批呢,你搞什麼求說,過來!」
鄭剛回頭瞪了瞪「毫不知情」的謝文俊,拍拍屁股便乖乖走到小班長的面前。
兩人從小到大這種相互陷害的惡作劇不知道幹了多少,倒是誰也不會出賣誰,因為兩人心中都有了默契,反正是先下手為強,誰被陷害了就活該倒霉。
鄭剛才拍乾淨的屁股又被小班長輕輕地踹上一個腳印,小班長指了指隊伍:「回去好好站說,再不跟老子站好嘍我踢你前邊。」
小班長「斷子絕孫」的暗示使得鄭剛一個激靈,趕緊回到隊伍裡站得筆直,喃喃說:「小俊,你等著,哼!」
謝文俊心說等著就等著,老子已經有了防備,你是踹不到我的。
九月的林溪,烈日當空,酷熱難當,要讓多動症謝文俊這麼一動不動的站著實在是比掛了他還難受,一個小時過去了,小班長還沒有喊停的意思,謝文俊心中燥動不已,實在是受不了了,於是眼睛開始亂轉,突然間瞄到左邊的眼鏡同學,眼鏡同學豆大的汗珠把整件t恤都浸濕了。
謝文俊看著這個身體瘦弱的老同桌,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悄聲喊道:「喂,眼鏡兒,眼鏡兒,嘿,往哪瞄呢眼鏡兒,往右邊瞄,我,是我在跟你說話。」
眼鏡虛弱地哼了一聲,看似無力地點了點頭。
謝文俊咳嗽了一下,說:「眼鏡兒,我看你已經受不了了,你丫身體太弱了,別待會中暑了可就麻煩了,要不你裝暈吧,暈了我送你去醫務室,咱倆就不用練了。」
謝文俊等了半天眼鏡也沒反應,於是忙道:「眼鏡兒,裝吧,沒事,我看起來太健康了,要不我就裝了,喂,別不說話,給個信兒呀。」
「我……我……」眼鏡面色蒼白,大汗淋漓,呼吸急促,話還沒說清就當真暈過去了。
小班長眼急手快,一個箭步衝了過來,還沒等眼鏡倒地就把他給扶住了,「你,」小班長指著謝文俊說,「他中暑嘍,你扶他去醫務室,趕快點。」
嘿!還真是點哪出唱哪出,眼鏡這小子也太「專業」了吧,叫他裝一裝丫還玩真的,不過中暑事也不大,沒關係,謝文俊大喊著俺是見習軍人,要絕對的服從,樂呵呵地接受了小班長交待的任務。
同學們一臉羨慕的看著兩人,身板兒弱的更是在琢磨著要不咱也暈一把?
謝文俊扶著眼鏡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笑瞇瞇地問小班長:「這……報告……這醫務室在哪兒?」
小班長皺著眉頭大聲道:「你們住的宿舍樓就有,真是憨說,不會自己找找啊,小心我踢你前邊。」
我靠,問個道也要踢「前邊」,這丫可真夠火爆的,謝文俊暗罵了幾句以後便扶著眼鏡去了醫務室。
醫務室就在謝文俊他們宿舍的一樓,謝文俊扶著眼鏡走了進去,見人也沒有一個,便把眼鏡扶到醫務床上躺著,喊道:「有人嗎?有沒有人啊?」
謝文俊喊了一下沒人應,便四處看了看,順手拿起一個針管走到眼鏡那裡,笑道:「完了,眼鏡兒,沒醫生,要不我來幫你扎一針,包管藥到病除。」
眼鏡見謝文俊手拿針管一臉壞笑,臉色更白,嚇得差點一暈再暈,拚命搖晃著虛弱的身體,擺手道:「別……別鬧了老大,我沒力氣了。」
謝壞蛋就是喜歡逗眼鏡,人家生病了還不放過,笑道:「誰跟你鬧了,中暑不打針會死人的,不過扎一針倒是能好,你要相信我的技術,來,我幫你脫褲子。」
眼鏡嚇得哇哇大叫,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來人吶,救命啊!」
謝壞蛋哈哈大笑,把針管一扔,配合著眼鏡大聲嚷嚷:「怎麼沒人吶,趕緊來人吶,要出人命啦,要出人命啦……」
兩個小瘋子就這麼一直狂喊,直到聽見走廊上傳來「咚咚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謝文俊這才停止了神經病似的吼叫,見從門口進來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漂亮的女子,漂亮女子的白大褂裡邊露出一點軍服的邊兒,看來是一名軍醫,二十一二歲的樣子,兩只好奇的大眼睛直直盯著謝文俊,顯然想讓謝文俊解釋解釋為什麼要大吼大叫。
謝文俊忍不住讚歎炮兵團這種破男人堆裡還有如此清新脫俗的漂亮女……孩,在謝文俊的字典裡,女人不到三十歲都是女孩。
謝文俊走過去說:「老……醫,不,姐姐,我這同學訓練的時候暈倒了,你趕緊給看看。」
姐姐?女軍醫還是第一次被前來軍訓的中學生這麼稱呼,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說:「我姓薛。」女軍醫這麼說的意思是想讓學生改口叫他薛醫生。
謝文俊點點頭:「哦,薛……姐姐。」
薛醫生頓時無語,這學生嘴倒是真甜,但也甜過頭了,笑道:「你不用叫我姐姐,叫我薛醫生就行了,我剛才去廁……去洗手了,聽見你們叫才趕緊回來的,你們幹嘛叫那麼大聲啊?」
眼鏡趕緊接了口:「我……我難受啊,薛醫生。」眼鏡躺在床上還真不是滋味,心說我才是病人嘛,你們倆瞎聊個什麼勁。
薛醫生趕緊過去幫眼鏡檢查了一下,量了量體溫,笑了笑安慰眼鏡道:「沒事,小同學,還沒中暑,只是曬多了太陽有些頭暈而已,不過你身體太差啊,要多加強鍛煉。」
「哦,」眼鏡這才放下心來,突然又問道,「薛醫生,我……我……很怕打針,可不可以不打針,光吃點藥,但是我又擔心不打針會死。」
薛醫生奇怪道:「你這又沒病,不打針不吃藥都行,誰說會死了,呵呵。」
謝文俊「撲哧」一笑,心說眼鏡這只會學習的書獃子啊,就是老實,三歲小孩子都不相信的話他居然會信,謝文俊趕緊走到窗口自顧自的看起了風景。
「呃……」眼鏡明白又被謝文俊騙了,於是尷尬地笑了笑,對薛醫生說,「我害怕過頭了。」
「呵呵,沒事,我幫你擦點清涼油就好了。」
薛醫生去櫃子裡拿了清涼油,準備幫眼鏡擦,謝文俊跑過來說:「我來幫他擦。」
薛醫生笑道:「不用了,這清涼油要塗在穴位上輕輕按摩效果才會更好,你不懂的,我來就行了。」
謝文俊點點頭,便看著薛醫生幫眼鏡塗清涼油,過了一會就受不了了,皺著眉頭揉了揉鼻子,心說還好沒讓我擦,這清涼油的味兒還真難聞,於是又走去窗口呼吸新鮮空氣。
醫務室窗子外邊就是炮兵團的小花園,謝文俊突然間看了小唐老師。
小唐老師今年當了班主任,帶初一年級,所以此次也隨自己的班級來了炮兵團,此時她正在小花園裡跟一個年輕軍官竊竊私語,有說有笑,看起來還很親密的樣子,兩人說說笑笑的沿著小花園瞎逛。
這時花園裡來了一個小兵,向那個軍官敬了個禮,又對軍官說了幾句話便走了,軍官跟小唐老師說了幾句話,又用手捏了捏小唐老師的臉,小唐老師依依不捨的向那人告別,主動來了個熱烈的擁抱,兩人便也走了,一時間小花園裡只剩下了花草樹木和飛鳥爬蟲。
謝文俊驚得口瞪目呆,他奶奶的,這算什麼事啊!
謝文俊腦袋一片空白,一團無名之火從腳底板兒直竄腦門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兩人親密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普通朋友,難道那個男人是小唐老師的男朋友?
跟小唐老師在一起的時候沒感覺她有男朋友啊,不過看剛才的情況謝文俊心想八成是了,他從來沒有就這個問題跟小唐老師正面交流過,也沒有見過小唐老師身邊有男人出現,小唐老師如果有男朋友那晚上應該去接她下班啊,可如果是當兵的倒是解釋得通了,兩人不經常見面。
就算小唐老師有男朋友又怎麼樣,自己這是吃哪門子乾醋啊,難道自己還真想跟小唐老師有所發展?謝文俊捫心自問了一番,無賴脾氣就上來了,老子就是吃醋,小唐老師就是老子的,這個當兵的王八蛋,爺爺我這麼長時間了,連小唐老師的手都沒碰過,你狗日的倒好,捏完了臉還帶擁抱,王八蛋,老子饒不了你。
謝文俊這麼一想,心裡更是瓦涼瓦涼地,頭也開始發暈,顫顫巍巍地走到醫務床上坐著,哭笑不得地說:「我暈,要不給我也來點清涼油!」
薛醫生正要說話便聽得有人進來了,來人急匆匆地叫道:「小薛,幫我開點板藍根,這兩天上火,牙有點疼。」
「牙疼不算病,疼起來真要命,你們這些炊事班的老愛躲起來弄些油炸食品吃,小豆子,現在知道吃獨食的害處了吧,呵呵。」薛醫生笑著跟來人邊打趣邊去藥櫃裡拿藥。
叫小豆子那人捂著嘴巴,強笑道:「是,小薛你說的對,改天等我們再聚餐的時候叫上你,呵呵,我們不弄那什麼炸雞了,下次弄火鍋。」
薛醫生搖了搖頭:「都牙疼了還想著上火的東西,你沒得救了,依我看趁早把那爛牙撥掉算了。」
謝文俊看出叫小豆子的這人就是剛才在小花園裡跟那個王八蛋軍官說話的小兵,便想問點情況,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薛醫生把藥櫃翻了個遍,說:「哎呀,板藍根沒了,要不小豆子你先等一下,我幫你去藥房拿。」
小豆子搖搖頭:「我現在有急事,小薛你隨便開點什麼藥給我就行了,降火的,要不牛黃解毒片也行。」
「那就牛黃解毒片吧,不過你少吃點啊,吃多了鬧肚子,」薛醫生拿了藥便在小本子上做著登記,隨口問道,「現在離開飯時間還早,你忙什麼吶?」
小豆子拉了張椅子坐下來,看了看謝文俊他們,說:「不就因為他們學生來軍訓嘛,要多做六百多人的飯,咱們忙不過來,班長讓我去跟指導員說一聲,叫幾個學生來幫廚。」
幫廚?這敢情是個好活兒,每天做六百多人的飯哪還有時間訓練啊,只要不訓練那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謝文俊立馬對炊事班生活充滿了嚮往,插嘴問道:「小……豆哥,幫廚的學生有什麼條件限制麼?」
「你……問我吶?」小豆子呵呵一笑,這還是頭一遭有人管他叫豆哥,他在炊事班年紀最小,班齡也最短,平時別人不是叫他小豆子就是豆包兒豆乾兒豆毛兒的亂喊一通,這豆哥聽著舒坦啊,小豆子頗為受用,笑道,「沒啥條件限制,只要會幹活就成。」
謝文俊眼睛溜溜一轉,笑道:「我以前聽人說在部隊裡就數炊事班最苦最累了,不過也是最重要的部門,你想啊,這民以食為天,咱當軍人的不也一樣嘛,飯吃飽吃好了才談得上訓練什麼的嘛,要是遇上打仗,這炊事班就更重要了,要沒一個好的炊事班,那還打個狗屁,再強的部隊也得百戰百敗,噢,不不,就一戰,一戰就覆滅了,所以說豆哥你們真了不起,是真正的鐵血軍人啊,太令人敬佩了。」謝文俊一邊說一邊把大拇指翹上了天。
原來不只是叫豆哥舒坦,眼前這學生說出來的話都會令人渾身舒坦嘛,一聲「豆哥」已經讓小豆子暈菜了一把,謝文俊這一番有道理的馬屁更是拍得小豆子找不著北了。
小豆子找不著北,薛醫生卻清醒著呢,被謝文俊的馬屁逗得格格直笑,心說這學生真有意思,明裡是誇獎,這暗裡不就是一番「求職申請」嘛,還真有一手,完了對小豆子說:「小豆子,我跟你說,現在的學生不但會說話,廚藝也是一流的,呵呵,這個學生去炊事班應該能幫得上忙的。」薛醫生說完笑瞇瞇地看著謝文俊,「對不對?」
「呃……對,太對了,」謝文俊一拍手,心說什麼叫冰雪聰明,這就叫做冰雪聰明,於是問小豆子,「豆哥,你現在要去挑學生麼?」
小豆子點點頭:「對,現在就得去,要不趕不急做晚飯了。」
「要找幾個?」
小豆子想了想:「呃……十個左右吧。」
「豆哥,你看我們這些學生你也不熟悉,誰能幹活你也不知道,萬一找來些在家裡當慣『小皇帝』的那種也要不成,呃……要不我去幫你找十個,」謝文俊正色道,「我頭一個報名,我要站上這又苦又累的崗位為人……為大家服務,成麼?」
這學生說的對啊,得找點能幹活的來才行,要不然也是白忙活,小豆子點點頭:「行,就要你了,完了你去幫忙找找你們的同學,你熟嘛,看看誰能幹活就帶來,直接來炊事班找我,你得快一點啦,我現在先去給指導員報告一聲。」
小豆子說完拿了牛黃解毒片就走了,眼鏡這時已經好多了,躺在床上心想咱們不也是新生麼,除了咱們幾個初中同學相互熟悉一點,還不是誰也不認識,這謝文俊怎麼老愛往身上攬些在他看起來莫名奇妙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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