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山谷上方,鄧鈞這才看了個分明。但見那八角大殿背山而座,簷分三重,捨有四間,雕樑畫棟所綴皆是祥瑞禽獸,更有符菉、雲紋遍佈其間;正門上高懸一面金牌,上書「廣寧仙府」四個蛞蚪篆字。
一眾煉氣士並未如鄧鈞先前所想那般相互爭殺,而是在齊齊攻打仙府之上一層隔絕外物的金光禁法。眼見各類法寶法術落雨似的打下,但卻盡數被彈了開,他心道:「原來這仙府本身就是一樁上好的防護寶貝。若要進到內間,先就得破開金光禁法,可這樣一來豈不等同於毀了一件法寶?真可惜得緊哩……」
正自感歎,鄧鈞卻見東方魔教駕馭的黑雲裡伸出一隻畝許大小的磷光鬼爪,帶著震耳的破空聲重重拍在了仙府之上。吃得這一擊,那金光亂顫了一陣,顯是受損不輕。那鬼爪一招出罷卻不收手,五指併攏又是一抓,場中眾人頓時聽得「嘎嘎」聲響傳來。
「看我南方魔教秘法!」碧煙之中亦有一隻大手伸出,晃了晃,又化作一柄彎刀,旋即斬破天地元氣,斜斜切在仙府一側。這一擊甚猛,反震之力直將那彎刀重又震散成碧煙,而金光禁法也綻開了一道裂隙。
西方魔教這時也出手了,滾滾火光包住了半邊仙府,隱約見得火中有鴉、猴禽獸作勢去撕扯內中金光;北方魔教亦使白霧裹了另外半邊,放出無量寒氣消磨那禁法。
寒熱交攻之下,金光禁法眼見是挺不了多時了。
場中眾人見狀,卻未有歡喜,反倒面生憂色,乃因這時看到四方魔教的手段,自忖與之相爭時怕是要落下風。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場中忽聞「辟噗」一聲,只見金光禁法已被消磨得僅剩薄薄一層,似是一捅便破。唯恐好處都被四方魔教佔了去,其餘諸家煉氣士連忙將法器朝那仙府之上攻去,要先逼開一條路來。
到底是煉氣修仙之流,聲名雖不若正教十派、四方魔教那般大,各自手段卻也玄妙不凡。
只看那最先到場的虎道人,揚手一甩拂塵,萬道馬尾化作天河一般卷下,只一擊便避得西方魔教的火光讓出了些許空子。
桃花和尚左手高舉舍利,右手如蓮花綻放般瞬息變換了幾十個印訣。但見舍利又化作一團精光,一尊歡喜佛陀腳踏明妃怒相作吼,激起無量元氣朝前激射,將虎道人打開那道空隙又擴大了許多。佛門神通賣相甚佳,兼之對魔教邪法多有克制,這和尚本人修為又只在元神之下,是以一擊建功。
在這關頭,與他倆同行的枯瘦老道也顯露了神通。他一拍後腦,元嬰便在囟門處鑽出,掐著手指捏了個印訣,天地間頓時生出一道分作五層的白浪,內中浮沉著三朵蓮花,一閃便撲到了那處空隙,使得西北兩方魔教再難彌補嚴實。這卻是被尊為玄門正宗的三清魔神道統裡的神通,合胸中五氣,結頭頂三花,清靈妙法不讓諸家。
這二道一僧配合得嚴絲合縫,手段用罷便架起遁光要往仙府裡鑽。在他們身後,三輛雲車之上的眾多煉氣士也放出法器護身,魚貫尾隨著衝去。
如這般景象還有幾處。眾多煉氣士紛紛出手,饒是四方魔教凶焰赫赫聲名廣傳,卻也難招架,只好收了法術先自躲開。
正教十派的小輩們見了下方景象,心中不由百味交陳。這仙府原本該是他們掌中之物,可卻不知哪裡洩露了消息,招來這麼一群虎狼人物,諸般好處眼見是沒自家的份了。其中有幾個心氣傲的,便想駕馭法寶也衝進去爭搶一番,可都被身邊老成些的同門攔了住。
鄧鈞注意到了那邊動靜,心道:「先前未有人動那些小輩,乃是顧忌著正教十派的勢力,不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招惹麻煩;如今亂相已成,各處都有法術光華遮掩,若真個有誰不知好歹地衝下去,還不被亂拳打死?到時師門出面也尋不到仇家,平白給人送去上好法寶。」看了看遠遠站在末尾的寧家兄弟,他又笑了,「還是我那兩個兄弟識趣,這場亂子可不是好參合的,想佔上便宜只能看有無機緣了。」
為了搶佔入口,圍著仙府的一干煉氣士起了爭鬥。離鄧鈞面前不遠便有一個道裝老者與一個藩僧鬥法。只見那老道自鼻孔中噴出兩道白氣,捲著一柄小巧飛劍去割對方的頭顱;藩僧卻用一個金輪將飛劍擋了,一邊施秘法召出了一尊天龍法相,衝著那飛劍一聲龍吟,卻將道人寄托在劍中的法力、心神一併震散,又一口將飛劍吞了下去。
見此,鄧鈞忽地想到:「法器皆需持有者將自家法力、心神度入其中方能施展,若是日後遇上修為低過我的,便可使出血神散魄之術與血海攝魂之術,滅了他寄托在法器中的心神。想來除卻禁制達到十八重的法寶,尋常法器便都能以這招對付。」學得一種手段,他正自心喜,卻見場中變化又生。
那八角大殿之上忽地閃爍起了熠熠星光,交織成一個羽冠雲袍、劍眉修目、頜有三綹髯鬚的中年道士形貌。閃了兩閃之後,虛像卻轉變得如生人一般無二!他皺眉掃了場中眾人一眼,忽地喝道:「咄!」
這一聲並非出自口鼻,而是以心神傳念之術所發。一干圍攻仙府的煉氣士只覺腦中猛烈一震,似是被大棒直捶在了腦仁上。便是煉氣修為已到了元嬰境界的一干人也未能倖免,吃那一聲怒喝,正直施展著的法術頓被打斷,一身法力便似受了驚嚇的兔子,重又縮回氣海竅穴。
挨過一陣痛苦,鄧鈞重又放眼望去,卻見那四方魔教也吃了虧,黑雲、碧煙、火光、白霧被齊齊震散了,顯出其中魔教煉氣士的形貌。
東方魔教共來了三人,形貌陰森不似活人,手中俱都拎著一柄骷髏錘;南方魔教人手多些,共有五個。領頭是個大頭童子,身穿碧綠短襖,露著胳膊大腿,腰間掛著一個皮袋。在他身後,二男二女皆是獸皮裹身的著蠻裝打扮,各自撐著綠旗、黑幡,叫人一看便知不是甚麼好來路;西方魔教只有一人,生得凶戾相貌,鬚眉皆都捲起,身後蹲著一地的火鴉、火猴;北方魔教來的卻是兩個姑娘,模樣甚美,只是面上神情僵冷,配上一身素色羅裙,讓人不敢親近。
便在這時,那羽冠道人又言心神傳念之術言道:「我乃廣寧子,雜合諸家魔神秘術,破壁飛昇大千。留下仙府一座,內藏天書三卷、真經一部,法寶有五,法器十三。爾等不許爭執,只憑各自機緣承我遺澤。」言罷,他將手一揮,無量星光閃爍,八角大殿之中頓有許多光華呼應飛出,齊齊圍著那廣寧道人飛舞不休。
又自掃了眾人一眼,廣寧子正要說些個什麼,天上一處虛空忽地破開,一隻黑毛大腳由內中伸了出,逕直踹在了他的臉上;同時又有嘲聲自那虛空裡傳出:「不過是一絲元神顯化,借助莽山地脈靈氣支撐才能使些手段,卻裝神弄鬼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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