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鄧鈞對安規直言道:「我立這青城劍派只是一時興起,為的便是在這世間有個落腳的道場。實話與大師講,我全未打算真個傳下道統與門下弟子,只教授些粗淺的煉氣法門,讓他們能享受些許仙流風光便罷了。我這一脈的道統原本就不立教派,只憑緣分擇徒傳法,有朝一日我成就元神,便也要返回師門道場隨同師長避世潛修了。」他這話裡另藏機鋒,把元神境界和師門長輩曬了出來,卻是為了斷絕眼前這和尚求法不成另生歹意的可能。
比之凡人,煉氣士便是高高在上的仙流人物,原本最重臉面,似這般低三下四地去求人的話,安規也是猶豫再三才鼓足勇氣說出了口。如今不得結果,白白丟了面皮,他心中又羞又悔,還有一絲不甘,索性破罐子破摔地追問道:「原本以為真人是另立門戶的佛門密宗煉氣士,安規自認精通佛門諸家經義,本身又有煉氣底子,說來能相助真人教化弟子,這才厚顏來投;如今聞得真人心意,才知是我自家想得差了。只是我還想問一聲——真人便真個不能傳下長生法門麼?安規願以弟子事之,永生於座下聽訓。」
鄧鈞見這安規和尚言語間大失定性,哪還像個寺院住持、煉氣的高僧?一時間他倒也生了惻隱之念,心道:「這和尚也怪可憐,兼之性子不壞,若不是我那兩門功法見不得光,給他一個煉氣的法子倒也無妨……」忽地,他想起了龍樹庵裡五台劍派那許姓女子留下的半部《九子鬼母真鑒》。
這部魔教典籍中所錄的多是些邪魔手段,類如十二元辰骷髏之術、黑神降法之術,修煉起來都需害人性命來奠基。可其中也有幾個不必害人便能修煉的法子,只是日後成就有限,基本上修煉到元嬰境界便再難有進步了,想修成元神在小千世界中得長生都不大可能。
其中有個陰魔一脈的煉氣法門,名目喚作「祖靈庇佑之術」,乃是以自身精血獻祭,招來隕落在這一方天地間的祖先殘魂。而後日夜用地煞陰氣滋養,將殘魂養成鬼王,到時將之納入氣海,便等同於借外力結成了一尊元嬰,能增加千年壽元。
這祖靈所化的元嬰,其根本是死人的殘魂,又是以陰煞之氣滋養,若想以自身神魂融如入其中成就元神,怕是立時便會被無量怨念、戾氣消磨掉了神智去,最終成為一個嗜殺的魔頭。
鄧鈞正自想到這成就有限的法門,卻又聽和尚又道:「世間諸派煉氣宗門的教義,我俱已看得透徹,管它是善是惡,不賜下上乘法門便都是哄人賣命的。若非魔教中人品性大多不堪,更愛翻臉無常,我便早脫了這身僧袍去投了。如今我將肺腑之言說真人,可算是裸*身相對,真人若不肯憐我,不肯賜下能得長生的法門,來日退了五毒教煉氣士後,安規……安規自會離去。」
鄧鈞面皮一陣抽搐,只在心中罵道:「說甚麼裸身、憐惜……你這肥老和尚當自家是美貌嬌娘麼?」瞪了一眼過去,見那和尚一手豎禮,一手托著魚形法器,垂著腦袋煞是可憐,他心道:「既然這和尚一心求**,全然不要臉面了,我便如他所願罷。如此一來,手頭也能多添一件法器,更多了許多光頭弟子可供使喚。」
有此一念,鄧鈞便對安規和尚說道:「早年家師施展降魔手段斬殺過一個魔教高人,自其屍身上得了一個脫胎於陰魔道統的煉氣法門。這法子修煉起來倒不需害人性命,只是法力陰晦,不是正派路子。你若願意修煉,我便傳了你。」見安規和尚臉色霎時轉喜,他又道:「我先與你言明,這一法門修煉到元嬰境界之後便千難萬難,能否以之成就元神,我可不能作保。」
跪地一拜,安規和尚道:「真人肯傳下法門,安規便感激不盡了;日後成就只看資質、造化如何,哪還敢要真人作甚麼保證?便如先前所言,安規遠以弟子事之,並攜寶藏寺一眾同門歸並劍宗。」
看著年歲比自家大,煉氣修為又與自家相若的安規和尚跪拜了下去,鄧鈞心中頓覺不甚自在。他鼓蕩法力將安規托起,一邊說道:「你若真有心,便與清虛子一般做個長老吧。那寶藏寺的僧人,也未必都如你一般願意別投外派,說不定就有一心向佛的呢?歸並一事你莫強求,只問一聲有誰自願跟來給青城劍宗添上佛子一脈。」
「謹遵真人吩咐。」安規把法力一震,抹消了自家留在法器中的烙印,遞向鄧鈞,「這水火陰陽魚是上代住持留下的,實是一樁異寶,與尋常法器不大相同。我雖祭煉過它,卻仍是不明其中有多少重禁制,如今只知這寶貝能放出炎、寒二氣結成兩儀陣法克敵。先前已說將此物進獻,真人還請收去。」
能多一件法器自然是好事,鄧鈞也不裝模作樣地推辭,運轉法力一吸,將之收進了袖中。當著安規的面他卻不好立刻祭煉,只先使了個心神傳念的法術將「祖靈庇佑之術」傳了過去。忽覺有些不妥,又忖道:「若是把安規把『祖靈庇佑』之法傳給一干隨他來投的和尚,道場中豈不要多出一片鬼氣森森的光頭?那便不好看了,怕是要惹出麻煩。不若將元屠老祖傳下的寶光之術一併教了他,到時將祖靈化作護法寶光頂在腦後,卻不失佛門高人風範。」有此一念,他便又將寶光之術傳了下去,一邊吩咐道:「長老且回寶藏寺去,將願歸於劍宗的佛子都帶來,明日共同對敵。」
安規和尚以心神草草感應,便知鄧鈞所傳的煉氣法門不凡,心喜之下再無他言,合十施了一禮便朝著清虛子與守戒和尚所在之處去了。
便在清虛子開了迷蹤陣放兩個和尚離去之時,外間忽地投來一道紫光。鄧鈞凝神一看,卻見是寧無雙面帶喜色御劍而來,一邊放聲叫著:「鈞哥兒,我回了一趟登州,卻見證了好大一場熱鬧!那薊州二仙山上的羅真人發了瘋,跑去咱老家禍害了好些女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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