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異寶將出服丹煉法(一)
於迷蹤陣裡打開一道門戶,鄧鈞見得寧家兄弟各自提著食盒、酒罈御劍而來,當下笑著迎了上去,說聲:「先前不是講晚間相見麼,怎這麼早便來了?」隨即引路當先飛落在了正殿大廳門前。
寧無對喳喳嚷道:「早來些你不高興麼?我們可是自家置辦的酒菜,又不是來你這裡吃大戶的。」
「就是!」寧無雙接話道:「立處道場還要用陣法遮掩起來,不正是想把咱們哥倆關在門外?幾年不見,鈞哥兒你卻變小氣啦。」
鄧鈞笑著捶了寧家兄弟一拳,當下走進屋裡尋個蒲團坐了,又指點兩人將飲食擺放下,邊道:「立下一座防蚊蠅的迷蹤陣,我便成了小氣人啦?我可聽說你們峨眉劍派的道場有座兩儀微塵大陣,能在一粒灰塵中開闢出虛空世界來,更把整個道場都藏了進去,外人若是不得指點,那便累死也找不到門戶所在。這般說來,你們峨眉劍派的弟子可都小氣得沒邊啦!」
三人一陣嬉笑打鬧,便如兒時在市井中一般,過了好一會才停下拌嘴。
將食盒中幾樣菜色就地擺放起來,寧無雙給兩位哥哥分別斟上酒,旋即舉杯說道:「鈞哥兒,你還記得咱們初次飲酒不?」
鄧鈞聞言便自回憶往事,隨即失笑道:「怎不記得!那時你倆偷了寧員外在你們剛出生時埋下的狀元紅,說甚這輩子只想當個神仙或是遊俠,打死也不去讀書應試,還是早早把狀元紅糟蹋了來得好,免得寧員外日後期盼落空見酒傷心。」
瞧那哥倆也自出神回憶著,鄧鈞提起一杯酒來,罵道:「結果你們兩個王八蛋只備酒水卻不備菜,搞得我越喝越餓,半醉半醒時還抱怨寧員外為甚只埋了狀元酒,旁的卻沒埋些狀元肉、狀元菜。」三人頓時笑作一團。
各自把杯中酒飲盡了。鄧鈞又隨手自瓷盤中拈起一隻饅頭,說道:「你倆不聲不響走掉後,我便找不到大戶蹭吃蹭喝了。每日裡偷偷摸摸弄來幾個銅板,買個肉饅頭都嫌不夠,那日子過得才叫個苦哩……」旋又感慨道:「當初我只想日後發財做了員外,便買上一屋子肉饅頭,日夜睡在上面!卻沒想到能有今日,竟成了仙流中人。只是……如今有了法力,口腹之慾也淡了,若非你倆帶來酒菜,我自家還未必能想起找東西來吃。」
寧無對道:「可不是!才開始煉氣修仙的時候,我倆每日都想著日後如何如何快活,可現下來看,日子過得還不如當初在登州市井裡廝混時來得有趣。如今我倆被罰來這青城分院靜修悔過,每日裡除了打坐煉氣,便再無事可做,乏味得緊哩。」
寧無雙見鄧鈞啟齒欲問,便先自講道:「當初我倆去城西那處破廟裡找你玩耍,見你不在,卻偶然在廟裡的佛像後發現一方玉匣。我當時打開一看,見裡面還藏著一張金卷和一根草香。無對順手取了火折子把香點了,結果那金卷便自展開飄上了半天去,旋即有個道士御劍而來,說我們兩人開了玉匣金書,與他有緣,要收歸門下做弟子。」
「當時我們還說要把你也帶上,結果那道人不應,只把手往我倆肩膀上一搭便帶著飛了起來。」寧無對趕忙搶過哥哥的話頭,分辯說自家不是見利忘友之人,轉又道:「日後才知曉我們拜的那個師父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名喚「吳雙日」,號「太昊真人」,是峨眉劍派的初代長老。師父為人大方,肯拿出靈丹妙藥助我二人奠定道基,不過一年多的功夫我們便破了歸元境界的關卡,有了先天境界的煉氣修為。若非惹出了麻煩被罰到此間靜修悔過,我倆此時便還在山上吃丹藥哩,說不得已有了合氣境界的修為哩!」
鄧鈞心奇,問道:「你們惹出了什麼禍來?」
寧無雙先是一歎,而後道:「那日江西龍虎山上清宮的長老到訪峨眉,說是一個叫洪信的當朝太尉誤撕了他們總壇封魔殿門上貼的「上清一氣真符」,險些放出了當中鎮壓著的一百零八個妖魔真靈。他們那符菉是上代天師飛昇大千之前所留,而當代天師也不知到何處閉關潛修去了,門中一時卻沒人再能繪製出同樣的符菉來,只好到峨眉來借「太清一氣真符」替代一陣子。」
弟弟無雙嘟了嘟嘴,怏怏接話道:「我們峨眉劍派只有兩張太清一氣真符,都是立教祖師長眉真人飛昇大千世界之前留下的。一張用在兩儀微塵大陣上作陣眼;另一張閒置著,師父便叫我去取來給那龍虎山的長老。我只道是那真符有什麼稀奇之處,去藏寶閣取了,便用手撕來一試。結果……結果那東西空有偌大名氣,卻他娘的一點都不禁撕扯,只一下便分作兩半了!」長長歎了口氣,他委屈地說道:「後來嘛……鈞哥兒你也見了,我倆都被罰來這裡受罪。」
「哈哈哈……你個欠手的童子……」鄧鈞笑得前仰後合,好一陣才平復了氣息,問道:「那龍虎山沒了真符鎮壓封魔殿,可曾讓妖魔跑了去?」
寧無雙苦笑道:「跑了……跑得一個不剩。上月我們師父還飛劍傳書嚇唬我倆,說是那百零八個妖魔若是寄托人身作惡,罪孽便都要算在我倆身上。」
鄧鈞聞言,安慰道:「莫聽他那話來唬你們,便是真有甚麼罪孽,哥哥我幫你一劍斬了。」言罷,倒滿了酒水,一邊開始勸飲。
邊聊邊吃,只說些個當年舊事,不知不覺便過了個把時辰。其間鄧鈞也說了自家踏入仙流門戶的經過,只是其間有個元屠老祖不好讓寧家兄弟知曉,他便只把說順了嘴的謊話拿出來,又使溫道人有幸做了一次自家師父。
臨到酒菜見底的關頭,寧家兄弟忽地齊齊回頭朝門外望去,邊道:「鈞哥兒快開了護山陣法,是我倆的師父遣飛劍傳信來了。」
鄧鈞還未及撤去陣法,便見一柄青蒙飛劍刺穿了迷蹤陣裡的層層黃煙,只一閃便飛到了寧家兄弟頭頂盤旋了起來。他面生苦笑,心道:「這迷蹤旗也忒不抵事,對上高人手段,便如紙糊的一般……」
寧家兄弟卻無暇看鄧鈞臉色,只去朝那飛劍拜道:「弟子恭聽師父法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