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初陽看著門外明媚的景色,依然不願意回頭看若水一眼。
好不容易,夕兒才願意回到他的身邊,於他來說太難得。
不管她心裡想著誰念著誰,至少,有她在身邊相陪,他已心滿意足,對現在的他來說,男女之間的誤會是最可怕的,比起行軍打仗還要可怕。
從前不當一回事,如今,只想遠遠避開。
若水一直看著他修長的背影,看了好一會不見他回頭或是有任何表現,她忽然就明白了,事實上,他不過在等她自己離開。
他還是那樣,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卻又保留著幾分溫潤和儒雅,不想把每件事都做得太絕,不想讓人太難堪,讓她下不了台。
這麼好這麼好的初陽,為什麼不能喜歡上她?若他能愛上她,她一定會一輩子全心全意對他的。
比起那個凌夕,她真的強太多,至少,她的心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
只是可惜,初陽,他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看人,他已經被凌夕的美貌所蒙蔽了!
她拿起茶壺倒上兩杯清茶,又看了他好一會,才忽然端起杯子向他走去。
聽到她靠近的聲響,宗政初陽轉身面對她,不等她開口,他淡言道:「我有點累了,需要休息,你若不嫌棄,我讓阿福派人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便好。」走到他跟前,她把手裡其中一個杯子送到他面前,笑得苦澀:「初陽,這或許是我最後最後一次來見你,我……」
她低垂眼簾,滿眼的痛也是滿眼的悲涼,薄唇微啟,啞聲道:「我不會喝酒,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對我的照顧,也祝你……祝你和凌姑娘白頭偕老,廝守……一生。」
說到最後,已經幾乎語不成調了。
宗政初陽接過杯子,二話不說便把杯中茶水灌進肚子裡。
不管她心情如何,既然這是敬他和夕兒的茶,若是喝了她就能死心離開,他喝光便是。
「我讓阿福送你出去。」隨手一揚,杯子被平穩送回到茶几上。
她這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他心裡又生起了幾許煩躁,不是他不懂得憐香惜玉,但,不是他家的玉,他沒這份心思去呵護她。
若水抬起一雙水汪汪的眼眸看著他,笑得淒涼:「初陽……就這麼急著趕我離開麼?」
他臉色沉了沉,聲音裡添了一抹拒人於千里的淡漠:「居然決定進王爺府就不要再對其他男人抱有幻象,你和六王爺好好相處,以後我和姐姐會去看你。」
若水動了動唇,卻不說話。
知道他最討厭自己跟他說這種情情愛愛的話語,所以,不敢再多說。
他說以後去看她,她明白那不過是敷衍她的話,他巴不得離她越遠越好。
或許,只有紅嫣真的回去看她……
她揚了揚唇角,揚開一抹淺淡無味的笑意,平靜道:「初陽,我這杯茶水還沒喝完呢,就算要趕我離開,至少……至少先讓我喝完,好不好?」
宗政初陽不說話,轉身看向門外。
前院裡一派明媚的春光,很快,春季便會結束,整個人間會進入炎熱的酷夏,夕兒從前說過,如果將來有機會自己經營一家服飾店,她會自己設計一批清亮的夏裝,一定會這個年代的衣裳更漂亮更舒服涼爽。
只是不知道,會涼爽到什麼程度。
他忽然有點期待,不知道穿著清涼裝的她會是怎樣一番迷人的絕色?
頭又忽然有點暈,他以門柱支撐著自己修長的身軀,回眸看著依然站在身後的若水,彷彿才反應過來那般,訝異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意識有點渙散,他居然忘了她的存在。
看他似乎有點站不住,若水眨了眨眼,回身把杯子放在房中央的大桌上,再向他靠近:「初陽,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這次,她直接走到他身旁,伸手扶住他:「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宗政初陽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沉重看她走向自己,分明想要把她推開,大掌推出去時,竟發現渾身的力氣似在瞬間被抽光了那般,四肢軟綿綿的,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他倚在門邊,深吸了一口氣,盯著她時,眸底迅速蒙上一層寒光:「你對我下藥?」
這個該死的女人,他以為她真的想通了,卻不想她居然還是對他心存幻想!
這兩日身軀變得虛弱,竟連防範的意識都變差了!剛才只想著快點把她打發掉,不想她竟然敢在茶水裡給他下藥!她什麼時候學會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初陽,你累了。」無懼於他冰冷的目光,若水靠近他的身軀,雙手落在他長臂上。
「走開!」他長臂一拂,本想把她推開,卻不想用力過猛,腳下一個踉蹌猛地倒了下去。
若水沒理會他,任他重重摔倒在地上,看他依然在極力掙扎著從地方爬起來,她薄唇揚了揚,笑得溫婉:「初陽的身子怎麼會變得這麼差?不過是一點媚藥,竟讓你虛弱成這般。」
說著,她走到門邊,悠閒地把房門關上。
媚藥!這女人,居然敢給他下媚藥!
宗政初陽緊咬著銀牙,吃力地爬了起來,剛起來卻又感到一陣暈眩,腳下的步伐完全穩不下來。
其實若水也有點訝異,沒想到自己帶來的藥效力竟會如此驚人。
他這一刻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完全沒有血色那般,白得如紙一樣。
他腳步輕浮,整個人彷彿沒有半點力氣,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媚藥從來都只會讓男人渾身燥熱慾火焚身,可他的表現,為什麼和那些男人完全不一樣?
現在的宗政初陽看起來不像是中了媚藥那般,倒像是身負重傷的虛弱,怎麼會這樣?
宗政初陽盯著她,目光滲著令人血脈凍結的寒意,他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扶著一旁的桌子,把自己支撐起來。
「再不走,我會殺了你。」
聲音很輕,似乎連說話也沒有力氣那般,但,若水聽得出他是人真的,若她不離開,他真的會殺了她。
但,以他現在這副虛弱的模樣,他真的有力氣殺她嗎?
還想說什麼,卻因為看到眼前的一幕而發出了驚心動魄的呼喚:「初陽!」
一道猩紅的血絲,沿著他的唇角,慢慢滑落。
剛開始只是一絲一縷,漸漸,匯聚成了一片。
宗政初陽眉心緊蹙,薄唇微啟,忽然「哇」的一聲,一口濁血噴湧而出。
那雙本來已經恢復了幾許明亮的眸子,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紫衣,染上了一片猩紅,紅得如西山落日那般,凌亂中,散發著最後的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