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還是沒有抗拒，若晴心中一喜，更溫柔地為他拭擦起來。
他從來不允許她靠近他，可是今夜卻完全不一樣，她與他靠得那麼近，甚至一張臉幾乎要觸碰到他的下巴，他竟然沒有抗拒。
甜蜜的笑意從唇邊溢開，為他拭去唇角的酒水後，她才不捨地從他身邊移開，坐直身子，招呼下人再給他送來一壺新酒。
兩人的互動，琉璃不是看不到，卻只是無奈。
有時候爭得太多反而覺得自己失去了更多，如果可以，有誰願意一直和別人競爭？
之前和若晴競爭是因為覺得若晴耍了手段，讓楚寒忘了過去與她之間的情意，她必須要動手把他爭回來。
可是現在看到兩人這樣，忽然就從心底深處升起一種濃濃的無力感。
這樣無力的感覺，讓她的心瞬間變得灰暗，很失望，也很洩氣。
如果一個男人必須要自己苦苦相爭，才能讓他留在自己身邊，那這樣一份情意要來何用？
她其實真的不是想放棄，可能是今夜她問冥夜的問題一直得不到答案，所以才會在一時間心灰意冷。
冥夜無法給她答案，她相信就連其他夫君也是一樣，誰也沒辦法給她一個準確的答案。
將來是什麼？究竟是什麼？是要永遠穿梭在他們之間，與這個相聚的同時就要遠離那個，無止境的糾纏，無止境的離別，一定要這樣子度過嗎？
她真的不知道。
她想和他們都在一起，可是又有誰樂意？
心裡灰濛濛的，所以哪怕看到楚寒的若晴這麼親近，她雖然心裡有氣，卻也提不起勁為自己爭取什麼。
今晚真的很累，太累了。
下午和楚寒在戰場上所培養出來的默契，頓時被這一幕打散在風中。
有他在身邊她確實可以很安心，也很幸福，可是如果時時刻刻都要提防別的女人搶走自己的男人，這樣的生活又有什麼意思？
她收回落寞的目光，無聲歎息，不自覺往南宮冥夜身旁靠去。
南宮冥夜習慣性地伸手把她抱在懷裡，自己舉杯淺嘗了一口，又突然湊到她唇邊，「小喝一口沒關係，要不要嘗嘗？」
今夜兄弟們的熱情極其高漲，大家都在飲酒作樂，而她身為他們的夫人，也是他們的主母，理應跟他們共飲一杯。
她忽然接過冥夜手中的杯子，站了起來，環視了四週一切，柔聲道：「這一杯我敬大家，能和大家一起同生共死，守護我們的國家，我覺得無比榮幸，也無比幸福。這杯酒就當是我替我的父皇，替所有月璃的臣民敬大家的，請。」
說罷，她舉起杯酒，仰首把杯中酒喝了個精光。
這杯酒冥夜剛喝了一小口，裡面還有大半，南宮冥夜想要阻止卻已阻止不來。
更何況大家熱情那麼高漲，他阻止也說不過去。
所有的兄弟見此也紛紛舉起酒杯，向她頷首：「我們敬夫人。」
喊罷，也都仰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高坐在首位上的楚寒舉起手裡的杯子，只是默默地把杯中酒喝盡，也把被子放下，看著她。
剛才看到她和冥夜走在一起，心裡確實是有點氣悶的，可現在看著她雖然在笑，眼底卻閃著一抹失落和倦意，心裡又不自覺憐惜了起來。
他霍地站起，想要向她走去，身邊的若晴卻跟著站了起來，拉了拉他的衣袖，柔聲道：「師兄，今夜大家那麼開心，不如我為大家舞一曲助興，你說好不好？」
她這麼一說，下面的兄弟已經有人鼓起掌來。
美人獻舞有誰不想看？尤其是對他們長年呆在海上的熱血男兒來說。
想看夫人跳舞那是不可能了，如此，看看這個晴姑娘跳舞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楚寒見大家熱情高漲，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心意，便又重新坐下，擺了擺手，示意若晴下去獻舞。
若晴今天是有備而來的，她手上戴著由十幾個鈴鐺做成的手鏈，碰撞在一起的時候叮叮噹噹，聲音悅耳得很。
剛來到下方，她便揚起纖細的胳膊，向楚寒盈盈一笑，而後手腕揚起，衣袂輕揚，迎著呼嘯而過的海風，翩翩舞動了起來。
她的舞姿確實很好看，看得出從小是經過特意訓練的。
今夜她所穿的紫衣也特別飄逸，尤其她那經過精心護理的長髮，如瀑布一般垂落，而後又被海風吹起，那一份飄逸的美感，瞬間眩花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舞姿飄逸，薄唇微起，輕輕吟唱著：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一首《越人歌》被她輕吟得如詩如畫，再配上她獨特的舞步，妙曼的身軀，以及在空中被吹得凌亂的衣袂和髮絲，此情此景，竟有一種天上人間的感覺。
她看著楚寒，薄唇微起，唇邊的那一抹笑意溫婉而甜美。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琉璃端起一旁的杯子，舉杯往薄唇湊去。
南宮冥夜想要去阻止，她只是淺淺瞟了他一眼，便又無聲把酒水灌進肚子裡。
曾經她也殿中如此起舞，而那時候，楚寒眼裡心裡全都是她。
哪怕他們當時是敵對的，他身旁坐的是若晴，而她是江山帶回來的未婚妻，可她就分明知道，整場宴會上，他的視線從未在她身上離開過。
這一次跳舞的是若晴，換了他們在一旁欣賞她的舞姿。
這時候的楚寒哪怕心中對她有著幾分憐惜，卻已完全想不起他們曾經的恩愛了。
他們曾經所經歷的，他還記得，只是想不起來對她的那份情。
她忽然覺得心裡很酸，真的很酸，算得眼淚幾乎要滑落。
曾經那麼深愛，如今卻只剩一份淺淺的喜歡，甚至她不知道這一份喜歡可以延續多久，是不是也能讓他無視別的女子所有的光彩，視線由始至終只落在她的身上？
等到若晴這一舞跳完之後，她依然握著酒杯，看著空蕩蕩的杯子發呆。
不知何時，竟聽到若晴甜美的聲音傳開：
「聽聞夫人也是舞技過人，不知道是不是也能舞一曲，讓兄弟們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