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城門,他們在城外的荒山野林處找了一個從前被獵戶住過的山洞,簡單清理了一遍後,凌霄出去打了兩隻野雞回來,在洞內架起了火堆。
南宮冥夜抱著琉璃出了山洞,來到一條小河邊才把她放下,儘管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依然沒有忘記這個女人愛乾淨的習慣,若是不讓她把自己清洗一遍,只怕她會徹夜難以入睡。
「天已經黑透,河裡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你就在這裡簡單清洗一下吧。」
聽著他的交待,琉璃心裡總算升起了一絲暖意,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能如此吩咐她,算得上對她耐性極好了。
她趴在河邊,捧起一把清水,把臉清洗了一遍。河水冰冷,一股一股寒意滲入,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從臉上落在的水珠,有冷的,也有熱的,一時間,分不出是水滴還是眼淚。
可她臉上依然一派平靜,就連眼底都是一片清幽安寧,沒有太多太複雜的情愫。
南宮冥夜看她想要捧起一把水淺嘗,他薄唇抿了抿,挨到她身旁握著她的手腕,硬是把她手裡捧著的那一把清水卸回河中。
在她訝異的目光下,他重新捧起一把清水,以內力把水溫熱,才湊近她的薄唇:「喝這個。」
琉璃低頭,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暖暖的,喝在心裡,總算驅散了心頭那一股寒意。
她擦了擦唇邊殘餘的水跡,抬眼看他:「你也喝一點,已經是初冬時分了,天氣太冷,喝點熱水暖暖胃。」
南宮冥夜沒多說什麼,低頭把她喝剩的水全部咽進肚子裡,才拉著她站了起來,用自己的衣角把她一雙小手擦乾,擁著她往洞中走回。
剛到洞口便聞到裡面傳來那一陣一陣的肉香,聞著這一股香氣,琉璃的心再度被暖和了起來。
在她如此落魄的情況下身邊還有他們守護著,心裡除了感動,還有另一股隱隱的酸楚,雖然不知道當他們清楚了真相後,是不是還願意守護著她,可至少現在他們還在她的身邊。
回到洞中,在被南宮冥夜收拾乾淨的石床上坐下,她看著認真烤肉的凌霄,以及還在收拾的南宮冥夜,猶豫了半刻,忽然道:「我真的不是許世琉璃。」
她的故事幾乎已經被說爛了,永遠都是同樣的情節,永遠都要對人從頭到尾解說一遍。
那不長不短的往事愣是花了她整整三炷香的時間,等回過神的時候,只聞到一股焦味撲鼻而來,凌霄手中的烤肉有一半早已變成焦黑的顏色。
他慌忙把烤雞從火堆裡拿開,看著自己手中那一堆被烤得不成樣的肉,他無聲歎息,撕下另一半沒有被烤壞的雞腿,小心翼翼挑去外面被烤焦的部分,讓裡面完好的嫩肉露出來。
接過南宮冥夜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乾淨葉子,他用自己的掌把葉子擦乾淨後,才以葉子把雞腿包好,送在琉璃面前:「今夜還未吃任何東西,先吃一點填填肚子。」
琉璃被動地接過那條被他已經撕去一半的雞腿,目光不自覺掃過他沾上了油膩和焦炭的大掌,鼻子酸酸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拿起那隻雞腿默默吃了起來。
低垂的眼角不知何時滑落兩滴清淚,可她什麼也沒說,淚水和著肌肉,一起被咽進肚子裡,鹹鹹的,苦苦的。
聽了她的故事,他們幾乎沒有半點反應,臉色依然像從前那一般沉靜,從他們的眸子裡也偷窺不出他們任何想法。
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看待她。
一條雞腿吃完,凌霄又遞給她一條,看著她吃完,他和南宮冥夜才一人拿著一隻被烤焦的野雞,也不管上面那些胡了的焦炭,大口吃了起來。
「被烤焦的東西不能吃,多吃容易得癌症。」琉璃看著他們的舉動,啞聲道:「把烤焦的部分扔掉吧。」
兩人聞言,雖然不知道癌症是什麼,但也都聽話地把外面那一層焦黑的皮撕下來,才又大口吃了起來。
琉璃一直看著他們,看他們把東西吃完,把手擦乾淨,她猶豫再三才不安地問:「難道聽了我的故事,你們沒有一點想法嗎?還是……你們根本不相信我說的?」
南宮冥夜收拾著被他們弄髒的地方,凌霄又往火堆裡添了兩根新柴,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洞內又陷入了沉默,在這沉默中,琉璃的心越來越不安,也越來越難平靜下來,最終,還是她開口把這一片沉默打破:「你們究竟是怎麼想的?」
凌霄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問:「你還想回去嗎?」
琉璃眨了眨眼,一絲不解:「回哪裡?」
這個皇宮她暫時是回不去了,璃王和楚寒肯定派出人馬四處在追尋他們,這時候回去便是自投羅網,正合他們的心意。
凌霄卻搖了搖頭,淺笑:「我是說,你還想回你們那個世界嗎?」
他不知道那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他也想像不出來,但是她若想回去,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助她回到原來生活的地方。
只是她這一走自己不知何時才能與她再相見,如此想著,心情不免沉重了下來。
琉璃卻因為他的話一顆心狠狠顫抖了起來。
他相信自己所說的,他相信她的故事,他一點都沒有懷疑!她不自覺咬住自己的下唇,眼角濕濕的,朦朧的視線落在南宮冥夜那一抹修長的身影上:「那你……」
「你就是回去了又有什麼用?那裡還有一對母女執意想著要害你,你回去安全得不到保障,不如便留在這裡。」
他一直是個耿直的人,想到什麼便說什麼,也沒想過這麼說會不會讓對方難受,只是心裡想著,她若是留在這裡他還能守護她,若她要回那個地方,自己必然是不能與她同去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她留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由他來守護。
琉璃眼角那兩滴淚終於忍不住滑了下來,她曲起兩腿,把臉埋在自己的膝蓋上,無聲抽泣。
隱隱的抽泣慢慢變成哭泣,最終,她嚎啕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