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任何景物,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就這麼走著,一步一步,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也不知道這條路要通往何處。
忘了已經走了多久,朦朦朧朧間似乎看到幾個模糊的身影,一個年輕女子開著敞篷跑車,往海邊駛去。忽然,她眉心緊皺,右腳踩在剎車上就像踩在雲端一樣,浮軟無力。
女子嚇得臉色大變,明明這車昨天才送去保養取回來,剎車怎麼會忽然出問題?她用力踩下,可依然沒有任何阻力,車子在海邊快速疾馳,雖然大晚上海邊看不到任何人影,可萬一前面忽然出現任何障礙,她一定會出事故。
女子嚇白了臉,心慌意亂只得祈禱在車子自動停下來之前不要出任何意外。可世事往往不從人願,祈禱的話還沒有在心裡默念完,前方忽然橫空衝出來一輛卡車,就停在馬路中央。
女子嚇得六神無主,慌亂地打著方向盤。跑車最終沒有撞到卡車,卻撞上了一旁的安全島,車子被迫停下來後,前額被撞傷的女子跌跌撞撞地爬出車門,一晃一晃走回路邊。
她受傷了,只是還不算傷得很嚴重,卡車緩緩開動,她終於看清車裡的人,一個是她的繼母,一個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她實在快走不動了,雖然這兩個人平時對她不怎麼好,但畢竟是一家人,總不至於見死不救吧。
天真的她走到馬路上,對著她們揮手。卡車慢慢向她駛來,果然,她們沒有不理她把她丟下。她身上多處受了傷,傷口很疼,可臉上卻溢出一點笑意,她們,至少還是關心她的……
但,幾秒鐘後,笑意凝固在她那張絕美的臉上。卡車沒有慢慢停下來,而是忽然加速,以絕對不低於一百八十碼的時速向她飛馳而來。女子嚇得呆若木雞,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纖弱的身子已經被撞倒,被碾在沉重的車輪下。
女子應該是死了,因為,她看到女子那兩個親人下了車後,直接回來把她的屍體搬到海邊,拋入海裡。
這是一起有計劃的謀殺,姐姐和繼母的臉上都是激動而喜悅的笑意,只有女子,傻乎乎的以為,她們會關心她。
看著漸漸沉入海底的屍體,姐姐笑著問她的媽媽,「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媽媽唇角一勾,扯出一抹陰惻的笑:「和她那個不知好歹的媽媽一樣,為她製造一個意外的假象。」
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最終化作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琉璃只覺得渾身無力,想要倒下,卻不知該倒在哪裡。腳下踩著的入雲絮一般,空浮,沒有一絲力度,所有的知覺只停留在那句話上:
和她那個不知好歹的媽媽一樣……和她媽媽一樣……一樣!
原來,媽媽真的是被她們害死的,她不是死在一場意外中,而是,死在她們有計劃的陰謀之下!
親人又如何,同父異母的姐姐,身上難道不是流著和她一樣的血液?可她親手害死自己,害死自己的媽媽,這樣的姐姐,和禽獸有什麼區別?
她的前世就是死在親人的手裡,這一生,為什麼還要重複走上相同的路?
這世上根本沒有人值得她信任,一個也沒有!
迷糊中,她似乎又回到媽媽的懷抱。那一年她只有十歲不到,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媽媽抱著她,說了很多話,她一句也聽不懂。
現在她似乎又回到媽媽的懷中,媽媽依然說著很多話,只是,她還是聽不懂。忽然,媽媽的身體變得透明,漸漸消失。她瘋狂地想要抓住她的手,想要抱她,可她終究還是化作一陣清風,飄散了。
耳邊,似乎還迴盪著她最後那幾句話:
夕兒,我走了,以後誰疼你?有誰會真正疼你?
夕兒,等等媽媽,我們很快會見面,等你十八歲,我們會再見。夕兒,我的孩子,一定要等我……
她瘋狂地追著,大聲呼喚著,可是,媽媽不在了,再也不會回來……媽媽……
琉璃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自己,這一刻,從未有過的寂寞和孤單。媽媽,我已經過完十八歲了,你沒有回來,你騙了我,你騙我,媽媽,你為什麼還沒有回來?我的十八歲,早已經過去了……
淚流了一臉一地,她一直哭,無能為力地哭,傷心欲絕地哭。
忽然,一雙有力的手把她抱了起來,抱在他的懷裡。她抬頭,對上楚寒一雙溫柔醉人的星眸,委屈排山倒海襲來,她掄起雙拳用力捶打在他胸膛上,「為什麼把我丟下?為什麼?」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緊緊抱著。
哭得累了,她才擦乾淨眼淚,把頭邁入他的懷中,吶吶道:「可是,哪怕你這麼殘忍,我還是不能恨你,還是恨不了你,寒,我真的好想你……」
她伸出手想去抱他,可就在這時,楚寒狠狠推了她一把,用力把她推倒在地上。
「寒……」她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置信地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青青,漸漸走到他的身旁,溫順地呼喚:「主上。」
楚寒垂眼朝青青笑了笑,把她納入懷中,擁著她大步走遠。
琉璃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去,眼角還掛著需要人憐惜的淚,這一刻的自己,可笑而可悲。
鋪天蓋地的霜雪,掩蓋了世上所有的一切,意識又漸漸變得模糊,迷迷糊糊中,彷彿還靠在冷清的懷裡,對他訴說著從未對別人訴說過的話題:
「在那個世界,我叫凌夕,家裡有個爹地,我總說很討厭他,但事實上,我很愛他……」
冷清……
他說,會找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和她安安靜靜過一輩子……
他說,他會保護她,讓她一生幸福快樂……
他說了很多,很多很多,許多話她已經忘記了,可唯一忘記不了的,是他那雙冰冷刺骨,不屑厭惡的眼睛。
她苦苦的哀求:「救我,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唇角含著一抹輕蔑:「男人不是你最喜歡的玩具麼?何必裝清高。」
然後,他走了,走得如此瀟灑,從容,從未回頭看她一眼。她說過,這一生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殺了他!她恨他!恨他的無情,恨他對自己的侮辱!
那種傷害,比起那兩個壓在她身上想要奪去她清白的男人對她來說還要來得深來得沉。可她從未想過,給她如此傷害的人,竟是她口口聲聲說著最信任,甚至想著和她永遠在一起、廝守到老的男人。
前世,她是天真,今生,她是愚蠢,下輩子,如果還有下輩子,她絕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絕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