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華燈初上,喧囂的廟會上,一對對年輕男女並肩漫步,花街燈謎,吟詩作樂,熱鬧非凡。
「剛才那家飯館是你開的麼?」琉璃依然不死心地追問著。習慣了吃霸王餐,她才不信,又不是三歲小兒。
冷清垂眼看了看她:「你是不是覺得無聊?要不,我們回……」
「不回去!」難得出來一趟,死也不要這麼快回去。「不問就不問,有什麼了不起。」
她大步往前邁去,穿過無數的人流,躋身在一堆圍在花燈前的人群裡。
「駿馬馳千里,銀燕入雲霄。」她對著一張彩紙低喃了一遍,隨即笑道:「這個我會。」回眸看了緊跟在身後的冷清一眼,她問:「這個要怎麼玩?我能猜到謎底。」
「去告訴那位老先生。」冷清把彩紙取下來遞給她,「去吧,猜中了會有獎勵。」
琉璃接過彩紙,興沖沖朝不遠處那位老者奔了去,冷清一直看著她那道小小而興奮的身影,看著她對老者說出答案,爾後老者給了她兩個小唐人,之後,她一路歡呼著跑回他身邊。
「你看,我就說我會。」她把小唐人在他面前晃了晃,一臉得意。小小的燈謎,怎麼會難得到她?
「再猜麼?」難得見她如此興奮,他似乎也被感染了般,唇邊一直含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
「當然。」她把小唐人塞到他手中,「幫我拿著,別弄壞了。」說完,小小的身子又擠進人群中。
他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看著她又取下不少彩紙往老者跑去,他搖頭淺笑,這丫頭,太貪心了。
忽然,他臉色一寒,笑意凝固在唇邊。視線越過琉璃落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無雙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表情複雜。他在深深看了一眼琉璃的背影后,步伐緩緩移動。
「我說過,不要主動來找我。」素白身影沒入不顯眼的暗處,他沉聲道。
無雙咬了咬唇,低語:「門主,洛西數個據點遇到不明勢力的襲擊,屬下懷疑和楚寒手中的名單有關,所以才……」
「不是楚寒。」他雖然還沒參透楚寒接近琉璃的目的,但,這時候他可以肯定他不會對修羅門出手。楚寒是個生意人,從來不會做虧本的生意,這時候挑上修羅門,對他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那……會不會是豹門的人?」接觸到他冰冷的目光,無雙嚇得低垂眼簾,垂首道:「屬下該死,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會不會是豹門的人,這樣的問題根本輪不到她去問他,要問,也該是由他來詢問她,跟了他這麼多年,她知道他的習慣,沒用的人根本不能留在他身邊。今日她本不該出現,卻只是……對他的思念氾濫成災,知道他和七公主出門遊玩,她真的好想親眼來一睹那個讓他迷失了心智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飽含了不甘和怨恨的目光穿過層層人群,落在猶自盯著謎題思索的女子身上,眼底的恨意愈發深沉。
毫無疑問,許世琉璃是她見過的女子中最美麗的一個,就連許世明月也比不上!她不知道傳說中好色成性放蕩形骸的七公主竟然是個如此天仙絕色的人物,若是早知,她一定會想辦法阻止門主進入公主殿。雖然,以她的能耐根本阻止不了他任何決定……
門主……一定是被七公主的美色迷住了心魂,所以才會如此吧。剛剛,她居然看到門主一直在笑,他眼底的溫柔和憐惜,還有他絕美得難以用筆墨形容的淺笑,她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
「收起你不該有的心思。」冷清寒絕的聲音拉回她滿腹所有思緒,「我說過誰也不許對七公主動手,你若敢傷她半分,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來自地獄般的聲音冰冷刺骨,讓她在一剎那如墜冰窖,渾身凍成霜雪!她退了半步,抬眼看著那張讓自己瘋狂愛戀的俊顏,咬唇道:「門主,你真的對她動了心,是麼?」
「與你無關。」目光不自覺落在手中的小唐人上,眼底的寒意頓時散去了些,他道:「她是我的妻,便是我的人,以後,也將會是你們的門主夫人。」
這話不知道是要說給她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不管怎樣,這決定一旦定下,絕不會改變。
無雙驚得狠狠退了兩步。門主夫人……從前她對這個名諱渴望過,也失望過,因為門主從來不喜女人靠近,所以她一度以為,這一生他們都不會有門主夫人,可如今……
為了一個女人,他變了……「門主……」
「以後沒有我的傳喚,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她震撼的臉,薄唇輕抿,「違者,門規處置。」
「門……」接觸到他蒙了寒霜的眼神,就是有再多的話語也只能被嚥回肚子裡,她斂了斂神,垂首道:「是,屬下謹記。」
冷清沒有再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人群中,再找不到那一抹纖細的身影,他心底一緊,匆匆穿過密集的人流,四處搜尋。
可是,琉璃已經不在燈謎台的人群裡。冷清暗恨自己的大意,竟然讓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失去影蹤!他邁開兩腿,在附近的人群中到處尋找,越是找不到便越急躁,一顆心被揪得緊緊的。
明知道一直有人在對付她,明知道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他自負地認為只要有他在就一定能護她周全,可她卻在自己的羽翼下消失無蹤。
該死!他真恨不得給自己重重一拳!
遍尋不著,他一躍而起,落在高高的樹頂上俯視下方,冰糖葫蘆的攤子前沒有,花街上沒有,燈謎台四周也沒有,該死!她究竟去哪了?從剛才到現在,他未曾察覺到附近有隱藏的高手,若是有,自己不可能感覺不到。
璃兒,她究竟去哪了?
就在他快要抓狂的時候,人海中,那一抹小小的身影讓他心頭一顫,他離了樹梢,迅速躍下。
「你究竟去……」他大步走到她跟前,緊緊握住她的雙肩,還未來得及開口責問,已經瞥見她眼角隱含的水氣。他一怔,心底狠狠揪痛著,聲音在頃刻間放柔:「是不是找不到我,害怕了?」
琉璃初見他,怔愣了半秒後,忽然撲到他懷中,緊緊抱著他勁瘦的腰身,啞聲道:「你去哪了?我找不到你,心裡好慌……」
「對不起。」他用力抱著她,很用力。「對不起,是我不好,對不起。」
他心裡也好慌,這一生,從未如此慌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