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裡,賀鷹垂首立在帳外,恭敬道:「門主,這一次,買家願意出雙倍的價錢買七公主的性命,這回的交易是希望我們可以直接取她性命,無須把人帶回去送給他。」
帳內,門主握了握掌心,薄唇動了動,聲音如同被馬車碾過一般嘶啞:「告訴他,修羅門從此不再接任何有關七公主的買賣。」
賀鷹怔了怔,不自覺抬頭看向帳內。帳內兩個身影依然模糊不清,坐在玉椅上的門主身材高大,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卻仍可以輕而易舉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份冰冷氣息。「門主……」
「有異議?」門主的聲音沙啞陰寒得令人心跳不自覺加速。
「屬下不敢!」賀鷹忙低頭領命,「屬下這就去通知各堂主,向各地門人發佈這個命令。」
門主點了點頭,「退下。」
「是。」賀鷹領了名,匆匆離開密室。
帳內,他修長的玉指撫過桌上那把跟隨了他多年的古琴,琴弦顫動,發出一陣悠揚悅耳的琴聲。這細細的琴弦曾經被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撫過,這一刻,摸著它們,似乎還能感覺到她的氣息。
他不自覺閉上眼,靜靜感受在腦海中飄過的那一張絕色美顏。
「門主,為何?」站在一邊的無雙盯著他的驚世容顏,眸光黯了黯,除了疑惑,更多的是沉迷……可他,卻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無法自拔。她臉色一沉,「門主,您對她……」
他驀地睜開眼,冷冷掃了她一眼。
無雙嚇得不自覺退了半步,可一雙眼眸依然緊緊看著他那張令人呼吸困難的俊顏,無法移開。「門主……」
「她是楚寒最在乎的女人,我們……不能動她。」這麼說,不知道是為了說服她還是說服他自己。
「我們可以直接抓了她要挾楚寒,逼他交出名單。」無雙建議道。
他們修羅門與楚公子本來一直河水不犯井水,各自相安無事,可不久前,楚寒竟親自潛入修羅門,盜取了他們最機密的名單……「都是屬下的錯,是屬下一時大意,才會讓他有機可乘。」
每次想到這事,無雙都會難免一陣慚愧。
等了好久沒有等到門主說話,無雙又道:「請門主給屬下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讓屬下潛入七公主殿,把名單取回來,順便刺殺七公主……」
「我說過,修羅門從此不再接有關七公主的買賣。」他臉色變得森寒,一雙冷絕的眼眸緊緊盯著她,「若是讓我發現你暗中對付七公主,我不會放過你。」
「門主!」無雙兩腿一軟,驀地跪在地上,「門主,屬下不明白,為什麼門主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維護七公主?難道門主真的對她……」
「閉嘴。」他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她去多嘴?
「是屬下逾越了。」無雙低著頭,不敢再看他的眼。那雙眼太冷太無情,她愛極,也怕極。「屬下只是擔心門主,門主該知道,身為一個殺手,最不該有的便是感情。」
他眸光一黯,指尖微微發涼。
無雙繼續說道:「殺手若是有了感情,便有了致命的弱點,早晚自己會死在這個弱點上。門主,這些都是您教我們的,為何您現在卻明知故犯?」
他沒有說話,或許是找不到反駁她的理由。
無雙卻因為他的沉默而徹底寒了心,她的擔心沒有錯,他真的……對那個許世琉璃動心了!「門主……」
「我的事你不須理會。」迷惑只是一閃即逝,他臉上早已恢復了慣有的清寒與冰冷,「查出背後要修羅門刺殺七公主那個真正的買家。」
「門主!」無雙的聲音不自覺重了起來,她看著他,一臉震撼:「修羅門第一條門規,便是不能打探買主的任何信息,違者……殺無赦。」
這是他們修羅門得以成為揚川大陸第一殺手組織最重要的信條,任何交易如果不能讓買主放心也安心,他們也沒資格收取買主的任何報酬。買賣最講究的是信譽,他這麼做,分明就是在砸修羅門的招牌!
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人,值得嗎?那個水性楊花放浪不羈的七公主,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竟讓他沉溺若此?
「門主……」
「按我說的做。」
「難道在你心裡,整個修羅們還不如一個許世琉璃嗎?」看到他如此執迷不悟,無雙一顆心被絕望包裹著,痛了又痛,「她到底有什麼值得你如此的地方,是不是因為她床上的功夫……」
「夠了!」琴弦在他手中斷成兩半,這把跟隨了他多年的古琴,毀在他自己的手裡。
他長身立起,霍然轉身面對她,聲音極度冰冷:「我的命令你只須執行,無須多問,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看在她多年來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份上,就憑她出言侮辱琉璃,她這條命早就已經毀在他手裡!
無雙嚇了一跳,螓首低垂,再也不敢多說什麼。
她是一時傷心絕望過了頭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他做事從來不允許別人橫加阻攔,他的心也比她能想像的冷硬太多,她知道,今日她出言冒犯,他沒有對自己出手懲治已經是莫大的恩賜,這時候自己若是再不知進退,必定會激怒他。
或許,她只是不小心說了七公主一句不是,就已經讓他氣鬱難舒了。
門主他,對七公主的用情之深,怕是連他自己也意識不到……
他棄了古琴,轉身就要離開,「讓宗季回月璃城。」
「是。」她明白他讓宗季回來的目的,怕是他已經不信任自己,才會讓宗季回來去辦他要辦的事。無雙對著他修長的背影垂首道:「屬下必定會盡快查出要刺殺七公主背後那個買主的身份,請門主再相信屬下一次。」
他步伐頓了頓,片刻之後才淡言道:「做你該做的事,修羅門不會待薄你。」
無雙一怔,言下之意,若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修羅門同樣也不會放過她,是嗎?靜靜看著那一抹飄逸出塵的身影走遠,最終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一顆心從未有過的冰冷。
原以為以他清寒淡漠的性格,這一生不會有任何女子能闖入他的心,所以就算自己不能擁有他,只要還能這樣安靜看著他,她也是心滿意足的。因為,他從來不允許任何女子近他的身……
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他變得會憤怒,會看著某些東西陷入沉思,那雙好看的眸子偶爾會發出美好得令人窒息光亮……他變了,這一切,只因為那個叫許世琉璃的女人!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影子,無雙跌坐在地上,一顆心,越沉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