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琉璃毫無餘地的拒絕,許世飛雪心中怨恨,還想再說什麼,許世明月卻拉了拉她的手,柔聲道:「皇姐殿裡最近也招了幾位新夫婿,六皇妹要是喜歡就到皇姐殿裡隨意挑選幾位吧。七皇妹和她的夫君們才剛在一起沒多久,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怎會捨得此時把夫君讓給別人,六皇妹你就別為難七皇妹了。」
許世飛雪看了看她,再狠狠瞪了琉璃一眼,撇了撇嘴,舉起酒杯灌了一口,別過臉不再說話。
雖說以明月公主的眼光,她選回殿的夫婿不會差到哪,但,和楚公子甚至琉璃今日新選的四位側夫一比,那些所謂的絕色美男瞬間成了胭脂俗粉俗不可耐!可她就是心裡有怨恨也不能在五皇姐面前放肆!
許世明月見她總算安靜下來,淺淺的笑意揚起,轉而向一旁的許世江山道:「二皇兄,今日怎不說話?」
一直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什麼的許世江山聞言,舉了舉杯,笑道:「只是在想,七皇妹今日新選的夫婿一看便知都非池中之物,皇妹真是好福份,據聞四位新側夫各有所長甚至神乎其技,不知道我們有沒有這個榮幸親眼見識一下?」
言下之意,他想讓琉璃的四位側夫即場表演,取悅眾人。
其實這樣的要求並不為過,甚至在宮裡,許多皇子公主都會主動讓自己的夫婿或姬妾為賓客表演,只是,這話聽在琉璃耳朵裡卻分外不舒服。她微微抿了抿薄唇,道:「皇妹的夫婿只能表演給皇妹一個人看,皇兄要是想看表演,皇妹可以讓人請一批舞姬樂師前來。」
琉璃那幾個側夫本來就不是會取悅別人的人,在聽到許世江山的話後,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如今聽到琉璃這話,各自寬心飲酒,再不看旁人一眼。琉璃雖然不瞭解他們,但也知道這幾個男人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物,若真要他們去表演娛樂,沒準一個個桌子一掀,傲然離去,她才不相信他們會給她面子。
一個個身懷絕技,背景複雜,厭惡她卻要來公主殿,甘願只當一個側夫,唉,居心叵測,說不定,楚寒也一樣。
舉起剛被宮女斟滿了酒的杯子小口淺嘗,一顆心五味雜陳,這一條公主之路,必然不會好走。
不知道後來那些皇子公主們還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不知不覺喝了好幾杯的琉璃漸漸有了些醉意,軟膩的身子幾乎完全軟倒在冷清懷裡,可她還是一杯接著一杯,小口淺飲,未曾停止過。
冷清的身體由始至終僵硬無比,他雖然手上沒有拒絕,身體卻明顯在排斥她。想到這,琉璃不禁低低淺笑。這些出色的男人呵,處心積慮接近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想過最尋常不過的生活,可是,沒有人允許,他們都不允許。
如果她說她不是許世琉璃有沒有人信?可如果她不是許世琉璃,她又是誰?
沒人相信,更不會有人允許。
杯中酒濃烈嗆人,她卻一杯又一杯往肚子裡灌去,灌下的不知只是烈酒,還是無數的迷茫和哀傷。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吵雜的聲音漸漸散去,舉杯的手忽然被輕輕扣住,她一怔,對上一雙關懷的眼眸。「一定是看錯。」她搖頭苦笑,他怎麼會關心她?
「璃兒,不要再喝了。」她分明已經有了醉意,卻仍在不斷地舉杯,楚寒奪過她手中的杯子,無聲歎息:「皇兄皇姐們都回去了,璃兒,我送你回去就寢吧。」
琉璃斜視了他一眼,「今夜你會在寢房嗎?還是回你的楚苑?」
他心底苦笑,臉上卻是一貫的平靜,她不知他每夜都守在她的寢房外,昨夜也是一樣。「寢房。」
「可我不想回去。」她目光嫵媚,忽然回身抱住身邊的男子,唇角含笑:「今夜,我要他。」
冷清眸光一暗,寒意和抗拒頓現,身體也本能地僵硬,這些,琉璃似毫無所覺。
楚寒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看向冷清時,視線含著某種意味的寒意,而冷清只是淡淡迎視他,冷峻的臉上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楚寒只是沉默了半刻,便吩咐宮女道:「送公主和冷清公子到南苑。」
在宮女的帶領下,冷清抱著琉璃飄然離去。
南苑,青青為琉璃洗盡臉上鉛華,再換上寬鬆舒適的睡袍後,安靜退了出去。琉璃半躺在床榻上,冷清卻站在稍遠的角落,只是冷眼看著她。新婚之夜,兩個心思各異的人……想笑,只是唇角無力。
「命人取點酒來。」末了,自覺補充了一句:「好麼?」
冷清沒說什麼,打開門吩咐守夜的宮女送來美酒,放在桌上。
已有幾分醉意的琉璃攙扶著床角,搖搖晃晃走到桌旁坐下,自顧斟酒淺嘗。頭暈乎乎,卻還能思考,只能說明灌進肚子的酒還不夠多。
回想在大堂宴席間,她說今晚要冷清,楚寒並未阻止。呵呵,她怎麼會有那麼奢侈的願望,期待他能直接把自己抱回楚苑,或是她的寢房?若他還會對她有那麼一絲在乎,今日她選上的側夫根本不可能是這四個人。
能征服這樣四個人,對她的登基大業無疑是巨大的幫助,他在乎的,永遠只是如何讓她登上皇位。楚寒,她是不是做皇帝,對你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麼?
「要不要也來喝兩口?」舉杯對冷清晃了晃,她笑:「用不著這樣防備我,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能對你這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大男人做什麼?」
當然,她也不怕自己喝醉後他會對她做什麼,他眼底對她的厭惡濃烈到教人想忽視都不容易,唉。
冷清只是思索了半刻,便走到桌旁,自己倒起了酒,舉杯淺嘗。
琉璃一杯接著一杯,只想讓自己什麼都忘掉,什麼都不用思考。不經意對上冷清那道無情無慾的冰冷視線,她忽然很想大笑,當然也沒有拘束地笑了起來:「我看不清他,也看不清你們。」
笑聲不止,彷彿著魔了一般,話也變得多了起來:「你呢?你來公主殿又是為了什麼?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你們這些人,整日裡裝模作樣心懷叵測,以為我不知道麼?告訴你,我都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冷清依舊面無表情,只是一邊喝酒,一邊聽她說話,沉默。
「可是,你們都錯了,都錯了!」又喝了一大口,被酒氣嗆得一陣猛烈得咳嗽,半晌才平靜下來,她趴在桌上,已經看不清對面的人,只覺得他一雙寒冷的眼眸十分熟悉,她甩了甩頭,「你……我什麼時候見過你?」
冷清臉色一沉,眼底頓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殺意。
琉璃還在甩頭,腦袋卻越來越沉重,視線越來越不清晰,想看清眼前的人,可什麼都看不清,就連手裡的杯子也捏不穩,光噹一聲跌落地上。「是你嗎?寒,你終究捨不得我,是不是?」
搖搖晃晃站起,跌跌撞撞過去,軟綿綿的身子跌落在他懷裡,她捧起他好看得驚天動地的臉,眼角含著淚:「寒,別再逼我了,我不是琉璃,我不是許世琉璃,我不要做七公主!帶我走,帶我離開這裡好不好?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她又嗚嗚咽咽哭了起來:「為什麼不答應我?我不想做殿下,我根本就不是許世琉璃,我不是……別再逼我了好不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寒!」
她用力勾住他的頸脖,放聲痛哭,他猶豫了半晌,最終伸出手,抱住她顫抖的身子。「你不是許世琉璃,那你是誰?」
「我是凌夕,我不是許世琉璃,我是凌夕。」她抬頭看他,想擦掉眼角的淚,卻怎麼擦也擦不掉,怎麼擦也擦不完:「別再叫我璃兒,我是夕兒,寒,我是夕兒。」
冷清默默看著一雙淒迷凌亂的眼眸,不說話。
「帶我走,我討厭這裡,我根本就不屬於這裡,我討厭這裡的一切,討厭他們每個人看著我時厭惡不屑的眼神。寒,求求你,別把我丟給別人,帶我走,帶我走好不好?」他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答應?她撇了撇嘴,眼淚又落了一臉一地。「你根本不喜歡我,楚寒,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跟我成親,為什麼要對我好?你……你這個混蛋,你這個大壞蛋,嗚嗚,我討厭你,討厭死你……嗚嗚,嗚嗚嗚……」
看著那雙在自己胸前拚命敲打的小拳頭,冷清薄唇輕抿:「你醉了,公主。」
「我不是公主!我不是!」她揪著他的衣襟用力哭泣,「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讓我死了又活過來?為什麼給了我新的人生又要我再一次面臨這樣的痛苦?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接近我?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是懷著目的來靠近我?我只想過簡單的生活,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嗚嗚……」
這是為什麼?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肆意大哭,哭得十分淒涼,十分無助。冷清眼角餘光往窗外望了望,忽然長指一挑,在窗台落下的同時,長身立起,抱著琉璃往大床而去。
窗外,月光打在樹下那人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身影,寂寞而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