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眼中,我是個怎樣的人?
琉璃唇邊含著一抹笑,目光輕柔,緩緩落在楚寒一張略嫌清寒的俊顏上。
他眸光一閃,沉思了半刻,最終道:「傳說中的七公主放蕩成性,舉止輕浮,終日縱情享樂,不學無術。」
呵!原來從前的她竟是這麼一個人。這人,真是不懂得客氣為何物。
琉璃摁著石欄輕輕一跳,想跳到石欄上方坐下,無奈石欄太高,屬於許世琉璃的這副身子骨太弱,無論如何跳不上去。楚寒忽然傾身,把她抱了上去。
「謝謝。」回以一個好看的笑容,她低頭看著自己裸露在外的小腿,有一瞬間的失神。
楚寒的目光也隨著她的視線落在她白嫩無暇的小腿上,「為什麼把自己打扮成這副模樣?」
「這才是形骸放蕩的七公主,不是麼?」她似真似假地回話,聽不出這句話以什麼心情說出。
楚寒別過臉看池中搶食的魚兒,不再說話。
「你不用做事麼?」琉璃側著臉看他,這樣一張俊逸脫塵的臉,百看不厭。
「不及公主重要。」說這話的時候,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琉璃又想笑了,這些古人真好笑,明明說著謊言,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甚至連表情都莊重嚴肅,完全看不出一點虛假。笑意斂了斂,似乎想起什麼,她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他本能一退,一絲抗拒:「已經無礙,無須公主掛心。」
「我們不是夫妻麼?」她目光明亮,唇角含著不甚明顯卻也藏不住的笑意,「身為妻子,難道看一下丈夫的身體也不行嗎?我要看!」
他退得太遠,長臂夠不著,她抿了抿唇,忽然向他撲去。就賭一把,他不會讓她有任何損傷。果然,在她身子將要凌空那一霎,楚寒一步向前,把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接在懷裡。趁著他摟住自己那一霎,琉璃長指抓住他的衣襟,迅速往兩旁一拉。
麥色胸膛上,上過藥已結疤的鞭痕縱橫交錯,怵目驚心。她呼吸一頓,涼涼的指尖在血肉模糊的鞭痕上輕輕劃過,「你……我只是忘了從前的事,你其實不需要去刑房,只需要跟我說說……」
一百鞭抽下去,當時的他該有多痛!可他一聲不哼,就這樣默默承受了。鐵骨錚錚,叫她忍不住心憐。在二十一世紀時,幾時見過這麼強悍的男人?那個時代的男人,哪怕只是生病了打針也會嗷嗷叫,受一點傷一點痛都會哭天搶地,從來沒見過有誰像他這麼能忍!
「還痛嗎?」這個男人,光是這點就讓她想好好憐惜。
他是她的夫,雖然兩人沒有感情,關係卻都在那裡。如果從此要在這個年代生活,那他將會是她一生相伴的男人。
楚寒輕輕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放肆的手指在他胸前亂動。「已經不痛了。」
「以後……」想了想,抬頭迎上他複雜的視線,她笑,「以後,再有這樣的事,告訴我,不要再一個人獨自去承受。就像你說的,一切已成定局,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應該一起去承擔。」
楚寒只是靜靜看著她,什麼都沒說。她說他們是夫妻,有事應該一起去承擔,這些話他從未想過,雖然已經成親,但,夫妻這兩個字,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種純粹的關係而已。
就在兩人無聲對望,各懷心思之際,忽然,一把低沉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
「看來咱們的七皇妹尋得了個如意郎君,夫妻感情甚好。」
楚寒與琉璃同時回頭看向來人,一看之下,楚寒高大的身軀不動聲色往琉璃身側靠近半分,擋去了她幾乎大半個身子。
琉璃的目光越過楚寒,落在迎面而來的一男一女身上。
男的身材頎長,長相不俗,氣度也屬上等,只是那雙銳利如鷹的眼眸隱隱閃著鄙夷和不屑,這樣的眼神令人十分不爽。
再看那女的,身材高挑勻稱,明眸善睞,五官精緻,氣質出眾,落落大方,尤其難得的是她那份恬靜的氣息,仿若一個與世無爭的絕代佳人。這樣的女子,任誰看一眼都會刻骨銘心,再難忘懷。
視線不自覺落在楚寒臉上,他看著來人,仍舊面無表情,神態自若。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狠狠喜悅著。
「你們是……」看著漸漸走近的兩人,琉璃動了動唇,不知道怎麼稱呼。
楚寒吩咐過不許男丁出現在公主殿,但這個穿著打扮一看就知道非富則貴的公子哥兒能越過殿外的守衛大搖大擺進來,身份必定不簡單。
「皇妹溺水病了一場,竟連二皇兄和五皇姐都忘了麼?」
琉璃揪住楚寒衣角的手不由自主緊了緊。原來這兩人就是傳說中的二皇子許世江山和五公主許世明月!昨夜派人虜劫她的,會不會就是這兩人當中的一個?或者,是二人聯手?
心思百轉,臉上卻不動聲色,她動了動唇,頷首道:「見過二皇兄,見過五皇姐。」
「皇妹病了一場,連性子也轉變了不少。」許世明月目光柔和,玫瑰色的紅唇勾勒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她聲音溫柔,舉止優雅,完美得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般。「身子可好了些?太醫都瞧過了嗎?」
還沒等琉璃開口,一旁的楚寒已淡言回道:「謝皇姐關心,璃兒身子經過太醫悉心調理,已無大礙。」
許世江山銳利的目光掃過楚寒,語含不屑:「楚公子得父皇金口親諭,除了父皇,見誰也不必行禮問安,這樣的殊榮,放眼整個月璃國,本皇子還是頭一回見識到。」
聞言,琉璃十指不由得又緊了半分,這次不是因為許世江山和許世明月的身份,而是楚寒在璃王眼裡的特別。他只是一個商人,竟可以讓璃王親口御准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禮,哪怕是皇室貴族也一樣!這樣的殊榮,果真如許世江山所說的一般,她也是頭一回聽說,頭一回見識到。
她的這個夫君,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得璃王這樣的禮遇?
面對許世江山明顯的不屑和敵意,楚寒只是安靜站在琉璃身前,神色依舊清寒,沒有不悅更沒有反唇相譏,倒是琉璃有點看不慣許世江山的挑釁,她挑了挑眉,揚聲道:「既然是頭一回見識,那不妨張大雙眼再好好看看,畢竟,像楚公子這樣的神仙人物,可不是隨便阿貓阿狗都有機會見著。」
「你……」許世江山瞪了她一眼,好看的眸子閃過一抹不悅,卻又不好發作,只得隱忍。
倒是許世明月輕輕笑出了聲,「皇妹這一病,竟連口齒都變得凌厲了。」
她這話沒有惡意,只是琉璃自己心虛,身子不免往楚寒身上躲了躲。她畢竟不是許世琉璃,她只是一縷不小心闖入了這個身軀的幽魂,冒牌貨。
楚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動作溫柔,讓她心頭泛過絲絲暖意。至少,這個夫君在面對外人的時候,對她總是憐惜護佑得很,不讓她受了別個的委屈。就沖這一點,他也算得上是個好夫君。
兩人間的互動,對面的二人完全看在眼裡。
許世江山視線掃過琉璃一身怪異的服飾,冷哼:「皇妹,以後這一類的衣服還是少穿為妙,畢竟已經嫁為人婦,行為舉止也該收斂些,免得失了夫君的顏面。」
「二皇兄原來還監管宮中皇子公主的行為禮儀,皇妹失禮了。」琉璃吐了吐粉舌,身子往楚寒身上掛去,「皇妹這衣裳本就是只打算給楚公子一人看,皇兄難道沒有發現皇妹這公主殿裡裡外外沒有半個男兒的身影麼?皇兄雖是男兒身,不過這兄弟姐妹的本是血親,應該不至於講究這些。」
許世江山臉色變了變,厭惡在眼底一閃而過:「男女有別,怎能不講究。雖說現在局勢未定,但皇妹將來也有可能與我結為夫妻,這舉止,還是莊重一點為好。」
皇妹將來也有可能與我結為夫妻……
琉璃驚得睜大一雙杏眼,無措的目光落在楚寒身上。
許世江山這話什麼意思?他們是兄妹,怎會有結為夫妻的可能?是他頭腦發熱被氣糊塗了所以口不擇言,還是她初來這個世界,聽力還沒有適應這個環境?
迎上她驚慌的目光,楚寒無由來心頭一陣柔軟。他轉身把她納入懷中,低語:「只是可能。」
又對上許世江山,冷然道:「璃兒剛病癒不久,身子尚未復原,太醫吩咐了要多休息。二皇子和五公主還是請回吧,璃兒需要休息了。」
說罷,也不待他們有所反應,便一把抱起琉璃往公主寢房大步而去。
被冷落在身後的許世江山和許世明月相視一眼,視線又都落在絕塵而去的兩道身影上。
「這個楚寒,仗著父皇的寵愛,態度實在是囂張!」許世江山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光,爾後咬牙切齒,一臉怒容。
許世明月只是淡淡一笑,柔聲道:「我倒是覺得他挺好的,至少,對七皇妹很不錯。」
「是麼?」不再看那兩人,江山冷冷一笑,轉身離開。
明月搖頭淺笑,慢慢追上他。「皇兄,後院的花開得正艷,不如我們去瞧上一眼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