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陰嶺秀,積雪浮雲端。
時值寒冬,峨峨終南,一如前人所述,寒風獵獵,大雪紛飛,充塞乾坤。
這般寒冷天氣,便是有皮襖加身的獵戶,也不敢領教。故而這終南道上雪景雖好,卻也真個自古少人行,更無人欣賞。但自那位在華山論劍中多得天下第一稱號的王重陽真人創教全真以來,這紛飛的終南大雪中便常見全真門人輾轉騰挪的身影。
不過這般認真的苦練也只有成年的師長才算做的勤勉。而全真的下一代弟子們,那些小小的道童們卻絕不這樣。在他們眼裡,在這大雪紛飛的時候,堆雪人、打雪仗之類的遊戲,顯然比枯燥的扎馬打樁有意思的多。雖然寒風凜冽,但小道童們的熱情卻絲毫不減。精舍前的空地,就成了這些小小道童們天然的遊樂場。
「李師弟,後邊!」
「啥後……啊!崔師弟!別跑!」
「尹師兄,你別過來!」
「……」
大雪中,這些小小道童們歡快地追逐著,嬉鬧著。雪花剛剛落地,還未真個感受到大地的氣息,便成了這些小小道童手中圓溜溜的雪球,隨時準備拍到其他道童的脖頸上。原本分出的兩伙對戰派別也早已不成形,不管是自己人還是對手,互相只要碰上,就是一個雪球打出去,絕不會放過一絲的機會。如果是成人,大概會糾結怎麼不按分組行動,但孩子們卻不考慮這些。對他們來說,歡樂地玩耍就是最高的準則。也確實,像孩子們這樣才能真正玩的盡興。若像成人那樣糾結,總會失掉一些玩樂真正的樂趣。
這個歡樂的時候,卻有一名道童很不合群地蹲在一旁的一棵大樹下,微微撇著嘴,瞇著眼看著眼前這些玩得興奮的道童,似乎對此頗為不屑。
「趙師弟,你怎麼不一起玩?」從精舍中走出一名道童,對那名蹲在樹下的道童問道。這名道童身形頗為高大,臉上也沒有什麼稚氣,看年紀也應該比其他的道童都要大。
「張師兄,小弟我可不想被丘師叔抓到。」那道童語氣懶洋洋地答道。他一邊說著,還一邊伸了個懶腰。
「可趙師弟,你這懶洋洋的樣子,丘師叔同樣不喜歡啊……」身材高大的道童有些無奈道。
「嘿,放心吧,張師兄,有下面這些小子托底,丘師叔的大嗓門還輪不到我消受!」趙姓道童突然詭笑了一聲,睜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朝玩的熱火朝天的幾人一努嘴,一臉狡黠道。
「你啊……」看著自己師弟憊懶的樣子,張姓道童不由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他深深地覺得,相處幾年,自己卻根本搞不清這個師弟的想法,明明有時候像大人一樣精明,卻有時候像幼兒那樣胡鬧。
「呔!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又在這偷懶!」突然,一個炸雷一般的怒吼聲響起,震得道童們齊齊打了個哆嗦。諸道童下意識地轉頭,朝聲音來處看去,但見一橫眉怒目,身披蓑衣,背上斜插一柄黃穗長劍的道人,正大步流星朝眾道童走來。
「不好,丘師伯(叔)回來啦!」
「師傅!」
看見來人,眾道童大驚失色,慌慌張張便想跑回精舍躲藏起來。
「你們這些懶惰的小子,今天一個也別想跑!」道人大吼一聲,一個縱身,猶如蒼鷹撲地,三兩下便將眾道童擒住。
「嘿,想從我丘處機手上逃跑?你們這些小鬼還早了三十年呢!」
道人洒然一笑,神情豪邁,令人稱許。但在眾道童眼中,卻如惡鬼一般可怕。
又要多扎一個時辰的馬了!這是眾道童心中的共識。
可道人卻沒注意,這場邊原本的兩人,卻悄然只剩了一個。
……
哈,又成功逃脫了!一臉狡黠的趙姓道童裝模作樣的在精舍後的空地上紮著馬步,心中得意。
下面只要等馬鈺師傅到來,看到小爺在這樣的風雪中也這麼認真,再對比那些只知道玩耍的小朋友,還不給小爺開點小灶?小爺真不信,王重陽除了先天功就只有這麼一套全真入門內功。後世華山派的紫霞功、混元功就算還沒創出,現在至少也應該有了雛形吧。王重陽一代天下第一,總不能只給門人弟子留一個基本內功啊!趙姓道童暗暗盤算著。尤其入門也四五年了,自己卻只練過一門簡單呼吸吐納的法門。比起那些一穿越就神功在手,天下我有的穿越前輩,還真是弱爆了。
他又想到那些將作為襯托自己偉岸身影的背景,被丘處機申斥的悲劇師兄弟們,還有稀里糊塗幫助自己成為偉岸人物的丘處機老道,心裡更是得意。
這個大嗓門的丘老道,武功雖高,為人卻不精明。比起本來的那個丘處機,你這老道可真如小白兔一般純潔。射鵰原著中,一開始就被還是小孩子的楊康騙,還一騙十幾年。
而那位與你同名的長春真人丘處機,可是眼光毒辣之極。金國來請,宋國相邀,全不在意,隨便找個借口就拒絕了。唯有那位將已經打下橫貫歐亞大陸的大帝國的老年鐵木真,他欣然前往不說,還要編一句「我循天理而行,天使行處無敢違。」拿拿架子。然後在中亞將鐵木真騙的團團轉,留下一言止殺的佳話。回來後那位丘道長還硬生生將全真發展成天下第一教!而你這位丘老道,除了坑爹的路過牛家村之外,再無一個「大成就」了。還不如那位武功遠不如你的郝師叔,怎麼說也是創建了華山派的祖師級人物。
不過話說回來也是老金筆下的人物大多真誠得很。不然這位整天在江湖上摸爬滾打的丘老道,說不得有很大幾率變成古龍筆下的木道人一樣。那就是坑我
了!
唔……這樣一想,我這樣欺騙師傅師叔們,實在很不地道吧……
說到這,趙姓道童的身份也就很明顯了。沒錯,他正是當下穿越大軍的一份子。本名趙小方,現在在全真教自是改叫趙志方了。
說來也是奇怪,趙小方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穿的。一沒被雷劈,二沒被車撞,更沒掉進馬桶裡。不管是外星人、大光球還是冤大頭神也從來不認識。明明前一刻還作為大學生在麵館呼嚕嚕的吃著大骨面,後一刻就變成小孩在終南山躺屍,要不是碰上準備下山傳道的馬鈺,就宋代的野生環境,說不得就要被狼叼去了。而後順理成章的,趙小方獲得了新生,成為一名光榮的全真憊懶系弟子——趙志方。
趙志方也不是沒想過回二十一世紀的問題。但他這個狀況,說要回去根本就是癡心妄想罷了。沒有穿越幫手,就沒法要求幫手送自己回去。若說自己想辦法,在宋代攀科技樹大概是不用想了,別說趙志方這種普通大學生,就是黑科技亂爆的慢羊羊都沒辦法;說破碎虛空,就憑全真基礎內功麼?再說金庸世界連破碎的概念都沒有。好在趙志方也是生性豁達之輩,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他應用的很是到位。雖然偶爾也會懷念自己的親朋,但完全沒有辦法的事情,他也不會太過放在心上。
於是,頂著一具六七歲身體的趙志方就在這個世界安安心心住下了。甚至,明明是一個偽正太,還恬不知恥地對師長使用撒嬌**,包括利用小師兄張志成認真負責的心理,讓其替自己頂了不少缸。
此時,趙志方雖然在心裡瘋狂吐糟著此世界丘處機的單純,但也沒忘了自己的目的,明亮的雙目偷偷四下張望著,不想錯過師傅馬鈺的到來。
……
大雪紛飛不止,趙志方的全身很快積了厚厚一層雪。
呼!呼!呼!怎麼回事?他有些困惑,按常理,丘處機早就應該把馬鈺師傅叫來處罰他們這些不聽話的熊孩子了。自己也會因此成為重陽宮眾弟子的榜樣、典型。這麼久不見人影,根本不是以雷厲風行聞名的丘處機的作風。
半個時辰過去,大雪也漸漸地停了,只剩寒風呼嘯。趙志方所期盼的馬鈺師傅卻連個影子都沒有,反倒他自己一邊扎馬,一邊聚精會神四下偷瞄,累得夠嗆。
還好平時練功也沒有太偷懶,不然這半個時辰的扎馬可真要變成死狗了。這馬鈺師傅怎麼還沒到?
我應該停下了吧,作為二十一世紀心思跳脫的大好青年,這樣實誠地扎馬還真是奇怪也哉!趙志方心中哼道。
只是……就是這個真的不想啊。原因?我卻不知道。是想獲得既定的小灶嗎?感覺在心裡那卻不是很重要。腦子裡迴盪著亂七八糟的想法,趙志方的身體下意識地同時行動了起來——狠狠咬緊了牙關。
又過了半個時辰,即使是在凜冽的寒風中,趙志方的額頭也滲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馬鈺師傅,怎麼還沒到麼……這時的趙志方,身體已經接近極限,思維也有些遲鈍了。
突然,趙志方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好像馬上就要跌倒!
嗖!一個灰影閃過。趙志方年幼的身體跌倒在一個寬大的懷抱裡。
馬鈺師傅?趙志方的眼中已經被汗水模糊了,看不真切來著的形貌;但他卻直覺如此。只是這個時候,趙志方早已繃緊的精神一鬆,人不由自主昏了過去,不能馬上知道來人的身份了。
「唉,真是癡兒……」
「哈哈!大師兄,這孩子雖小聰明不少,卻也有道者的倔強。」隱約中,趙志方聽到兩個聲音:一個慈祥,一個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