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親王府和別的王府不同,一般的王府門口擺放的是石獅子,而軒親王府門前,卻是兩個金色的麒麟。
就連大門的門環之上,雕刻的都是五爪金龍紋。
按理來說,龍紋只有皇宮才會出現。不過,因為先帝對軒親王的偏愛,所以這些都是特許的,其他皇子也不敢多說什麼。
況且,若不是南宮天瀾突然失蹤,如今天啟龍椅就是他的。
掃過四下,薄唇一勾,靈兒徑直走到了府門前。
守門的侍衛見一個小姑娘過來,將那小姑娘衣著不凡,立刻上前詢問,「小姑娘,你找誰啊?」
「我找天哥哥。」靈兒抿嘴一笑,很乖巧的回答道。
「天哥哥?」聽到這個稱呼侍衛腦子一懵,心下疑惑:這天哥哥是誰啊?
就在侍衛呆愣之際,靈兒徑直越過侍衛,往府門走了去。
待侍衛回過神來,「咦,那個小姑娘呢?」四下打量,最後一看,適才還站在他身側的小姑娘,此刻,已經邁進了大門…
「喂,小姑娘,你不能進去啊。」侍衛撒丫子就往門口跑去,試圖阻止靈兒進入。可惜,已經晚了。
靈兒秀眉一挑,小手輕揮,大門徑直關閉。
下一刻,只聽「彭」的一聲,狂奔而來的侍衛徑直撞到了門上,然後緩緩滑落…
靈兒身形一閃,直接躲過暗處隱藏的暗衛,到達了內室。
軒親王府的設計格調,讓靈兒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不論是用色,還是風格,該怎麼說呢,和帝弒天的品位幾乎一模一樣。
沒錯,就是一模一樣,所以才會給她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書房的裝飾,通體的黑色。黑色的窗簾,黑色的紗幔,就連植物,也都是黑色的籐蔓植物。這種感覺,就跟當初,第一次去帝弒天御書房的感覺一模一樣。
這倒是奇怪了,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身上竟然還有這麼多的共同之處,呵,緣分真奇妙。
伸出白嫩的小手,撫摸著柔軟的紗幔,觸感極好。
正在這時,那埋在記憶深處的聲音響起,「你怎麼進來的?!」
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啞,聽起來很厚重,很有質感,用夏靈兒以前的話來形容,就是很有男人味。
雖然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聲音了,靈兒的身子還是止不住一僵。不過只是片刻,她就很自然的恢復過來。
垂手,轉身,莞爾一笑。「天哥哥,我是走進來的呀。」一雙紫眸微微彎起,就像兩條上玄月掛在臉上,可愛極了。
南宮天瀾一襲金絲黑蟒袍,鹿皮軟底靴,腰間掛著一把精緻的匕首。週身,很自然的散發著拒人千里的寒意,一雙眸光深邃的望著,眼前這個小公主。
在聽到靈兒的話以後,他病沒有露出任何詫異,而是徑直越過靈兒,走到椅子旁,自然而坐。
大手,隨意的執起一本翻開的書卷,眸光頓落,經久不移。
靈兒見狀,也不惱怒,逕直爬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安靜的坐著等待。
寂靜的書房中,只有不時翻動書頁的聲音。日頭從東方移到正中,溫度也變得燥熱起來。
南宮天瀾劍眉緊湊,一臉嚴肅,仍舊沉浸在書卷之中。忽然,感覺有什麼在扯他的袖子。
眉心微動,眼皮輕抬,朝著下方望去。
袖口處,一個白嫩嫩的爪子,緊緊的捏著他的袖口,不時地扯扯。
一雙紫眸瞪得老大,可憐兮兮的望著南宮天瀾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是被主人丟棄的狗狗,那個可憐…
看到她這個樣子,南宮天瀾不知怎麼的,心竟然有些不忍。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開口問道:「丫頭,怎麼了?」
這一開口,讓靈兒整個人怔住了。
初入基地的那一幕,再次浮現在腦海。
因為那個時候女孩子比較少,她剛剛去,心裡很害怕,不願意與其他人接觸,除了平時訓練之外,其他時間都呆在房間裡。
他們的房間很簡陋,構造就跟監獄差不多,一個長炕,很多人睡在一起。
他們的訓練很殘酷,五百名裡,只能及格五十名,所以競爭相當激烈,幾乎每分每秒都有人會死。
有的,是因為熬不住那麼殘酷的訓練,而有的,則是被戰友殺死。
為了畢業,訓練者經常相互殘殺。所以,不管是吃飯,睡覺,還是訓練,時時刻刻,都要保持十二萬分的警惕,因為隨時都有可能會面對死亡。
最後,她親手殺死了和她一起培訓的朋友。
那個時候她還小,不太能明白那種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道理,殺了她的朋友之後,她一直走不出那段陰影。後來,她們到了新的訓練場地,認識了新的教官,就是天狼。
她清楚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她窩在房裡不肯出去,一名身穿迷彩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朝她伸出了手。
「丫頭,站起來!」
那是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個喊她丫頭的人。
是他告訴她,她沒有錯,那只是一個生存法則,那也是在地獄中成長,必須付出的代價!
淚水快速的凝聚,滴滴滑落,紫眸中的悲傷,好似氤氳了千年,倏爾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這一哭,讓南宮天瀾眉心的墨色加深了。
「丫頭,怎麼又哭了?」面對這個小姑娘,他總感覺有些手足無措。他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小女孩總是狠不下心來。
「天哥哥…」靈兒軟膩膩的帶著濃重的哭音喊了一句,然後雙手死死的抓著他的衣襟,將臉埋在他的胳膊上,嚶嚶哭泣。
眼淚鼻子一大把,都蹭到他的衣袖上了,南宮天瀾卻絲毫沒有在意這個問題,而是有些苦惱,究竟該怎麼哄她…
好一會兒,靈兒才止住了哭泣,再度抬頭的時候,已經恢復如初。
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咕嚕」…
囧,某靈的肚子很不爭氣的叫了。不過,這也不能怪她,早上起床之後,還沒有吃早飯,就和帝弒天生氣跑了出來。現在已經中午了,她能不餓嗎…
不過,作為一個淑女,某靈還是很羞澀的低下了頭。
「餓了?」頭頂響起南宮天瀾的聲音,靈兒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一名白衣男子走了進來。「王爺,您該用午膳了。」許是沒料到還有別人在屋裡,在注意到靈兒時,眼中閃過一抹詫異。
這名男子叫許安,是軒親王府的管家。
按常理來說,一般府裡來客人,門衛都會先給管家稟告,由管家接待,面見王爺。可是,這位小小姐何時進來,他根本不知道,所以才會感覺奇怪。
「嗯,本王知道了。」南宮天瀾轉身,剛抬腳欲走,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轉過身子,將抓著他衣襟的靈兒抱了起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可是把管家嚇壞了。
來到王府也十幾年了,他還從來沒見過自家王爺和那個人這般親近過,尤其是異性。不由自主的抬頭,再次看了一眼被自家王爺抱在懷裡的小小姐,眼中詫異不已。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南宮天瀾抱靈兒那一瞬間,靈兒的身子不自覺的後傾了一下。似乎下意識的,不想要這個男人抱。不過,那後傾的小小弧度,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至於為什麼要抱靈兒,這個答案連南宮天瀾自己都不清楚,只是下意識的,就那樣做了…
況且,帝弒天不也是這般抱著這丫頭嗎。
穿過僻靜的走廊,逕直到了修建在荷花池中央的亭子裡。
一個圓形的是桌子上,擺滿了各色美食。搭配上這雅致的景色,在這裡吃飯,真是別有一番意境。
腦公天瀾抱著靈兒坐下,靈兒立刻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雖然說這個男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九十天哥哥。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似乎不喜歡他的觸碰,感覺怪怪的。
管家見狀,立刻給靈兒添置了一副碗筷。
感覺懷裡柔軟的身子消失,南宮天瀾劍眉微皺,閃過一抹淡淡的失望。他也不清楚他這是在失望什麼,會讓一個小姑娘撥亂情緒真是有些可笑。
於是,低頭自顧自的吃著,也不搭理一旁的靈兒。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想恢復原狀。
「天哥哥,你吃這個,這個很好吃哦!」
南宮天瀾抬頭的瞬間,一塊白嫩的魚肉已經落在了碗裡。
一旁侍候的管家見狀,嘴巴不禁抽了抽。他們家王爺有潔癖,用具都是專門特製的。而適才給那位小小姐的,是一把勺子。因為見她年紀小,所以應該不會用筷子。
看著那把沾滿某靈口水的勺子,再看看那塊用勺子舀過去的魚肉…
管家腦袋自覺下垂,與地面對視。
見南宮天瀾久久凝視著那塊魚肉不做反應,靈兒秀眉一擰,口氣略帶失望的詢問道:「天哥哥,難道你不喜歡吃魚嗎?」
上一世都是天哥哥關心她,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天哥哥一清二楚。可是反過來,天哥哥的喜好,她卻半點兒都不知道。
為此,在天哥哥死了之後,她還內疚了好久呢。
「沒有。」就在靈兒失望之際,兩個沒頭沒尾的音節傳了過來。
沒有?
什麼沒有…
某靈怔了怔,一時沒反應過來。
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只見南宮天瀾夾起碗裡的魚肉,放在了嘴裡。緩緩的咀嚼,然後嚥下,再次重複了一遍,「沒有不喜歡。」
這下,靈兒可算是明白了。
適才臉上的陰鬱逐漸消散,櫻紅的嘴角向著兩邊揚起,上彎出一個弧度。
然而這一幕落在管家眼裡,簡直是比告訴他明天他要撿銀子還要難以令人置信。
他們家王爺,有潔癖的王爺,竟然吃了那位小小姐沾了口水的魚肉?!
而且,還是心甘情願,自己吃下去的!
這簡直是,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現在真的是非常好奇,這位小小姐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
「喜歡就好。」靈兒莞爾一笑,開心的繼續吃飯。
「天哥哥,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靈兒邊吃邊說,畢竟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弄明白鬼衛的事兒,早問晚問都得問。
「問吧。」南宮天瀾回答的很爽快。
「你喜歡什麼?」
「什麼?」南宮天瀾下意識的反問,估計是沒明白靈兒這個問題的意思。
「你喜歡什麼?比如,權利,財富,女人,你喜歡什麼?」伸手,舀了一勺子排骨湯,喝到了肚子裡。
一張小臉依舊笑顏如花,看不出絲毫嚴肅,只是這問題卻讓南宮天瀾的眸色加深了。
這不是一個小姑娘能問出的問題,莫非,她今天過來,是受人指使?
會是誰呢?帝弒天?
「都不喜歡。」
「哦?真的嗎,都不喜歡,權利也不喜歡嗎?」靈兒繼續問道,語氣依舊是那般稚嫩,只是卻讓南宮天瀾感覺著問題很有深意。
放下手中的玉筷,南宮天瀾側目望向靈兒,眸光深邃,似乎想要透過她那張小臉看清楚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問呢?小丫頭,你知道權利,金錢,女人這幾個詞的真正含義嗎?」誰能相信這是一個三歲小女孩問出來的話。
本想為難為難這小丫頭,讓她知難而退。沒成想——
「當然知道。」靈兒撇撇嘴,抽出絲巾擦了擦嘴角,然後繼續道:「權利就是地位,就是萬人之上的尊崇,就好像我爹爹,就好像皇帝伯伯;金錢就是銀子,有錢能使鬼推磨;女人嗎,就是美色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三樣,就是存在世間最大的誘惑。只要這三個名詞一出,很少有人不為之瘋狂呢。所以,我想知道,天哥哥是不是也不能免俗。」
如果『老鬼』真是他的,那麼真如外界所言,他想統一這片大陸嗎?
天哥哥是一個有這麼大野心的男人嗎?
一席話,完美的詮釋了那三個詞的含義,也完美的讓南宮天瀾驚訝了。
這是一個三歲小丫頭脫口而出的話?
呵,怪不得,怪不得帝弒天這般寶貝這個小公主。本來聽說小公主智勇雙全他還不太相信。想著再怎麼厲害,不過就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沒成想,竟然是個寶貝。
帝弒天的運氣,永遠好的讓人嫉妒。
「小丫頭,你真是不簡單啊。本王說了,都不喜歡。」
「嘻嘻,其實我也是常年呆在爹爹身邊,耳濡目染。」畢竟還是一個三歲的孩子,表現的太過於成熟,很難不讓人懷疑。所以靈兒只能用賣萌扮乖來掩飾她的不同。
「天哥哥,人家已經吃飽了,現在我們做些什麼呢?」
「丫頭想要做什麼?」眸光一瞇,一雙星目一直注視著靈兒,就恍如透視鏡一般,直接看到了內心深處。
這個小丫頭今天過來,應該不單單是為了好玩這麼簡單吧。
靈兒聞言,立刻做思考狀,許久後,突然喊了一句,「我想看武術表演。」
「武術表演?」
「對啊,就是你們那些很厲害的功夫,我想看,天哥哥,舞一段吧。」甜膩膩的嗓音,一雙眼睛瞪得就跟水晶葡萄似的,彷彿只要說一個不字,就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
這種情況,南宮天瀾能說「不行」嗎,很顯然,不能。於是乎,只能照這小丫頭說的,表演一段武術。
身子站如松,清風乍起,樹葉飛舞。
大手一揮,一把長劍突然出現在他的手裡,劍走游龍,看似柔弱,招式卻很凌厲。
落葉隨著劍氣遊走後,飄飄而落,在湖面上盪開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