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雖然音色不同,稱謂不同,不過卻是相同的焦急。
帝弒天已經舉起凌天刀,舉刀必發。可是在某獸下掉的那一刻,猛地收了回來。
黑色的劍氣回湧,像是猙獰著吸食血液的魔鬼,將帝弒天震得氣血翻騰。
「噗!」強忍不下,鮮血還是吐了出來。
他來不及顧及自身的傷痛,飛身而下。
然,一抹緋色快他一步,消失在了那道巨大的鴻溝裡。
緊接著,那道鴻溝開始閉合。
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
他心裡焦急的說著,可是就慢了那麼一秒,在他飛身落地的那一刻,原本猙獰的地縫竟然詭異的閉合了。
看著平整的土地,感受著已經穩定下來的氣流,帝弒天雙眸猩紅,好像隨時能倘出血來。
如果不是空氣中還殘留著適才打鬥的氣息,如果不是他的小東西不見了。
他一定會認為,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錯覺。
該死的!
「不!」
一聲怒號,夾雜著濃厚的內力,以聲源為中心,四散開來。
就宛如一個圓形的,不斷擴大的空氣流,將近百米內的樹木花草連根拔起。
緊接著只聽「轟」的一聲,凌天刀下落,頃刻之間火花四射,之後,歸於平靜。
那塊土地,竟然詭異的連一條裂痕都沒有。
就這樣…就這樣帶走了那個小東西…
「噗!」
帝弒天終還是堅持不住了,鮮血吐出,逕直暈了過去。
「王上!」
……
明亮的陽光一點點的被黑暗吞噬,某獸的身子一直在下落,就好像掉進了一個無底洞一般。
四周,是清香的泥土氣息,帶著些許的濕氣,可卻奇異的不感覺到潮濕。
我擦,這是什麼鬼地方。
某獸心裡暗惱。
掉下來的那一刻,它聽到了天天的呼喊。
那張絕望,瀕臨崩潰的臉,它看見了。
現在,它的天天一定在瘋狂的尋找它吧。
可是怎麼辦哪,它不知道這是哪裡。
要怎麼才能出去,通知天天…
某獸的思緒還沒有落下,忽然一抹強烈的亮光射。
我去,亮瞎眼了。
某獸下意識的伸出雙爪,摀住眼睛。
直到感覺身子著陸,才緩緩的睜開。
下一刻,入目的景象讓某獸驚呆了。
群山連綿萬里,高聳入雲。
碧綠色的草地宛如地毯一般,延伸至天際。
高大茂密的樹木,遮天蔽日,一棵棵整齊的佇立在潮濕的土地裡。
紫色的籐蔓,好像經過編製一般,搭起一個正方形狀,看上去,像是個入口。
籐蔓正上方,一塊發黑的玉石上,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熠熠閃光。
——「唯我獨尊」
艾瑪,這個口氣夠狂的。
下意識的伸爪,想要撫摸下巴。
只是,感受到那光滑的觸感,然後快速低頭。
白皙的五指,如新生蓮藕的臂彎,一身白衣,衣身用潔白的絨毛點綴,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隻剛剛修煉人形的妖精。
矮油我去,這是又變人了?
而且,這次變得竟然是小娃娃…
靈兒光潔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對於她這個變來變去的身體,她真是無力吐槽。
正在這時,一個呼救的聲音突然傳來。
「救命啊,救命啊!」
靈敏的耳朵聳了聳,立刻判斷出了呼救的方位。
身子一閃,快速跑了過去。
「不要過來,你不要碰我,救命啊,快來人啊…」
「凌容,你儘管叫吧,大聲的叫吧,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一身狼狽的倒在地上。
眉清目秀的小臉上,有幾抹淺顯的劃痕,一雙純淨的眸中,淬滿了淚水。
雙手緊緊的握著泥土,一臉怨恨的看著眼前長相妖媚的女子。
「你不要過來,我哥哥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不要過來。」
瑟瑟發抖的身子,無聲的訴說著他的害怕。
儘管淚水已經淬滿了眼眶,可是他還是緊緊的咬著牙,不肯輕易的讓淚水流下來。
下一刻,那妖媚女子好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笑的前俯後仰。
「哈哈哈…你說你哥哥,就火凌軒那個廢物嗎?哈哈哈…凌容,你信不信,本小姐一聲令下就能弄死他。救你?呵!笑話,本小姐從來沒有聽過比這個更好聽的笑話了,哈哈哈…」
倏爾,女子止住了那狂放的笑。
一勾人的眸子一瞇,眼中流露著**裸的**。
扭著如水蛇般的纖腰,一步,一步,就像踩著軟綿綿的雲朵,風情萬種的向那名少年走去。
「凌容,你只要乖乖的跟了本小姐,本小姐不止會百般疼愛你,還會成為你們火家的靠山,這樣不好嗎,恩?」
「好乃媽個頭!」
一陣奶聲奶氣的女聲響起,妖媚女子詫異,立刻四下張望。
「誰,給本小姐滾出來,敢壞本小姐的好事!」
妖媚女子說話間,一把寶劍赫然出現在手中,看樣子像是蓄勢待發。
「是乃姑奶奶!」
雖然有些口齒不清楚,不過還是聽出了大概的意思。
一句話,成功的讓那名妖媚女子盛怒,雙手握拳,「咯咯」作響。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驟然撲來,速度之快,恍如閃電。
妖媚女子感覺脖子一涼,立刻後退了幾步。
伸手,原本白皙的脖子上,竟然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可惡!
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娃娃飄然而落,一張恍如精靈的臉上,掛著玩味的笑。
嘴角,還叼著一根綠油油的草。
高貴之中,流露這一絲痞氣。
這不是別人,正是聞聲而來的夏靈兒。
「紫眸!你是何人?」妖媚女子在看到那雙紫眸的一瞬間,細長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這紫眸,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偶說乃啊,不僅長得醜,耳朵還有問題。不都說了,偶是乃姑奶奶!」靈兒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將嘴裡的稻草拿掉,笑的一臉嘲諷。
隨後轉身上前,將倒在地上的少年扶起來。
「小鍋鍋,乃沒事吧?」
「沒…沒事…」
適才觀察的時候,只看到了側面,這會兒一看正臉。
艾瑪,活脫脫的一個小正太啊。
白嫩嫩的皮膚,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雙頰稍微帶著些嬰兒肥,看上去很想捏兩把。
跟她說話的時候,臉頰竟然露出了淺淺的粉色,還是一個容易羞澀的孩子。
「偶說,老妖婆,乃丫的要不要臉啊,一大把年紀了,還粗來禍害小孩子,怎麼著,還想老牛吃嫩草啊?」
在看清楚這個少年的長相之後,靈兒更加氣憤了。指著那名女子的鼻子,破口大罵。
當然,靈兒罵人是很有素質的,咱都不帶髒字兒。
不過,很顯然,妖媚女子被激怒了。
舉起手裡的長劍,剛要運功,突然全身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該死的,你對本小姐做了什麼?」
聞言,靈兒回頭,很單純,很無辜,兩隻小手伸到胸前,不停的對點,而後說了一句:「沒做神馬,就是下了點兒毒。」
……
就是下了點兒毒。
一句話,搭配上那副呆萌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其實下的不是毒,而是鹽巴呢…
緊接著,靈兒軟綿綿的聲音繼續響起:「不過乃會這樣子,完全不怪銀家,真噠。因為銀家那個毒呢,只要不生氣,素不會發作滴。」
說完,某靈還極其無辜的聳聳肩,一雙紫眸亮晶晶的,看起來好真誠的樣子。
最後,還語重心長的,看上去很善意的繼續道:「所以,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乃太小肚雞腸了。說乃兩句就生氣,真是的,一點兒容忍之心都沒有,乃看,這下害了乃自己了吧。哎…」
話落,雙手背到身後,搖頭晃腦的歎了一口氣,一副小大人的樣子,看上去好像多遺憾似的。
不得不說,某靈的深情並茂起到了扭曲事實的效果。
為毛這麼說呢,咱往那邊看。
妖媚女子在聽了她的一番話之後,竟然低頭沉思了片刻。
由此可見,某靈有做神棍的潛質。
不過,人家還是很快的就反映了過來。
「該死的小鬼,你耍本小姐玩,明明就是你這個小鬼害了本小姐。識相的,你最好趕快把本小姐放了,否則…噗!」
一句話還沒說完,一根樹枝徑直飛來,正中她的喉心。
許是明沒有想到,一個小娃娃竟會有這般身手,於是面目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做完著一切後,靈兒輕輕的拍了拍白白嫩嫩的小手。
沒想到在這異世殺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個淫蕩的女人。
真是晦氣!
「為…為…」什麼兩個字還沒有出口,脖子一歪,身子向後倒了下去。
「想知道為神馬對吧?」挪動著小身板兒走到女子身邊,將她身上的值錢的東西全都翻出來,繼續說道:「就因為乃來不及說完的那個『否則』,銀家做事兒,一向不喜歡留下後患,怕麻煩。」
她才剛剛來到這裡,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是為了路見不平,才懶得管這些事兒。
不過呢,既然管了,她就不後悔。可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怕麻煩啊。
所以呢,不留麻煩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
「那個…那個…」身後突然想起那個清脆的聲音,有些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是被死人嚇得,還是被某靈嚇得。
一個看起來四五歲的小姑娘,能有這樣詭異的伸手,著實挺嚇人的。
起立,轉身。
「不明白銀家為什麼要拿她的東西是吧?」靈兒小嘴一咧,很溫柔的說著。
正太少年飛快的點點頭,沒錯,他就是不明白這個。
這個小娃娃看起來是個好人,不像是個強盜啊。
靈兒好笑的搖了搖頭,不答反問:「她死了吧?」
「恩恩。」正太少年點頭,那個壞女人確實被這個娃娃打死了,不過,都是為了救他。
除了哥哥以外,還是第一次有人會幫助他,讓他很感動呢。
「總要有兇手吧?」靈兒略帶調皮的眨眨眼,明顯的寫著「你懂得」。
「對啊。」繼續點頭,人都死了,怎麼可能沒有兇手。
這個女人是花家的大小姐,萬一讓花家的人知道,是這位個小娃娃殺了她,花家人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小娃娃的。
想到這裡,正太少年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
都是自己沒用,還要連累這個小娃娃。
「所以啊,要讓這些銀子做兇手啊!」靈兒舉起雙手,然後向著左右攤開,極其純良的解釋著。
「啊?」正太少年眉心一擰,單純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看到他這幅樣子,靈兒輕歎一聲,看來這孩子還是不明白啊。
算了,她還是直接告訴他吧。
「如果銀子沒了,就素被人謀財害命,自然就不會懷疑到乃的身上,所以呢,她的死也就不關銀家滴事兒了。」
看那個女人對他垂涎的樣子,應該惦記他好久了吧。
這會兒這個女人突然死了,很自然的會懷疑和他有關係。
所以呢,她要給她的家人留下錯誤的犯罪現場。
這樣子,她就省掉好多麻煩了。
矮油,她是一個單純的人,最害怕麻煩了。
正太少年聽罷,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啊,娃娃你真聰明。」正太少年小嘴上揚笑了,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艾瑪,那樣子別提多可愛了。
靈兒不知道忍得多辛苦,才沒去捏他的小臉蛋。
咳咳,怎麼說也才剛剛見面,好歹也得裝一下淑女。
其實某靈忘了,她現在就是一小屁孩,裝什麼淑女!
「好了,既然沒事了,乃就趕快回家吧。」就你這副樣子,很容易被女色狼看上那啥了。
當然,後面的話她是在心裡說的。
人家這麼單純的一孩子,她可不能給人家帶壞了。
轉身抬腿,剛準備要走,突然被那個正太喊住了。
「娃娃!」
……這個稱呼讓某靈腦門迅速的落下三根黑線。
隨後駐足,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緩緩的轉過身來。
「腫麼了,還有什麼事兒嗎?」
對於正太,她一向是很溫油滴。
「那個…我叫火凌容,你叫什麼名字?」
火凌容臉頰泛紅的看著眼前這個可愛的娃娃,眸子裡閃爍著謝意和喜愛。
沒辦法,某靈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萌了。
「火凌容,很好聽的名字,銀家叫夏靈兒,很高興認識乃。」
話音一落,下意識的就伸出了手。
其實靈兒也不是一個隨便熱情的人,估計是潛意識裡太想吃這個正太的豆腐了吧。
看著某靈伸出的手,火凌容一臉的疑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靈兒尷尬的咳嗽了兩聲,然後自然的將手舉高掩面,緩解了這個尷尬的場面。
「夏靈兒,你的名字也很好聽呢。不過,你應該不是雲海城的人吧?」因為雲海城,根本沒有姓夏的。
而且,這位靈兒姑娘,看起來很面生。
雲海城?
靈兒很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三個字,紫眸一轉,隨即說道:「對啊,銀家也不知道銀家怎麼進來的,銀家在森林裡迷路了,後來就聽到了乃喊『救命』。」
「那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嗎?」
很誠實的搖搖頭,表示木有。
人家剛掉下來,路都不認識,去哪裡找啊。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去我家吧。」
一個這麼小的娃娃,一個人在外面該多危險啊。
好吧,火凌容此刻貌似已經忘了,適才就是這個可愛的小娃娃,乾脆利落的殺了人…
「好啊。」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一張臉笑的跟朵喇叭花似的。
含蓄?
什麼東西,沒見過。
……
謙讓?
什麼玩意,沒聽過。
……
此刻某靈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今晚有地兒吃飯嘍。
火凌容一見靈兒答應了,一張卡哇伊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從火凌容口中,她知道了這個地方叫雲海城,也就是世人眼中的雲海森林。
生活在這裡的,都是獸獸,他們各有各的家族。
因為雲海城的地勢特殊,所以在這裡,他們可以演變成人形形態。
但是,只局限在雲海城範圍之內。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一踏出雲海城,就會恢復原形。
這也剛好解釋了,為什麼小黑的爺爺當初在雲海森林邊界處,看到的是獸的形態。
同時,也解釋了,如今為什麼她會突然變成人形。
可問題是,她前兩次變身都在王宮,這又如何解釋?
街道人來人往,攤販遍佈,看起來和外面的世界沒有什麼差別。
只是那些人,都不外面世界的人美麗許多。
而且,或多或少,都帶著寫獸獸的特徵。
比如說那邊那個大漢,一看就知道他的原型是熊。再比如那邊全身穿的紅花柳綠的女子,後面的尾巴敲得老高,分明就是孔雀一族。
當然了,街上的獸獸也很多。
因為有些還沒有成年,或者是自身不喜歡人的形態,就一直以獸的形態出現。
繞過七街八巷,跟著火凌容停到了一個破舊的木頭門前。
看上去,這應該是院子的後門。
火凌容緩步上前,輕輕扣了扣,一名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走了出來。
劍眉入鬢,一臉英氣。
男子一見火凌容,臉色立刻凝重了幾分。
「凌容,哥哥不是跟你說過,沒有哥哥的陪同,你一個人不要出門嗎,你怎麼又不聽話。」
語氣看似責備,卻含著著濃濃的擔心。
花家那個女人,天天惦記著凌容。他獨自出去,不是給那些想欺負他的人提供機會嗎。
「哥哥,我…我是想出去採些草藥回來…我…我不是故意的。」
一看見哥哥生氣了,火凌容就一臉無辜的低下了頭。
下一刻,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抬頭轉身,將靈兒拉了過來。
「哥哥,這個娃娃叫夏靈兒,今天是她救了我。」
其實早在剛才開門的一瞬間,他就注意到了這個娃娃了。
尤其是,她那雙紫眸。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世界上,有那個人,才有那樣一雙紫眸。
是巧合嗎?
「小妹妹,謝謝你救了我弟弟。」
……小妹妹
某靈雖然很想吐槽,不過想想自己這副小身板,貌似人家這麼叫也木有錯。
「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靈兒微微一笑,很隨意的說道。聲音軟綿綿的,聽起來很萌。
「哥哥,這個娃娃是迷路了,才來到雲海城的,所以,我就把她帶回來暫住了。」
「原來如此,小妹妹請進來吧。」火凌軒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隨即讓開了門口的路。
靈兒隨即進入,入目是一個極其荒涼的院子。
院子裡的土壤被開墾,應該是種上了蔬菜。
不過有很多都被認為毀壞了,外面蓋著些新土,應該是有人在此種回去的。
看著宅子的結構,不像是貧困的人家。
這兩兄弟的生活,怎會這般艱苦?
許是注意到了靈兒眼中的疑惑,火凌軒立刻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咳咳,小妹妹不好意思,寒舍簡陋,委屈你了。」
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卻生活的這般淒涼,說起來真是挺丟人的。
靈兒很隨意的笑了笑,「沒事兒,乃們能給偶一個住的地方,偶已經很感激了。」
「咳咳咳…」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屋子裡傳來。
火家兄弟面色一沉,一臉慌張的往屋子裡跑去,靈兒隨即也跟了進去。
一個極其簡陋的屋子裡,除了一張床,還有一張斷腿的桌子,再無其他。
一名中年男子印堂發黑的躺在一個破舊的木頭床上,咳嗽個不停。
「爹爹,您沒事吧?」
火凌容一進屋子,立刻衝到那名中年男子面前。圓溜溜的大眼睛裡霎時間淬滿了淚水。
白嫩的小手緊緊的抓著病床上的男子,淚水不停的打轉,似乎隨時都會洶湧而下。
中年男子見狀,蒼白的面容勉強扯出一抹笑顏,瘦如枯柴的手顫顫巍巍的舉起來,落在火凌容的臉上。
「凌容,別哭…你是男人,不能隨隨便便就哭的,爹爹沒事兒,咳咳咳…」一句話還沒說完,劇烈的咳嗽再次迴盪在屋子裡。
「好,凌容不哭,不哭。」
「爹爹,吃些藥吧。」
火凌軒不知何時,已經端來了藥碗。
俯身,坐到床邊,用勺子舀起一下一下的吹著氣。
中年男子這會兒也看到了靈兒,一雙憔悴的眸子,閃過一絲疑惑。
「這個娃娃是…」
火凌容一聽到「娃娃」兩個字,才想起靈兒也在呢。
於是將淚水逼回去,起身站到靈兒身邊介紹道:「爹爹,這個娃娃叫夏靈兒,今天她幫了我,她沒地方去,我就把她帶回來了。」
「娃娃,這個是我爹爹。」
「凌容鍋鍋,叫銀家靈兒就好,別一口一個『娃娃』,很彆扭耶。」
隨即靈兒轉身,學著大人的模樣,對著中年男子略施一禮,「火叔叔,銀家是夏靈兒,您喊銀家靈兒就行。」
「好好…好啊!」
看著靈兒,中年男子別有深意的連讚了三個好字。
「靈兒你過來,叔叔送你一件禮物…咳咳咳…」話落,伸手到枕頭下面,取出了一個小玉瓶,交到了靈兒手上。
靈兒微微困惑,小腦袋歪著,心裡猜想著這是神馬。
而且,第一次見面就收人家的禮物,雖然說她一向臉皮很厚,不過還是蠻不好意思的。
「火叔叔,這…」剛要開口拒絕,就被中年男子制止了。
「靈兒你先聽叔叔說…咳咳咳…這不是什麼貴重的禮物,這叫無色水,能改變眸子的顏色。雲海城不同於其它的地方,你那雙紫眸太引人注意了…咳咳咳…」
「是啊,靈兒,既然爹爹給你,你就收著吧。雲海城向來不讓外人進入的。」其實火凌容想說的是,在雲海城裡,他從來沒有見過紫眸的人。
見大家都這麼說,靈兒也就沒再推脫了。
將無色水滴在眼睛裡,紫眸立刻變成了墨色。
正在這時,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響起。
「哎喲,都要快死的人了,還種什麼菜啊,坐著等死就好了嘛。」
火凌容一聽見這個聲音,一張白嫩嫩的小臉,立刻染上了慌張。
「哥哥,他們又來了。」
抬頭,無助的望著正在他爹爹餵藥的火凌軒,語氣怯怯的說著。
火凌軒將藥碗遞給他,隨即語氣平緩的說道:「凌容沒事兒,你在這裡照看爹爹,哥哥出去應付他們。」
說罷,逕直起身,作勢要往外走,卻被火凌容拉住了。
「哥哥,你別去。」
每次哥哥去了,回來後都是一身的傷,那種場面他真的害怕了。
「凌軒…咳咳咳…別和他們硬碰硬…咳咳咳…」
「爹爹,凌軒知道,你放心吧。」伸手,將火凌容的指頭一根一根的掰開,然後走了出去。
院子裡,站著一名穿金戴銀,身材豐盈的中年女人。
身後,還跟著幾名凶神惡煞家丁。
「二嬸,你又過來想幹嘛?」火凌軒從屋裡出來,忍著心裡的怒氣,看似心平氣和的說著。
這個女人是他二叔火山的妻子,名叫鳳姐。
他們之所以會生活的這般落魄,一大半是擺這個女人所賜。
她在爹爹生病之後,就和二叔聯合外人,謀奪了火家家主的位置。
還把他們一家,趕到了這個破舊的後院。
「哎呦喂,瞧瞧你說的這叫什麼話,這整個火家都是本夫人的。怎麼著,本夫人還來不得了嗎?」
鳳姐扭著纏滿贅肉的腰肢,眼中寫滿了鄙夷。邊說邊在那些剛發芽的菜苗上狠狠的踩了幾腳。
「不要,不要踩我的菜苗!」
火凌容因為擔心他哥哥,就想出來看看。
結果剛出來,就看到了這麼一幕。
眼睛一紅,就撲到了那些菜苗前,用手摀住了。
因為爹爹生病了,二叔二嬸不給他們銀子,他們想要吃飯,只能自己解決。
後來哥哥把他的衣服賣了,才買了這些菜籽回來。
他每天澆水,好不容易才長出來,不能被毀掉。
「不要踩我的菜苗,不要踩我的菜苗。」
火凌容趴在地上,用雙手護著。
鳳姐見狀,嘴裡勾起一絲冷笑,對著火凌容的手腕再次踩了下去。
「凌容!」火凌軒見狀,立刻快步上前,想要制止,可是似乎已經來不急了。
「啊!」
下一秒,一聲殺豬似的慘叫響起。
緊接著,就聽到「彭」的一聲,重物落地,大地都顫了顫。
順著聲音望去,鳳姐四腳朝天躺在地上。
因為實在是太胖了,身體來回掙扎著,卻怎麼也站不起來。
「哎呦,疼死我了,該死的,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過來扶一下本夫人。」
那些跟著鳳姐一塊兒過來的家丁,許是也沒意料到,事情會發展成為這樣。
看著倒在地上的夫人,集體傻眼了。
直到那個如殺豬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們才回過神兒來。
急忙上前,七手八腳的攙扶鳳姐。
「哎呦,疼死我了,快,快扶本夫人去看郎中,哎呦…」身子的劇烈疼痛,讓她來不及想適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被家丁攙扶著離開了。
鳳姐前腳一走,一個空靈的笑聲迴盪在小院裡。
「咯咯咯咯…」
這笑聲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咱們的靈兒。
適才就在那個鳳姐要踩下去的時候,靈兒用一個石子打中了她另一隻腿的腳踝,所以她就倒下去了。
「摔死那個壞女銀!」
靈兒說罷,就一蹦一蹦的,跑到了火凌容身邊。
「凌容鍋鍋,快起來吧,壞銀走了。」
伸手,扯了扯火凌容的衣襟,聲音甜甜的,聽起來好聽極了。
火凌容回頭,摸了摸某靈的腦袋。
雖然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不過二嬸摔到一定和靈兒有關係。
才認識不到一會兒,靈兒就救了自己兩次。
「靈兒,謝謝你。」
「矮油,表客氣啦。」
懲惡揚善這種事兒,她還是蠻喜歡做的。
不過剛才那個女人,真是太可惡了。
沒摔死,算她命大。
隨後,火凌容轉身,將適才被踩壞的菜苗,再次埋進了土裡。
一旁,火凌軒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對靈兒投去了感謝的目光。
如果不是靈兒,凌容的手,恐怕就廢了。
不過,她究竟是什麼人。
小小年紀,竟有那樣詭異的手法。
火凌容將所有被踩壞的菜苗重新埋好之後,臉上才再次露出了笑容。
只要這些菜能快點長大,他就能給爹爹做好吃的。
可是一想到爹爹的病,他剛剛揚起的笑臉,再次沉了下去。
「咳咳咳…」咳嗽聲傳來,眾人立刻回到了屋子裡。
「爹爹,你趕快吃藥吧,吃了藥就好了。」火凌軒端起桌上的藥碗,試了試溫度,還沒涼掉。
火巖看了看大兒子手裡的藥,搖了搖頭。
「凌軒,沒用的,以後不用再給爹爹抓藥了,剩下那些銀子吧。」他的身體如何,他自己心裡清楚,這藥吃了時間也不短了,可是一點作用都沒有,白白浪費銀子。
他們如今的生活,本身就艱苦,還要那錢去買這些價格不便宜的藥,真是苦了這兩個孩子了。
「咳咳咳…」再次咳嗽,感覺喉嚨一陣腥甜。
「爹爹,你咳血了!」火凌容注意到他爹爹嘴角的猩紅,激動的一下子哭了出來。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爹爹的病情似乎越來越嚴重了。
不對啊,這味道好像…
某靈的嗅覺極其敏感,尤其是對血腥味。
紫眸一瞇,然後伸手,扯了扯火凌軒的衣服。
「凌軒鍋鍋,讓銀家幫火叔叔把把脈吧。」
它雖然不是學醫的,可是醫毒本是一家,所以她應該可以試試。
看著靈兒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裡寫滿了真誠,火凌軒下意識的說了一個「好」字。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相信一個四五歲的娃娃。不過,他總覺得這個小娃娃很特殊。她身上,有一種異樣的沉穩。
而且,她救了凌容兩次,說不定,真的也能救他爹爹。
況且,他們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讓她試試又何妨。
靈兒走到火巖身邊,攤開雙手,示意火凌容將她抱到床榻上。
火凌容立刻彎身一舉。
隨後,靈兒像模像樣的摸上了火巖的脈搏。
許久後,用手帕沾了一點兒他嘴角的血漬聞了聞。
光潔的眉心緊皺,然後很認真的說了一句:「火叔叔這素中毒了。」
「什麼!」
「什麼?」
火凌容火凌軒同時詫異的出聲,這怎麼可能呢。
爹爹之前是火家的家主,怎麼可能被人下毒,而且剛剛生病的時候,他們也請過郎中,郎中說只是偶感風寒,吃些要就好。
可是最後吃什麼藥都不見好,而且越來越嚴重。
這麼說來,莫非真的是…
他們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靈兒跳下床榻,將雙手背到身後,一臉嚴肅的說著:「銀家可以肯定,這素中毒。這種毒叫『寒風散』,中毒滴症狀,就和一般的風寒差不多。咳嗽,發冷,全身無力,而且久病不愈。在這種情況下,中毒者一定會服食治療風寒滴藥物,然而這也正素下毒者滴歹毒用心。因為這毒之所以成為『寒風散』,就素因為治療風寒的藥,正好素這種毒的催化劑。簡而言之,就是說,中了這種毒的人,病情之所以會加重,就是因為吃了風寒藥。」
「拍~」
靈兒話音一落,原本躺在火凌軒掌心的藥碗徑直落地。
應聲而碎,黑乎乎的藥汁撒了一地。
「治療風寒的藥,就是這毒的催化劑。也就是說,是我害了我爹爹…」火凌軒看著地上的湯藥,身子不自覺的顫抖著。
如果真是靈兒說的那般,那麼天天囑咐爹爹吃藥的他,豈不是間接害死爹爹的兇手。
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會這樣!
火巖在聽了靈兒的話之後,倒是沒有露出多大的震驚。
其實他心裡明白,都是家主之位惹來的禍端。
二弟從小就喜好權勢,這一點兒他這個做哥哥的,心裡清楚。
父親之所以不把家主之位傳給二弟,也是因為這一點。
他上位之後,對那個二弟極其的縱容,他希望,可以用親情感化他。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二弟竟然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下毒!
呵,真是他的好弟弟。
「凌軒,你別這樣,這件事兒怪不得你。你照顧爹爹這麼久,為了爹爹吃苦受累,爹爹都知道,這不怪你知道嗎。」
忽然,火凌容猝不及防的跑到靈兒面前跪了下來。
「凌容鍋鍋,乃這素幹嘛,快起來。」
靈兒小小的眉頭緊皺,想要憑著她的力氣,將火凌容扶起來。
可是看看這個小胳膊小腿,泥煤的,她很無力啊。
「靈兒,我知道,你懂很多東西,你也很厲害,我求求你,你救救我爹爹吧,我求求你了…」
火凌容跪在地上,雙手握著靈兒小小的肩膀,不停的乞求著。
「凌容…咳咳咳…快起來,別為難靈兒了…咳咳咳…靈兒她只是一個小姑娘,能診斷出爹爹…能診斷出爹爹的病情,已經很不容易…咳咳咳…你怎麼還能為難她,讓她解毒呢!咳咳…」
看著一臉淚痕的火凌容,火巖略帶嚴肅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