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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第六十一章 公開募股 文 / 崽崽弟弟

    「北京大學私募研修班前沿信息:近日,廣東的兩家民營房企——時代地產和龍光地產先後成功在香港主板上市,登上了國際資本市場的大舞台。內地房企為什麼要去香港上市?」

    「還能為什麼,圈錢唄。」雪萊說。他的車載電台正在播送早間新聞。我坐在副駕駛,看著跨海大橋的路燈漸次亮起,不以為意。我們這麼早是要去接來自香港的貴客——一位律師先生。本來這是莫沫的工作,但她說大姨媽來了怕著涼。恰好雪萊也難得過問這事,於是一同前去。

    「香港具有地理、文化與資金等多方面的優勢。由於香港與內地具有高度融合的文化傳統,也符合我司目前的發展狀況。」雪萊說。

    沒有廢話。我們把律師塞進林肯的後座,自己也鑽進去。車鑰匙交給司機。

    「香港歷來是世界主要的金融中心,僅次於紐約、倫敦、東京,香港聯交所全球排名第8,很多國際機構投資者將亞洲的總部設在香港,因此,從香港籌資等於是從全世界籌資。一旦成功在港上市,就意味著從此登陸了浩瀚的國際資本市場。」對方就坡下驢,開始炫耀香港的金融地位。我們時間有限,想盡快開始,對方則一臉開著香檳似的滿足,絲毫不能理解一家民營企業對於資本的敬畏。他覺得他要去瑞士某銀行存錢,辦手續之前還要和西裝革履的背頭大叔巴拉巴拉閒扯幾句——我們沒工夫,至少說我沒這功夫——剛剛接到來自日本的消息,quorra在去橫濱的路上失蹤了,目前狀況不明。

    「怎麼茬,你一個二線城市這麼扯有意思嗎?趕緊說要緊的,小心我削你。」

    別怪雪萊這麼說話。首先他對上市沒有任何興趣,認為這是禍國殃民;其次他對律師這個行業成見很大,認為就是一個耍嘴皮子的——事實上,他對所有耍嘴皮子的人意見都很大。主持人,政客,演講者。估計是因為在中學聽了x陽的演講而被忽悠買了300塊錢的書至今耿耿於懷吧。不過這北京土話加東北方言口味真心齁得慌。

    當然這只是表面原因。根本原因是由於我司財務不透明,盈利能力也是雲山霧罩,加之明面上的股權結構也不符合港府要求。因此雪萊對於必須掌握公司核心情況的律師並不抱有多少好感。內地律師行有朋友照應,也還好公關,但偏偏要在香港上市有這麼一條規定:

    「法例規定須委任一位香港律師為擬上市公司的法律顧問,並須委任另一位香港律師為保薦人及承銷商提供法律意見。」

    這明顯超出了雪萊的忍耐限度。他的秘密,或者說公司的核心秘密連我都瞞,估計好事不留名,壞事傳千里。

    「你別誤會,我們老闆就這德行,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人挺好的。」我看著早早趕來的這位面相瓷實的律師先生,心裡很不是滋味。這傢伙氣的青筋暴突,差點讓酒水嗆到。半天擠不出一句話,只能像接了20個客人的里約熱內盧小姐一樣撅著食指對雪萊指指點點。

    「你……」

    「你要告我是吧。這是在大陸。別扯沒用的,」

    我讓雪萊趕緊閉嘴別擔誤了大事。

    「律師先生,咱說正事吧」。我給他點了顆酋長雪茄,讓他稍微平靜一下。我對他說:

    「但是,市場總是波動的,並非每一個申報最終都能成功上市,就算成功上市了也並不一定就能獲得非常理想的資金募集結果。比如:恆大地產自2008年謀求上市,但第一次卻因距離預期差距太大,三天的招股時間內有兩天恆生指數單日超過1000點下跌,認購者寥寥無幾,而中途放棄,2008年3月19日ipo宣告失敗。直到2009年11月15日,二次赴港上市才成功。我們相比恆大還是個小廠家,這樣折騰我們吃不消。」

    「我要跟莫小姐談,你們別逼我。」律師一扭頭,像個小媳婦。

    「別以為我不知道。沒有不偷腥的貓。要不是莫沫許給你100萬股ipo股票,你會乖乖跑過來和我們談?和我們造跳蛋和安全套的廠家談?告訴你:老子我是大股東,那丫頭說了不算。」雪萊道出了實情。這是內部交易啊。

    茲事體大,也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我只能旁聽。

    「2013年五洲國際公開發售部分僅獲得57%認購,而當代置業公開發售部分的認購僅僅12%,最終發行價只能定在下限。別以為你們是什麼很厲害的公司。大公司我見多了,沒你這麼牛氣,還自稱老子——大陸人素質真差。」

    「那我自稱孫子行了吧。」雪萊真是陰晴不定,轉眼就低頭認慫。其實他這位帝都人士怎麼可能瞧得起香港人呢。「你說的情況我都清楚,那個股權結構到底能不能行?」

    「同股同權是港府的基本精神之一,不可能因為一家公司而改變。當年阿里巴巴不行,你們也不行。」

    「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我沒說話,我就是聽不懂。

    「我們管理層和員工股份加起來也很難說是控股。因為急於融資,外部資金占比在雕牌科技超過了70%。但是我們實際上是公司的經營者,業績直接和我們掛鉤。所以我們希望在董事會擁有決定權。」

    「那我們的投資人呢?他們的意見是?」

    「人才難得。這個團隊還算優秀,而且和我們在協議裡簽的是不干涉我們管理。相當於默許這種雙重股權結構。」雪萊回答。

    「現在的問題是不合法規,所以你們才找我來。」律師重新得瑟起來。

    「說說吧。你肯定拿出方案來了,要不你不可能這麼著急趕來。」雪萊說。

    律師從密碼箱裡取出一份文件交給雪萊。

    「虛擬代理人。」律師說。我聽不懂,但是還在聽。

    「我懂了。找一些智障患者、植物人等等這些失去思考能力但是還活著的人,讓外部投資者把股份轉給他們。」

    「法律上的問題我幫你完成。你要做的就是說服外部投資者同意這個計劃。」

    「為什麼要用這些人?」我不解,也天真的以為這很合法。

    「這個世界上,」雪萊意味深長的說,「你能信得過誰,除了活死人。司機停車。」

    就這樣,雪萊把我和律師轟下車去,調轉車頭往機場高速開。

    「事情緊急,我必須馬上去北京見到投資人。」

    然後,一個是知名律所的大律師,一個是估值過20億美金的公司副總,在公交車站被一幫買菜大媽擋在身後。我一眼望去,全是大大的屁股韭菜和魚,不禁悲從中來。

    我們打了一輛車。付錢的時候發現誰的身上都沒帶錢。我說要拿手錶做抵押。

    司機說:「山寨的吧。」

    「怎麼會,這是江詩丹頓,一萬多美金呢。」

    「那你怎麼不買車?」

    司機覺得我們是死騙子,我們解釋說不是。一來二去司機也開始踐行《中國不高興》了——本來是要把我們就地放下,因為不高興就把我們又送回原地。

    我們在路上閒扯了幾句,問了問籍貫、姓名,談了談天氣和香港的學生運動。周星馳和向太如何如何,香港三級片為什麼會衰弱,還有打賭說香港的賭馬絕對進不了大陸。來來往往的人都覺得這倆人有病。我也不知道,誰跟我在一塊兒都會變得失心瘋。嘛,這種能力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你為什麼一直看表,有要緊事?」

    「不瞞你說,我一個姐們在日本失聯了,我很著急。」說話間,我看到好像是quorra的奶色雷克薩斯從前駛過。難道是我看錯了。我絕對看錯了,日有所思,也有所夢。奶色雷克薩斯遍地都是,不能因為quorra常開著它奔襲晉魯兩地而深以為然。

    我回過神來,發現我的大律師在教售報亭的大媽如何使用炒股客戶端。

    「你會炒股?」我問。

    「我原來在交易所幹過,後來專職做金融律師。阿婆,」他對大媽說,「你買這支,3分鐘後賣出,你能掙3000塊。」

    「要是賠了怎麼辦?我怎麼信你?」大媽問。

    是啊,我們信得過誰?

    「把表給我。」律師強行摘下了我的手錶。

    大媽不信,現場拿手機查了查,驚呆了——女人為什麼天生對奢侈品這麼敏感?男人就不會,男人都是直接買的。當然也有例外,這只表是莫沫送我的——他爸到底貪了多少?炸裂!

    「如果賠了這只表你拿去給兒子。」律師說,「要是賺了幫我們付打車錢。」

    「付兩塊錢公交錢也行。」我補充道,律師覺得不可思議。

    那一天,我們一起坐了40分鐘公交到了公司,感覺整個人都萌萌噠!

    「有消息了馬哥,警方讓你立刻去他們那兒。」迎面而來的下屬對我說。

    「你們莫沫姐呢?」

    「在第5接待室,都安排好了。」

    我看了看律師,看了看前台,看了看下屬,轉身飛奔到停車場。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願這和事實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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